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一直都堅信,每個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是帶着使命的,大雁為了歷經萬裏的遷徙,人類為了心中的夢想,而豬長了到膘肥體壯就會被送往屠宰場。可我還沒有長到膘肥體壯,父母就要為了我哥的婚事從我這裏搜刮油水了。
這是蔣悅的一段原話,她說她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長得不好看,但她卻想要涉足娛樂圈,後來十五歲的她知道了藝人經紀人這份職業,于是那時的她便開始有了夢想。
她想成為國內頂尖的經紀人,她也一直都知道一個女人要是長相平凡在魚龍混雜的娛樂圈生存是很艱難的事情。
白小詞為這個劇本取名叫《安身立命》,安身:在某處安下身來;立命:指精神有所寄托,生活有所着落。
這是安身立命的意思。
這也是蔣悅一生的追求,事業成功,生活安逸。
《安身立命》的主角叫康嘉,家中長女,父母為了生兒子,所以她又多了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四個孩子的開銷在九十年代初雖然不會像現在一樣大,但卻讓本就窮困的家庭更加潦倒,計劃生育的罰款都是東拼西湊才交齊的。
總有人說在兄弟姐妹裏排行老大都是最幸運的,因為那時有什麽都是你的。
可康嘉卻覺得這是最大的謊話,她身為家裏的老大不但要照顧弟弟妹妹,還要處處謙讓他們,父母買的沒有牌子的廉價小零食從來沒有她的份。
是誰說的家中老大最幸運,全是騙人的鬼話。一個連廉價零食都沒有資格吃的人,又談何幸運!
十九歲的康嘉如願考上心儀的大學,卻被父母告知不會再繼續供着她了。
隔壁鄰居家的女兒已經在外打工五年了,而康嘉将要在這個暑假和她一起背井離鄉成為一個打工仔,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卻是父母最想看到的人生。
用父親的話說就是:女孩子注定是要嫁人的,學再多本領都是別人家的。
康嘉一直都有自己的抱負,最後卻被命運報複了。
在跟着鄰居姐姐在工廠裏上了兩年班,康嘉終究還是不甘平庸的,不顧父母反對毅然決然的辭職了,最後被現實打擊的灰頭土臉,只能回到工廠繼續着一天十二小時的勞動。
Advertisement
一年後,她再次掙紮出現實的逆境,用自己存的為數的不多的錢租了一間只有十平米的小房子,一張床一個簡陋衣櫃就可以把房間填的滿滿當當。
被熱辣的太陽暴曬幾日之後她終于找到了一份學徒工的工作,在一家造型工作室,老板娘很溫和。
在此之前,康嘉從來沒有過夢想,但現在她有了。小時候老師說,讀書是唯一有出路的法子,所以她特別努力。現在,她發現人生不止那一條路可走,擁有一種把人變漂亮的魔法是會令人心情愉悅的。
五年後,康嘉完成了自己在心裏暗暗許下的目标,成為了國內頂尖雜志社的禦用造型師。這時的她實現了立命的标準,可似乎離安身還有些遙遠,成功帶來的巨大利益并沒讓她過得富足。
兩個妹妹和她一樣,成年之後就出去打工了,只有弟弟還一直被父母護在羽翼之下。
學校考不上就托關系花錢買,工作找不到也托關系花錢,而這些費用都是要康嘉來承擔的,就連後來弟弟結婚的彩禮錢都是要她這個姐姐出的。
因為,母親說:“你現在有本事了,可不能忘本,父母把你養大,你不能忘恩負義。”
康嘉覺得很疲累,因為這些年無條件的付出,她看好的房子一直沒錢買,男朋友也因為這些事情和她分手。
她很想把這些全都擺在明面上給父母看,讓他們看看自己是怎樣的千瘡百孔,可她沒來得及發洩出來,父親就因為癌症住院了,是晚期。
醫生的建議是保守治療,該吃吃該喝喝,盡量讓病人在最後的時間享受一下生活。
康嘉推掉手上所有的工作,帶着父母去國內外旅游,吃遍所有有名的名菜和小吃。
得到的結果卻是父母的不理解,覺得是她小氣不願意花錢給父親治病。
于是,父母雙雙離家出走。
大結局的時候,康嘉和警察一起到處尋找父母,終于在一個小旅館找到他們。
那一刻康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向打扮精致的她早已蓬頭垢面,綁在發根的皮繩已經褪到發尾。
…… …… …… …… ……
這已經是白小詞改的第五遍了,她覺得自己的主角一點光環也沒有。從出生到長大所經歷的一切都摻雜着玻璃渣,沒有喜悅。一定是被蔣悅悲悲戚戚的講述感染了,她的活潑明媚也暫時離她遠去了。
糾結到頭禿的白小詞仰頭望天花板,哀聲長嘆。
本來勵志只為穆沉瑞寫劇本的,可目前看來這是一個女主劇本。她當時也确實是頭腦發熱可憐蔣悅才用五十萬買她的故事的,現在不用又覺得對不起花出去的錢。
糾結了兩日的白小詞決定還是放棄閉關,回家住兩日感受一下人間煙火氣。
《江湖》的拍攝現場。
穆沉瑞堅持不用替身,什麽都要親力親為,這是汪衛民沒有想到的,在他的印象裏新生代的演員比起上一輩人都是吃不了苦的。
少年林帆有一場和武林盟主的打戲,武術老師設定的動作其實挺危險的,本來都已經找好了武替的,臨到眼前了,穆沉瑞卻突然要自己親自來。
王森被吓得直接跳了起來,他手中目前最大的王牌可就穆沉瑞一個,要是有什麽閃失,那損失可就不是財了,可能還要擔負粉絲的誤會,被撕都是有可能的。
“我的祖宗,你可不能親自上陣,這場打戲的動作你又不是沒看到,危險系數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我之前就不該縱容你親自上去拍那幾場打戲,現在倒好,你還打上瘾了。”
穆沉瑞笑着安慰他:“王哥,你不用擔心,我現在有經驗,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不行,我作為經紀人,有義務向公司向粉絲保證藝人的安全。”王森到現在都還記得四年前他手下的另外一個藝人周翔,當時片場有場爆破的戲,可能是因為沒有計算好爆破的時間,導致周翔傷了右眼。
本來這也是劇組的責任,可粉絲全都怪在了他頭上,認為他就不該給周翔接那部戲。
後來周翔因為右眼受傷也轉幕後了,粉絲到現在都把這件事算在他頭上。
現在穆沉瑞是他手裏咖位最大的藝人,粉絲基礎強大到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他可不敢讓他有半分損傷。
汪衛民見到這邊鬧得挺僵的,也過來勸說:“小穆啊,你就只需演幾個簡單的動作就行了,背影的鏡頭就讓替身來吧。”
“可是我覺得我能演好。”穆沉瑞難得的執拗了一次。
汪衛民看着他眼裏熠熠生輝的光,最後還是點了頭。
威亞吊起的那一刻,王森還是緊張了,眼巴巴的在下面瞅着,生怕有什麽閃失。
劇本寫不下去的白小詞找了個借口借走了白岳邢的特助去劇組探班了。
林助理早已接到通知,屁颠颠去外面接他們了,一個是小老板,一個是特助,他伺候好了說不定會被老板賞識也不一定。
白小詞手持小風扇走在前面,後面的特助和林助理每人搬了三箱冷飲,吃力的在後面跟着。
白小詞此次是精心打扮過得,一身粉白格子長裙顯得她活力十足,這還是上次跟母親任蔓菁一起逛街時買的,正是時下流行款。
走進拍攝場地,白小詞一眼就看見了吊在威亞上面的穆沉瑞,她走到王森身後,悠悠的開口:“這麽熱的天,還這麽敬業,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王森回頭看見白小詞吓了一跳,小聲警告:“小祖宗,能不能分一下場合,這話要是傳出去了,你應該清楚後果的。”
白小詞狡黠一笑:“告訴你個好消息,我爸已經答應不阻止我們了。”
“這麽快就妥協了?”王森表示懷疑,上次的震怒還歷歷在目,這好像也沒過太久吧?老大這是失憶了還是精神錯亂了!
白小詞愉悅的揚眉,啃了一口手裏的雪糕,說:“我媽回來了,她是支持我的,投票的結果我爸輸了。雖然他看起來不高興,可也沒再說什麽阻止的話。”
王森早在第一時間就知道老板娘回來了,可他沒想到的是老板娘竟然允許白小詞追在穆沉瑞後面跑。
猶記得當年,他剛把穆沉瑞簽回公司,填的入職資料上父母那一欄是空白的。
任蔓菁看到時還問了原因,後來聽他講述了穆沉瑞家裏的情況,就特別同情的說了一句:“孩子挺可憐的。”
待口裏雪糕融化了,白小詞問王森:“王叔叔,你是穆沉瑞最親近的人,你覺得他喜不喜歡我?”
王森低頭看到白小詞鼻尖上細密的汗,把手裏的遮陽傘舉到她頭頂,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喜不喜歡不知道,他反正沒有表現出讨厭你的意思。”
“以你的經驗來看呢?”白小詞仰頭認真的看着他。
“我又不是戀愛顧問,可看不出來沉瑞的小心思。”王森雖然三十六歲了,但是卻沒有結婚。
白小詞白了他一眼:“少裝了,你和孫岱阿姨相愛相殺的故事我可聽了不少。”
“哪來的相愛?只有相殺!”他和孫岱雖然隸屬于一個公司,但因為工作的事情沒少找對方麻煩,可偏偏公司裏還傳言兩人是相愛不成反成仇。
白小詞眼睛裏泛着八卦之光:“少來,你們黑白雙煞的故事都可以寫成一部言情大劇了。”
王森氣的打着傘走了,也不管白小詞熱不熱了。
穆沉瑞這場戲三遍就過了,此刻他剛被放下威亞就看到了不遠處站在太陽底下的白小詞,他楞了一下,但并沒有走過去,而是走向了棚下的導演。
“導演,我這次演的怎麽樣?”
導演喝了一口水,說:“很好,保持這個狀态。”
白小詞把雪糕袋子扔進垃圾桶,就轉身跑向了遮陽棚。
汪衛民看見白小詞,有些驚訝:“小丫頭又見面了。”
“導演好。”白小詞禮貌的打了招呼,然後站到了穆沉瑞身邊。
拍了那麽多戲的汪衛民一眼就看出了白小詞的心思,難怪上次會出現在穆沉瑞身邊。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一個小助理那麽簡單。
穆沉瑞起身對汪衛民說:“導演,我先去那邊休息了。”
汪衛民點點頭,卻對白小詞說:“丫頭,我支持你,加油。”
白小詞疑惑了半天,終于在他的笑容裏明白過來‘加油’的意思,她晃了晃手中的小風扇,說:“謝謝,借您吉言。”說完就小跑着跟上了穆沉瑞的腳步。
等回到休息區,林助理及時送上了冷飲。
穆沉瑞接過水擰開喝了幾口,頓時覺得涼快了許多,他早已熱的滿頭大汗,身上的戲服也已經濕透了。
白小詞坐到他對面問:“我這麽久沒聯系你,你是不是特別想我?”
正在仰頭喝水的穆沉瑞頓時被水嗆得面紅耳赤,白小詞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輕拍他的後背。
感覺到後背那只不斷撫摸的小手,穆沉瑞咳得更厲害了。
白小詞停止了動作,重新坐回他對面,說:“至于這麽激動嗎?”
終于止住咳嗽的穆沉瑞睃了她一眼,不鹹不淡的說:“沒有想你。”
“那你為什麽發了一個問號又撤回?”
“我…… ……”穆沉瑞一時有些語塞,他說手滑,估計白小詞也不會信的。
林助理默默的站在一旁看好戲,在心裏默念自己只是背景板。
可白小詞還是問他了:“林助理,你說說他主動發那個問號是不是表示想我了?”
唉,本來只想一心當背景板的,終究還是被點了名。林助理一拍腦門說:“哎呀,我忘了給攝影組送水了。”話音沒落,人就已經溜得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