第20章
“皇兒喜歡,拿去就是。”姜雁岚溫柔的聲音打斷了連隐煉的思考,她擡手沖連隐煉招了招,語氣就像在哄尚未長大的孩子,“禦膳房送了糕點,都是你愛吃的,快來。”
連隐煉“噢”了一聲,回到姜雁岚面前坐下,接過她遞來的糕點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有股清淡的花香,他一下笑彎了眼,方才心裏那點不舒服瞬間掃空。
“好吃,母後也吃。”連隐煉說着也拿起一塊糕點遞過去,嘴裏吃東西還沒閑着,“我都沒拿東西來,怎麽可以再拿母後的東西。”
姜雁岚聞言輕輕笑起來,催着連隐煉多吃一點,又讓人把連隐煉剛剛誇獎的擺件送到延和殿去。
連隐煉對姜雁岚很有好感,便在永壽宮多逗留了一段時間才走。
臨出門時,姜雁岚忽然叫住了他:“皇兒。”
“是。”連隐煉立刻應道,“母後還有什麽吩咐?”
“劉福這人心思不正,你莫要聽信讒言。”姜雁岚說着低頭呷了一口茶,不再說話。
她說得沒頭沒腦的,但連隐煉心裏那顆種子卻是埋下了。
他這兩天就在折騰劉福的事,姜雁岚為什麽會知道這事,是聶臨風告訴她的?忽然提醒他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連隐煉臉上也藏不住事,一臉心事重重出門,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大好的樣子,劉福立刻上來問道:“陛下,是又同太後吵架了?”
原身經常跟他媽吵架嗎?
連隐煉心裏有點奇怪,但只是搖搖頭。
劉福有點拿不準他的意思,仔細打量他的神色,見連隐煉依舊不太開心的樣子了,猶豫了一下,試探道:“聽說京中來了個賣藝的,模樣可清秀了。”
連隐煉微微皺眉,賣藝的跟模樣有什麽關系?
“你怎麽知道?”連隐煉問道,“你這成日呆在宮裏,宮外的事也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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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福聞言讨好地笑起來:“這……奴婢也是聽說的。”
連隐煉微微挑眉,心裏忽然有了個猜測。
他穿過來到現在一直是劉福在照顧,這人對後宮“熱情”得有點奇怪,詢問他是不是要翻牌子是工作,但他心情不好或是閑暇,劉福總會見縫插針地問他去不去,幾乎都養成習慣了。
連隐煉聲音緩和下來,問道:“這是第幾個了?”
劉福一愣,看連隐煉笑眯眯的模樣,心中一喜,谄媚道:“不多,就幾個。”
果然,看來後宮有幾個妃子還是劉福弄進來的。
連隐煉又笑道: “說起來你在宮外有幾個義子吧?這是他們跟你說的?”
“是、是。”劉福遲疑應下。
“挺好的。”連隐煉含糊地安撫了一句,目光沉了下來。
原身就是個沉溺聲色的人,朝中大臣跟各個附屬國經常會送些美女進宮,換官換錢總之就是換賞賜,劉福肯定也沒輸過,時不時送個人進來,也難怪會那麽受“器重”。
估摸着太後跟聶臨風都知道,但說不得,說了原身還得發脾氣。
頭疼。
“以後別再提了。”連隐煉嘆了口氣,離開了永壽宮。
他對皇宮并不熟悉,瞎逛容易逛到不知道哪去,擡眼看見一個小門時連隐煉都都傻眼了,這是走到哪了?
他看了一眼跟在身旁的劉福,也不知該不該問這是哪。
問吧,怕露餡,不問吧,不知道怎麽回去。
他正猶豫的時候,門後忽然傳來一個男人哭喊的聲音:“王公公,師父他身子不好,跪不了這麽久,我……”
王公公?
連隐煉疑惑一瞬,接着推門進去了。
便看見一個老太監坐在地上,被一個小太監護在身後,還有幾個太監宮女正不斷往地上磕頭,而站在他們面前的,也算連隐煉的“熟人”了——王二平。
“吵吵什麽呢?”劉福看見那幾個人,臉色有點不好,細着嗓子罵道,“沒看見陛下在這,驚擾聖駕你們擔得起嗎?”
他一說,所有人都頓住了,立刻轉身朝着連隐煉方向磕頭高呼萬歲。
“起來吧。”連隐煉擺擺手,“發生什麽事了?”
“禀陛下,沒事。”王二平接過話來,目光往老太監的方向暼了一下,“這老東西做事不認真,正罰着呢。”
“是嗎?”連隐煉看向那個老太監,卻見他只是低下頭,往小太監身後藏了一點,那模樣看上去倒不像在害怕,反倒像……不想讓自己看見他的臉。
倒是護着他的小太監不服地反駁:“師父年紀大,本來就做不太得重活,你讓他砍柴挑水又不給休息,師父已經累病了,你還不放過他!”
連隐煉點頭,又看向王二平,王二平立刻解釋道:“這老東西仗着陛下餘威,最會偷懶耍滑,教的徒弟也是有樣學樣,陛下明鑒。”
餘威?什麽意思?
連隐煉微微蹙眉,看向方才磕頭的幾個宮人,問道:“你們又在這幹什麽?”
衆人面面相觑,最終都沒敢說話,低下頭去繼續跪着,只有一個小宮女怯生生擡起頭來,說:“福公公人很好,不是王公公說的那樣,求陛下不要罰他……”
她說着又重重磕了幾個頭,其他人便也跟着磕,連隐煉有點無措,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呢,怎麽又都拜起來了。
“你們別讓陛下為難。”這時那老太監忽然說話了,他撐着起身,走到連隐煉面前跪下,嘴裏還不斷在咳嗽,“幾個孩子也是關心老奴,陛下若要降罪,老奴願……”
“師父!”
幾個宮人又鬧哄起來,連隐煉腦子裏卻都是剛剛老太監走路的模樣,步履沉重,短短幾步路走得好像在滾刀山,那個瞬間,連隐煉幾乎已經信了那個小太監的話了。
若這老太監真病了,那說謊的就是王二平,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又哪來的底氣這麽做?
連隐煉眉心鎖得更緊,眼中騰出明顯的愠怒:“傳太醫來看看就知道了,讓我知道誰說謊,饒不了他!”
他這話一出,王二平臉色明顯變了,頻頻看向劉福,卻只換來劉福一個責怪的眼神。
太醫很快被喊來,大約是跑得太急,跑出滿額的汗來,看見連隐煉後行了禮便去查看老太監的情況。
很快,太醫得了結論:“回禀皇上,福公公估計先前就累着了,這兩日又受了涼,兩相作用,這才病了,當務之急是要好好休息。”
連隐煉點頭,看向王二平:“你還有什麽說的?”
王二平臉都白了,戰巍巍跪下來磕頭求饒。
但連隐煉還是一肚子火,王二平是劉福的人,他能這麽嚣張,仗的誰的勢根本不用想,虧他之前還想留着劉福,這次過去了,那以後呢?
“這段時間他就好好休息,病好了再說。”連隐煉吩咐完一頓,忍不住看了劉福一眼,正好瞥見他盯着福公公不善的目光,忍不住皺了眉,“算了,帶回延和殿,我看誰敢找他麻煩。”
他說完帶着一肚子火掉頭就走,轉彎時正好撞見迎面走來的幾個人,頓時一愣:“聶、聶臨風?你來幹嘛?”
“聽說出事了,來看看。”聶臨風語氣很淡,好像是回家拿件東西那樣的語氣,但話卻讓連隐煉有點摸不着頭腦,“福公公年事已高,陛下不喜,不看便是,沒必要多為難。”
連隐煉被說得有點不開心:“我是那種人嗎?!”
“不是嗎?”聶臨風眼皮微阖,眼中的鋒芒也被斂了去,聲音有些低,“對你來說,過去的事,不都是能抛則抛,何時心慈手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