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第27章(1)
不,太冒險了。
狄安娜即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她抓住一團軟綿綿的雲,躺了上去,任由身下的雲團在空中飄來飄去。太陽已經升到了蒼穹的最高處,陽光有些刺眼。不知怎麽的,今天的天氣似乎特別熱。
又一團雲飄了過來。
狄安娜一把扯過,随意揉了兩揉,攤在身上當被子,順便擋下大半的陽光,這才覺得好受了些。據說,阿波羅心情越好,陽光就越是灼熱,看來最近幾天他的心情一定好到沒邊去了。
可是她很煩躁,也有些不知所措。再這樣下去,難保她不會變成第二個阿芙洛狄忒,而後……
——你敢麽?
——若是變成第二個阿芙洛狄忒,你敢麽?
——撕下那層厚厚的僞裝,恣意而又任性,你敢麽?
她一聲聲地問着自己,最終卻找不到答案。丘比特撲扇着兩只小翅膀,跌跌撞撞地朝她飛來,随後“哼”了一聲,扭過頭去,又撲撲翅膀飛開。她撲哧一聲笑了,心中暗想:真是個孩子。
可是,他卻比她更快樂。
“月神殿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不近人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從來都是那副怪脾氣。”
“噓,小聲些,被她聽到了可不得了……”
狄安娜将雲團遮得更嚴實,飄得更遠,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血紅色的六芒星若隐若現,不免有些好笑,又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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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除了複仇之外,她心中更多的是不甘。
依稀記得特洛伊城滅的那一天,她被赫拉結結實實地打了一巴掌,卻只能狼狽地去找宙斯哭訴,簡直就像個無理取鬧的跳梁小醜。她需要證明,重活一世之後,她比赫拉更強,比所有神都要強。
所以她寧可不擇手段,寧可犧牲一切來換取強大的力量。
她似乎摸到了成功的門檻,卻已忘了快樂的感覺。
再加上那個諸神覆滅的悲劇……
呵,她在想什麽呢。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錯了。
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奪取信仰之力,而在于……
“狄安娜——”
狄安娜坐了起來,望向蒼茫的天宇。
迷蒙中隐約有聲音在喚她,卻聽不真切。她從雲端上走下,看見阿芙洛狄忒抱起了丘比特,輕輕吻他,卻不小心碰到了金箭的箭尖。
她驀地睜大了眼。
丘比特的金箭充滿了愛情的魔力,若是……天!
好吧,雖然蓋亞同樣嫁給了自己的兒子,可是阿芙洛狄忒的丈夫和情人加起來……至少有二十個吧。而且丘比特也太小了。
果然,她看見阿芙洛狄忒的身體僵了一下。
緊接着,阿芙洛狄忒丢開丘比特,找情人滾床單去了。看那架勢,估計要接連滾個幾天幾夜。狄安娜沒興趣欣賞,便收回目光,繼續尋找剛才的聲音。
“狄安娜——”
這一次,竟然是近在眼前。她分明看見一個淡淡的影子從自己身上走了下來,金色卷發緊緊貼着臉頰,帶着淩厲的殺氣。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很好奇麽?”對面的金發女子揚起頭來,手執銀弓,張開了六只黑色的羽翼。
“你是……我?”
“是你的執着與不甘。”
“我不明白。”
“是你不敢去想!”
狄安娜後退一步,冷汗涔涔。
從未有人如此尖銳地直指她的心底,血淋淋地揭開了她最深的恐懼。
“你為什麽不繼續想下去呢,狄安娜。明明你已經揭開了那層紗。”
“你已經猜到,這很可能是一個同歸于盡的結局,所以你只能盡量拖着,你惜命。”
“你早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你早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你早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金發女子一聲比一聲淩厲,最後轟然炸開,在狄安娜面前消散于無形。狄安娜忽然覺得心中一痛,像是自己硬生生丢了性命,在那一瞬間……
她跪坐在雲端,汗如雨下。
不錯,她早已猜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不在于争奪信仰之力。只要她拼着被空間裂縫絞殺的危險,斬斷兩個世界的紐帶,一切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而她擁有時間之翼,她橫跨過去與未來,她可以在永恒的時間中完成這一切,雖然結局很可能是……力竭而亡。
試一試吧。
為了她的哥哥,為了蒼穹之上永不消逝的太陽。
***
她來到時間與空間的盡頭,雙翼舒展。
螺旋狀的月光扭曲了時空,過去與未來在她的手心裏凝聚。
銀色的箭彙聚成大片流光,如同最鋒利的刃,斬向天地。
天崩,地裂。
混沌神被驚醒,下意識地托住了天地。
沉重的壓力壓彎了她的脊背,她甚至可以聽見骨骼斷裂的聲響。永恒的時空之中,神的世界漸漸分裂成了兩個,接着是人間的大地、人間的大洋……
塔爾塔羅斯中傳出了凄厲的聲響,緊接着是地母蓋亞的神殿。天空之神烏拉諾斯、大地之神蓋亞、時空之神克洛諾斯、大洋神俄刻阿諾斯……他們感覺到了撕裂般的顫抖,秩序女神手中的絲線齊齊繃斷……
她墜落在人間。
滿身血污,宛如嬰兒。
宙斯的聲音響徹天地:“塞勒涅,你替代阿爾忒彌斯,司掌明月!”
她在人間長大。
他們為她起名克瑞烏薩,如同最最普通的人類女子一般生活。
整整十七年。
她喜歡狩獵,喜歡寒冷的夜,卻更喜歡躺在草地上,任由陽光刺痛了雙眼。
這個世界再沒有天使,再沒有上帝。
狄俄尼索斯替代了月之女神阿爾忒彌斯,成為新的主神。
聽說,冥王翻遍了整個地獄,也沒有找到月之女神的魂魄。
又聽說,惡魔從地獄中走來,睜開血色的瞳,六芒星覆蓋了整個大地,卻只找到了一只破碎的臂環。
還聽說,太陽神苦求宙斯保留月神之位,無果,憤憤不平。
她聽着一個又一個傳說,卻只抿唇微笑。
直到有一天,她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卻看見太陽轟然炸開,一位俊朗的青年男子從雲中走下,分外耀眼,甚至連金色的發梢也帶了細碎的陽光。他很像雕塑中的太陽神,卻比太陽神更俊美、也更憔悴。
“你是誰?”她疑惑地問。
“狄安娜,你竟然忘了我?”
“狄安娜……是誰?人們都叫我克瑞烏薩。”
阿波羅半跪在她身邊,執起她的手,輕輕吻了吻她的手背。
剎那間,朦胧的光華從她身體裏淌瀉而出,如同一輪明月冉冉升起,卻只出現了片刻,便消逝于無形。
阿波羅感到驚恐。
她幾乎耗盡了神力,甚至連最初的記憶也無法維系,水藍色的眸子裏滿是驚訝與迷茫,還有全然的陌生。
不,這不是她該有的眼神。
“阿波羅……殿下?”
她試探着開口,卻發現眼前的男子怒意滿盈。他低頭吻上了她的唇,狠狠地吸吮輾轉,帶着幾絲懲罰與心痛。她下意識地要推開他,卻只令他的吻愈發瘋狂。
好熟悉的感覺……
依稀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像這般躺在他的懷裏,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歡愉。
可是,他是神啊,是高高在上的太陽神啊……
她的指尖拂過他的眼角,帶起一絲水痕。
他哭了?
怎麽可能?
太陽神怎麽可能會哭?!
他抱起她,找了一個隐秘的地方,急切地布下層層光幕。她縮了縮肩膀,卻硬着頭皮說道:“殿下,您不該這樣!”
“那我該怎樣?”他恨透了她稱他為“殿下”。
他扣着她的手腕,狠狠扯掉了她身上的束縛。他熟悉她的身體,知道如何才能令她最快地動情。她在他懷中低泣,只覺得頭痛得厲害,朦胧間隐約喊了一聲:“哥哥……”
阿波羅幾乎要瘋了。
狄安娜突然失蹤,天空和大地上根本找不到她的蹤跡,若非他能感覺到她還活着,只怕他會毀了這個世界。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卻發現她已将近力竭而亡……
發生了什麽……
狄安娜,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他狠狠挺身,聽見她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哥哥”。
狄安娜,你還記得我,對不對?
即便你忘了整個世界,卻依舊記得我,對不對?
他幾下快速地進出,感覺到她在自己懷中微微顫抖,身子愈發緊繃。他安撫地輕吻着她,低聲說道:“狄安娜,叫我什麽?嗯?”
“殿下,您……啊!!!”
她仰起頭,感覺到阿波羅的動作突然間粗暴起來,疼痛中帶着極致的快感,令她忍不住有些難過。可是,她的力氣太小了,被阿波羅緊緊抓着,根本動彈不得。
“你、你……”
她氣惱到了極點,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肩上,“你一直都會把前戲做足的,今天你……”
猛然間,她感到阿波羅僵了一下,她同樣僵了一下。
是啊,她怎麽會知道阿波羅在歡愛中是什麽模樣?
“你記得我,對不對?”
“狄安娜,不要否認了,你分明是記得我的。”
“疼麽……我慢一些,好不好?”
狄安娜是誰?
她是克瑞烏薩啊,人人都喚她克瑞烏薩……
可是,她在成為克瑞烏薩之前,又是誰?她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她依稀記得她喚了他一聲“哥哥”,他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欣喜。
可是,阿波羅的妹妹不是阿爾忒彌斯殿下麽?
是了,傳言中,阿爾忒彌斯殿下已經失蹤了。
阿爾忒彌斯……福柏·阿爾忒彌斯……狄安娜……
她是……月神嗎?
仿佛無形的壁障轟然破碎,一幕幕景象浮現在腦海之中。他牽着她的手,來到這個世界上;母親抱着他們,擡頭望着天空;大海翻騰起波浪,猙獰的海妖張開了血盆大口……
她想不起來了。
她仰起頭,直直望進了阿波羅的眼睛:“我是……阿爾忒彌斯殿下嗎?”
66無措
一個又一個輕吻落在了她的眉眼上,試圖緩解着她的不安。她放軟了身子,承受着狂風驟雨般的歡愛。
“是。”阿波羅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可你……是我的哥哥啊……”他們怎麽會……
“狄安娜,你做了多久的人?”阿波羅低頭看她,輕進淺出。
她難耐地呻吟一聲,斷斷續續地說道:“十七年?或許是十八年……我不記得了。”
原來她已經離開這麽久了嗎?
阿波羅吻了吻她的唇,驟然加急了動作:“那你得重新學會做一個女神,狄安娜。”
他重重地擦過她體內的某一處,壞心地研磨。
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唯有無力地癱軟在他的身下,快意層層積累,已經逼近了巅峰。
這一回,阿波羅沒有再吊着她,自己也在她的身體裏釋放了出來。
她累極了。
神很難感覺到疲倦,可她卻連動動指頭都嫌困難。
阿爾忒彌斯……
唔,狄安娜或許是阿波羅對她獨有的稱呼?
她選擇相信阿波羅。
他說她是月神,那麽她就是月神好了。
月之女神福柏·阿爾忒彌斯,被撤消了主神之位的女神。
****
阿爾忒彌斯被阿波羅帶到了德爾斐。
她很想問阿波羅為什麽不将她帶回奧林匹斯,不過她終究沒有問。
或許是習慣,或許是本能,她依舊選擇了相信阿波羅。
德爾斐是整個世界的中心,又有着最大的太陽神廟,同時也是太陽神發布神谕的所在。阿爾忒彌斯足足躺了七天,才緩過勁來。不過,在外人面前,她依舊自稱克瑞烏薩。
阿波羅聽祭司說起的時候,親自降落在人間,問道:“你還是不肯相信我麽?”
“我信。”
“那你……”
“你帶我來這裏,而非奧林匹斯,不就是為了掩飾我的身份麽?”
阿波羅沉默良久,嘆息一聲:“什麽都瞞不過你。”
“我失去的是記憶,而不是思維。”
阿波羅輕笑一聲,親昵地攬過她的腰,輕吻她的額,低聲問道:“那你認為,我為什麽要隐瞞你的身份?”
她愣了一下,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笨蛋。”阿波羅湊近她的耳畔,啞着嗓子說道,“你連我為什麽掩飾你的身份都不知道,竟然就這麽任我折騰?”
她擡起頭,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直直望着他:“可你是我的哥哥。”
只因為他是她的哥哥,所以她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即便……哥哥永遠不會和妹妹滾床單。
***
阿波羅發現,他的寶貝妹妹自從失憶之後,就變得有點呆。
比如,她會像個真正的凡人一樣,苦惱着兄妹間混亂的關系。
又比如,他對她說,奧林匹斯太過混亂,還不如德爾斐清靜,她會認認真真地去翻《神譜》,然後對他說:“神本來就很亂。”
再比如,她會執着于腦中閃過的一些片斷,然後拼了命地去想,直到把自己弄得頭痛欲裂。
還比如,她在聽說阿芙洛狄忒找了個跟丘比特長得很像的大男孩,玩起了僞·母子戀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若是從前,她肯定就冰着一張臉,心事重重地把自己裹在雲團裏,誰也不搭理,直到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才挂着虛僞的微笑,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去面對這個世界。
總地來說,就是失憶之前,她一直在努力地做好一個虛僞的“神”,現在卻習慣了做一個“人”。
阿爾忒彌斯同樣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她感覺到,她似乎抛開了一個大包袱,整個人輕飄飄的,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每天看着來德爾斐的車隊絡繹不絕,她突然間會覺得,恍如隔世。
她偶爾會想起與阿波羅在一起的一些片斷,不多,卻足以令她推斷出他們的關系。
不是兄妹,而是情人。
真是一種微妙而奇怪的關系。
不過,既然連赫拉都是宙斯的親姐姐,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而且,由于神力衰竭的緣故,她更願意稱自己為克瑞烏薩,而不是那位消失已久的月之女神。
直到有一天,一位女神來到德爾斐,指明要見阿爾忒彌斯。
阿爾忒彌斯說,這裏只有克瑞烏薩。
女神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冷冷地說道:“阿爾忒彌斯,你這個樣子,會讓我鄙視你。”
“鄙視我?”阿爾忒彌斯亦冷笑,“我神力盡失,即便勉強歸位,又能做些什麽?被衆神嘲笑麽?”她不清楚眼前的女神是誰,可是本能地不喜歡她的話。
“若你還有幾□為主神的自尊,就應該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去挑釁酒神?呵,那不叫自尊,那叫自不量力。”
陽光忽然彙聚成一束,降落在德爾斐神廟之中。太陽神的雕像睜開了眼睛,怒道:“雅典娜,請你離開這裏。”
“你就把她當成只鳥兒養着?”
“也比被你挑唆着去對付赫拉強!”
阿爾忒彌斯承認,在聽到“當成只鳥兒養着”的時候,她的确很不開心。
不過,更令她在意的是,阿波羅與雅典娜的對話裏透露出來的信息。
她想,今天夜裏,估計德爾斐的祭司和居民們要被阿波羅洗去記憶了。
雅典娜神色不善,轉身離開,阿波羅從雕像上走了下來,将阿爾忒彌斯牢牢圈在懷中,随後在德爾斐灑下大片大片的陽光。祭司和居民們在陽光中如同夢呓一般喃喃自語,随後身體猛然一震,又繼續做着自己的事。只不過,剛才雅典娜到來的那一幕,已經從他們的腦海中消失得幹幹淨淨。
“哥哥。”
“嗯?”
“這才是你不帶我回去的理由?”
阿波羅沉默片刻,低頭親親她的眼睛,勸道:“我們都不要管了,好不好?”
阿爾忒彌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阿波羅嘆了口氣,又道:“若是你覺得我困住了你……”
阿爾忒彌斯輕輕按住他的口,搖了搖頭:“我現在這個樣子,到處亂跑,只會給你添麻煩。”雖然不太樂意,但是在她恢複神力之前,還是乖乖留在德爾斐比較好,“而且,我能感覺到,她剛才是在刺激我。我不清楚從前我會怎麽做,但是現在……”
阿波羅輕笑。
“從前?若是從前,早在她說出‘鄙視’這兩個字的時候,你就已經把她打趴下了。”
“那要建立在絕對的實力之上。”阿爾忒彌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纖長雪白,帶着一點薄薄的繭。她隐約記得手心裏應該有個記號,可現在卻什麽也沒有。
她回來了。
那個冷靜、優雅且狠厲的阿爾忒彌斯,漸漸回來了。
阿波羅執起她的手,細細吻着她的手心,有些欣喜,又有些失落。
她擡起頭來,望着阿波羅,微微一笑。
阿波羅亦笑,細細吻着她的唇瓣。她有些緊張,一只手揪着阿波羅的衣領,略有些暴躁的情緒漸漸寧和下來。阿波羅的五指插入她的發間,加深了這個吻。
“哥哥……”她的唇邊溢出些許呢喃。
“哥哥,你該去工作了。”
“已經黃昏了,讓晚霞遮一下就好。”
“可是……”
“狄安娜,聽我說。”阿波羅環着她的腰,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可是,自從你失去蹤跡之後,赫拉就變得很奇怪。最明顯的一點是,她原本和雅典娜很要好,如今兩人卻幾乎反目成仇。而且赫拉還當着諸神的面對宙斯說,雅典娜才是預言中‘推翻宙斯的神’。
但是,宙斯實在太疼愛雅典娜,不惜與赫拉翻臉,并說出‘用不着她來推翻,我自己會将王位給她’的話來。赫拉氣急敗壞之下,說道:‘即便你把我吊在金椅子上打,也休想讓我完全屈從于你!阿爾忒彌斯失蹤了?好得很,省得她天天跑到你面前哭,還累我每天抽她幾個耳光!’
可是,宙斯從未将她吊在金椅子上打,她也從未……”
阿爾忒彌斯發現,她的頭又開始痛了。
她閉上眼睛,腦中閃現過一些破碎的片斷,卻拼不出完整的畫面來。依稀記得阿芙洛狄忒奪走了金蘋果,赫拉因為某件事情觸怒了宙斯,被宙斯狠狠打了一頓,從此不再插手奧林匹斯的事情;依稀記得巨大的木馬緩緩入城,波塞冬指責阿波羅,她亦指責了阿波羅,阿波羅狼狽地離開,赫拉卻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話語極盡諷刺……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知道這些?
“……狄安娜,狄安娜?”
阿波羅擔憂地望着她,指尖帶着溫暖的陽光,在她的頭上輕輕按揉。半晌之後,她才覺得好了些,朝阿波羅勉強一笑,臉色有些蒼白。
夜幕降臨。
一彎新月自東方升起,投下朦胧的光。
大地上散逸着黑色的濃霧,一位身穿王袍的高大男子從霧氣中走出,暗紫色的眼睛有種攝人心魂的魔力。阿波羅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讓她再看。
“我來接我的王後。”
淡淡的話音在耳畔回響,随後化作腦海中的轟鳴,無數場景呼之欲出,卻被硬生生阻隔在了記憶的大門之外。她痛苦地擰着眉心,恨不得将自己的腦袋切下來。
“她已不再是月神,哈迪斯。”
“可她依舊是我的冥後。”
“你這又是何必?反正當初你只是看中了她的主神之位,不是嗎?”
“那是‘當初’。”
“你……”
阿波羅發現,他跟哈迪斯根本說不到一塊去。
他深深吸了口氣,續道:“她不會跟你走的。”
“我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根本無須任何人同意。”
濃郁的黑色霧氣籠罩四周。阿波羅驟然失色,周身剎那間綻放出萬丈光芒。但是下一刻,他便被宙斯的雷霆擊中:“擅自在夜間升起太陽,你這是明知故犯嗎?給我滾去深谷裏思過!”
再一低頭,懷中已是空空蕩蕩。
***
頭疼起來真是要命。
阿爾忒彌斯迷迷糊糊地睜了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處純黑色的帷帳之中,侍女們每人端了一盤石榴,笑吟吟地看着她。
阿波羅呢?
對了,這裏應該是冥界。
奇怪,她怎麽會知道這裏是冥界?她應該沒有來過才對。
67繼續毀三觀
“殿下,這是陛下親自為您準備的石榴。”侍女們笑吟吟地說。
阿爾忒彌斯微微皺眉。她不喜歡石榴。
而且,那位“陛下”,是她剛剛見到的那個男人麽?
等等,她記得他剛才說,“我來接我的王後”?他指的是……她?
這不可能!
阿爾忒彌斯翻身下床,頭依舊疼得厲害,身子也晃了幾晃,勉強扶着床柱站穩。侍女們圍了上來,齊齊說道:“請殿下用餐!”
用餐?
她們這是打算把石榴當成她的一日三餐嗎?
外間響起了腳步聲。
阿爾忒彌斯擡頭一看,方才見過的男子大步走來,眼神晦暗莫名。即便她的記憶再是一片空白,此時已經知道,他是冥王哈迪斯,侍女們口中的“陛下”。
哈迪斯從托盤中取出一個石榴,随意把玩:“怎麽不吃?不喜歡?”
阿爾忒彌斯警惕地看着他,頭愈發疼了。
“我聽說你寧可當一個凡人,也不回奧林匹斯山?”
她安靜地望着他,努力想回憶起什麽,卻是徒勞。哈迪斯望着她那雙明淨的眸子,沒來由地覺得煩躁,剝開石榴,一粒粒地數着,似乎想要強行喂她。
不對,這石榴不對。
阿爾忒彌斯後退一步,勉強開口:“陛下,我是你的冥後,對不對?”
“不錯。”
“那麽,我有權利選擇不吃它。”
哈迪斯将石榴放回盤中,來到阿爾忒彌斯身邊,擡起她的下巴,認真地說道:“我很懷疑你被阿波羅洗去了記憶,将冥界的一切都忘了。”
“我……”的确沒有過去的記憶,只是原因不在阿波羅。
她下意識地虛握起左手,指尖閃過一絲微光,卻瞬間消逝于無形。
哈迪斯瞳孔一縮,手掌按在她的心口上,緩緩注入一股神力。
空空蕩蕩,神力衰竭。
他依舊記得,曾經的月之女神何等強大,甚至在他面前強行逆轉了時空,将石榴子吐出,從此不再受冥界的束縛。
難怪她自稱是凡人。恐怕以她現在的力量,也只能勉強對付幾個凡人了吧。
他松開手,失望地看着她,随後拂袖而去。
侍女們互相看看,将托盤輕輕放下,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
阿爾忒彌斯扶着床柱,大口大口地喘息。
力量,她需要力量。
依稀記得過去的某一個時刻,她也如同現在這般渴望着力量,渴望着将未來掌握在手中。
可是她記不清過去的自己,甚至記不清某一個關鍵的瞬間。
不,這樣不行。
她狠狠擰了自己一把,借助着椎心的疼痛,令自己清醒一些。
如果她曾經在這裏生活過,甚至作為冥後存在過,那麽這裏一定留有她的痕跡。
***
冥界很大,而且是個兩極分化的地方。
一頭,是銀色的大草原和碧藍的湖泊;另一頭,是無盡的煉獄和痛苦的哀嚎。
她漫步在銀色草原上,不時俯下身來,輕輕撫摸着柔軟的草葉。
“你我曾經立下約定,每年中的六個月,你作為冥後來到這裏,與我一同統治冥界;而另外六個月……我無權幹涉你的自由。”
熟悉的男聲在身後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驚愕地回身看他:“六個月?”
哈迪斯微微颔首,将她的反應盡收眼底。
看樣子,她果然是經歷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而後忘記了很多東西。
不過,若是已然忘卻,是否意味着可以從頭再來?
這怎麽可能?
每年中的六個月,她是冥後;而另外六個月,她是自由身……
她的頭更疼了。
“很難受?”
哈迪斯走近她,手掌輕輕貼着她的額頭,有些燙。
阿爾忒彌斯突然間感到緊張。
她側頭避開了他的觸碰,咬牙道:“陛下,請恕我失禮,我究竟有沒有……履行身為冥後的義務?比如……”
哈迪斯輕笑出聲,手指按上她的唇,暧昧地旋轉按壓:“你說呢,我的王後。”
那就是有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
哈迪斯忽然心有不忍,輕輕抱着她,下颌抵着她的頭頂,安撫道:“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對不對?阿爾忒彌斯,你是不是在人間生活得太久了,徹底把自己當成了凡人?”
她僵直了身體。
“你知道神與人最大的不同在哪裏麽?就在于……神可以随意按着自己的性子來,而人的約束太多了。若是你能回到過去,回到泰坦一族初生的時候,一定會更為驚訝的。”
“所以啊,你要習慣才好。”
習慣,習慣什麽?
習慣肆無忌憚嗎?
阿爾忒彌斯掙開了哈迪斯的懷抱,退後幾步,愈發覺得頭痛欲裂。明明有很多東西在腦子裏翻騰着,呼之欲出,可她就是什麽也想不起來。
她一定是得罪記憶女神了,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阿爾忒彌斯?”
哈迪斯扶起她,問道:“你還好麽?”
不好,一點也不好。
阿爾忒彌斯臉色蒼白得厲害,呼吸也有些不暢。哈迪斯有些擔心,便将她抱起,朝自己的宮殿飛去。
她的臉色愈發差了。
哈迪斯扶她躺下,命侍女傳召醫師。她緊緊抓着薄被一角,指節有些泛白。哈迪斯微微皺眉,慢慢掰開她的手指頭,擡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在想什麽?告訴我。”
她搖頭。
“是阿波羅?”
阿爾忒彌斯愕然。他怎麽知道?
哈迪斯眼中攢聚着怒火,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記着,你現在是冥後,阿爾忒彌斯。”
“我……”
她不應該這樣的。
她的性格中不應該摻雜了猶豫與怯懦,應該是近乎殘忍的狠厲與殺伐果決。
克瑞烏薩……阿爾忒彌斯……
她撥開哈迪斯的手,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坦然:“陛下,我可以請求您廢除我的後位麽?”
“呵,你竟然真的忘了……當初可是你提議以後位做交換,獲取進入地獄深處的資格。怎麽,現在想反悔?”
冥後竟然是這樣來的?
阿爾忒彌斯愣住了。
***
經過多方确認,阿爾忒彌斯不得不承認,哈迪斯的的确确是她的丈夫,無論是名義上的還是實質上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自作孽,不可活。
她曾經問過哈迪斯,他知不知道她與阿波羅的關系?
哈迪斯只答了一句:“早在你自己意識到這一點之前,我便已經知道了。”
她又問,為什麽他要容忍她亂來?
哈迪斯同樣只答了一句:“現在你亂來了嗎?冥後殿下。”
她語塞,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
“所以才說你要放開些。”哈迪斯不知是抱怨還是誘哄,“不如今天你來我這裏過夜?”
……這是赤裸裸的邀請。
阿爾忒彌斯心一橫,點了點頭:“好。”
如果非這麽做不可……她想,她應該與阿波羅斬斷關系的。
即便心痛如絞。
***
夜,微涼。
她慢慢地将石榴子送入口中,足足十二粒。
哈迪斯俯身抱起她,眼裏閃過一絲笑意。
她閉了閉眼,撇過頭去,心裏很亂。
已經不知道什麽才是對、什麽才是錯。
或許過了今晚,她會一直留在冥界,永遠不見陽光。
對不起……
解衣,合卧。
哈迪斯半撐起身子,耐心而細致地挑逗着她。她緊緊抓着身下的床單,朦胧的清光一次次在指尖閃現,随後又化為無形。
“若你不願……”
“不,我要。”她咬咬下唇,留下一排深深的齒痕,“我會忘了他,對不起。”
哈迪斯擡起她的下巴,低聲說道:“你又何必為難自己……阿爾忒彌斯,這本就是……”我偷來的時間。
他俯身吻上她的眼睛,感覺到她的身子瞬間僵直。
“不過,你願意永遠留在這裏,我很高興。”
他探向她的私密處,略嫌幹澀,只怕會疼得厲害。
“需要一點別的東西麽?我是指……讓你适應的東西,比如酒。”哈迪斯問道。他現在已經不用着急了,反正有的是時間。
阿爾忒彌斯點頭,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哈迪斯披衣起身,當真端了一杯葡萄酒過來。阿爾忒彌斯坐起來,伸手接過,卻感覺到他的手很僵硬。
“陛下……還好麽?”阿爾忒彌斯問道,羽被滑落在腰間。
不好,明顯不好。
哈迪斯看着她一點點地飲下紅酒,有了些微醺的醉意,取過她手中的杯子,安放在一旁的餐桌上,竟然在想着,阿波羅管她管得太好了,根本就是沾酒即醉……
他覆上她的身子,輕輕吻上她的唇。
是頭一次,卻有着令他難忘的甜美滋味。即便他依舊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閉上眼睛,阿爾忒彌斯。”
她依言閉眼,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身上恣意游走,感官被瞬間放大,一絲絲情欲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
她感覺到他在一點點地進入自己。
有些疼,有些難受。
只是她得逼自己去習慣。
她是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