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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27)

是父皇血脈,他們不就是想取而代之麽?那又何必費這周章,便讓翔兒拟了诏書,禪讓了皇位不就結了,何必還累你受這牢獄之災?”

“此時此刻,讓皇上禪位,芫芫覺得便是最好的辦法呢?”魏不争沉聲問道。

“不然呢?”蕭延意憤然道:“是依着姑母的意思,與他們委曲求全,從此受人牽制,還是按我最初所想,不計結果,幹脆跟他們拼争到底?”

魏不争聞言忽然便笑了,“芫芫原是要拼争到底的麽?”

蕭延意哼了聲,“原是這麽想過,與其讓翔兒從此被他們所牽制,倒不如徹底了斷,從此讓天下人再不敢拿翔兒的身世說事。可這會卻又琢磨,幹脆不與他們争,我們走就是。”

“芫芫此時想必已經驗證了翔兒身上的胎記,難道就不想問我事實如何麽?”魏不争卻忽然話鋒一轉問道。

蕭延意不料魏不争會這樣一問,雖,最初的目的本是為此而來,此時,卻不禁皺眉道,“必然是有人買通陳婆,颠倒是非,指鹿為馬!”

“便是那宣王有膽想去買通皇上身邊近侍,他們卻也沒膽敢把皇上私隐出賣給旁人,所以陳婆所言不虛。”魏不争平靜地回道。

魏不争這樣輕而易舉地便認了,卻讓蕭延意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一下子不敢再看魏不争,頹自低了頭,嗫嚅道:“那……那……姑母說,或者便是翔兒是父皇的私生之子。”

蕭延意說完,久久沒有聽到魏不争的回應,有些不安地擡起頭來看着魏不争,後者正是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她不禁就又悄聲補了一句,“是麽?”

這一次魏不争點了點頭。

“皇上的确不是淑妃所出,而是先帝與一宮外女子的孩子,但那女子誓死不願入宮,先帝無奈,卻又不能讓皇室血脈流落民間,便與淑妃商量妥,讓她假裝有孕,之後待到時候差不多,便把那女子生的孩子帶入宮裏,當做是她所誕下,此事本是極為隐秘,卻又需要宮外有人照應,因淑妃是我長姐,便讓我安排了所有的事。那時,我雖征戰漠北,一應的事,卻也着親信之人安排妥當,本不會有什麽差錯。可偏偏那日吐谷入侵,那女子受了驚吓,竟是早産,情勢一時極為兇險,原本安排伺候的穩婆束手無策,所有的節奏一下子都被打亂,才有了去請陳婆的一出,也才有了今日殿上的一幕。

而我讓皇上登基,也并非是自作主張,而是先帝危時,為以防不測,曾讓人特別留書給我,讓人趁亂帶出了宮,交到了我母親手中。所以,宣王所疑,雖不錯,卻對皇上并無妨礙,我手中那份先帝的留書,便可作為遺诏。”

蕭延意聽得有些呆,聽罷不解地開口問道:“父皇既然有遺書在,你何必把這事弄得如此神秘?非要讓人捉了短處去呢?那時節,大可光明正大地宣讀父皇遺诏,讓翔兒名正言順登基,若如此,哪有如今的亂子?”

“先帝寫給我的書信,只有簡短的幾行,告訴我如果他有什麽不測,定要護住他最後的血脈,若是男兒,他日若能複國,輔佐此子登基。并未交代說可以公布皇上的身世,畢竟,先帝一生磊落,從無昏庸貪色之名,我不想遭此國難之際,還要将此事聲張出來,有損先帝聲名,便依着之前先帝還在時說好的法子,只說這孩子是淑妃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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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參與此事的人,都是極為可信的人,不會走漏半點風聲,唯一漏算的也只有陳婆,也是我一時心軟,只放她遠走,沒殺人封口,才會讓宣王今天有機可乘。”

蕭延意這一晚大驚大喜,時而手足無措,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沮喪逃避,這時聽見魏不争這麽說,之前種種所想,一下子便又盡數推翻,不禁有些興奮道:“那便好了,如此,便把宣王他們幾個找來,不是說要審問徹查此事麽,你把父皇遺诏拿出來給他們看,看他們還敢怎麽說?事已至此,雖然此事有損父皇聲名,但總好過讓翔兒身世遭疑。”

魏不争眼中有一絲淺淡的憂色一閃而過,便點頭道:“是,事已至此,便與宣王講明,至于是否要诏告天下,到時再議。”

蕭延意本有心立即就讓宣王他們過來,轉瞬卻想,其中細節還需斟酌一下,不若明日一早再說,只是一時苦了魏不争還要在牢裏過上一夜。魏不争卻也不急出去,說天色已晚,讓蕭延意回去好好歇息就好。于是,蕭延意就又讓人拿了幹淨的被褥,給魏不争的牢房打理地舒适一些,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回到宮裏,看見尚悅便已經等在了那裏,蕭延意心中高興一個難題已經解決,正要開口與尚悅說明,尚悅卻是先一步說道:“芫芫,我才從宣王他們那裏回來,他們的意思,我已探聽明白,不想要求倒并不算多,封地爵位也無所謂,只求治罪魏不争,讓他從此遠離廟堂,我想,丢車保帥,也不算太大損失,不如就依着他們罷了。”

蕭延意聽了,不禁冷笑道:“姑母,他們倒是敢想,我憑什麽要治罪伯钺。”

尚悅趕緊拉了蕭延意的手道:“如今伯钺兵符已交,實則權柄早已卸去大半,就此遠離廟堂,也未必不是好事,我都不知他們如此興師動衆,為何竟只是要為難于他,可這于你又有何難?”說着,有些小心地看着蕭延意的臉色道:“你心中既是有那阿玦……與魏不争的婚事,似乎也是不妥,幹脆便徹底放他去了吧……”

蕭延意搖頭,打斷尚悅的話,“姑母,我既然已說出去要嫁給伯钺,此事便沒想再改過。至于宣王他們說的,咱們卻根本不用理會,伯钺說手中有父皇遺诏,翔兒是父皇親自立下的儲君,我原是便不想與他們談什麽條件,既是如此,便更沒丁點必要忌憚他們。”

尚悅聽了這話一驚,瞬間也是大喜,忙是打聽遺诏的事,蕭延意便又把魏不争的話說了一番,如此,姑侄二人忽然覺得心中大松一口氣,仔細商量了下,轉日裏如何跟宣王應對,才是歇下。

第二日,并不等蕭延意去請宣王,他們便已然等在了殿外,問蕭延意何時提審魏不争和陳婆,蕭延意心中只覺可笑,當即便安排人帶了魏不争與陳婆進宮。

因為涉及皇族隐私之事,所以審問也不假六部之手,便只他們幾個在場。

魏不争說起遺诏之事,宣王起初還嗤之以鼻,随後魏不争差了親信回将軍府,不僅取來了宏景帝的遺诏,還拿來了幾封之前宏景帝寫給那女子,勸她入宮的書信,宣王幾個拿着手中信件、遺诏,臉上終于變色。

睿王最先沉不住氣道:“誰知道這遺诏和書信是不是僞造的?”

蕭延意沉了臉色說:“皇叔難道會認不出父皇的筆跡?便是父皇筆跡認不得,難道加蓋的玉玺您也認不得麽?”

“可這不可能是真的!”睿王喊道。

“如何就不可能,難道說,這世上的事只要不合了皇叔的心意,就是不可能麽?”蕭延意厲聲說道。

“那皇上與魏不争如此肖似,又該做如何解釋?若皇上是淑妃娘娘之子,他們實則是甥舅,還有情可原,那如今又是為何?便是遺诏是真的,誰又敢保魏不争沒拿了自己的孩子來偷梁換柱?”睿王色厲內荏地指着魏不争吼道

作者有話要說:我現在幾乎只要打開JJ網頁就跳轉一個什麽該死的91小說網,這到底是要鬧那樣啊,發個文費死勁了,什麽防止網頁劫持,又下載非IE內核浏覽器,全不管用啊,親們沒這問題麽?我要崩潰了。

97公主還朝

睿王吼完,殿裏忽然就是一靜,所有人一時間都沒了聲響,下意識地齊刷刷地望向了魏不争,便是蕭延意,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去轉頭呆呆地看着他。

蕭續邦又大了些,五官展開了稍許,與蕭延意初見時有了幾分變化,可卻是愈發得像魏不争,蕭延意看着魏不争那張與蕭續邦如此肖似的臉,只覺心口驟然一緊。

是啊,若翔兒并不是他的外甥,那又如何解釋二人如此相像的事?此刻便不是睿王心中有疑,有此一問,哪怕是找個全不知情的外人來看,恐是誰也都會說這二人絕對是血緣至親吧。

睿王見衆人如此反應,一下子又得意了起來,“怎麽樣?說不出話了吧?我便不信,這世上沒有血緣的人,能肖似到如此地步。魏大将軍,這事你又要如何解釋?”

魏不争還沒說話,蕭延意已經醒過神來,雖然心中也是一片兵荒馬亂,卻強自鎮定着,轉了頭,冷聲回道:“皇叔,這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的事,也值得大驚小怪麽?你們先是疑心皇上不是父皇之子,如今将軍不僅拿了遺诏,還找了父皇以往的親筆書信,你們卻仍是不依不饒,我倒問你,是不是非要說成翔兒不是父皇的孩子,他做不了這皇帝,你們才能罷休?”

睿王虎了臉,還要争辯,宣王手中仍捏着遺诏,此時額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在睿王身後拉了他一把,自己上前道:“殿下,并非臣等執意要為難,只是這事疑點甚多,事關皇室血脈,來不得半點的馬虎。”

“敢問皇叔,那要如何才能讓您毫無疑慮地相信,翔兒就是父皇之子,就是遺诏上提出要傳位之人呢?滴血認親的民間俚俗之法用過了,父皇的遺诏現在也是明明白白的拿在您手裏,便是父皇私密的信件,您也是過了目,侄女如今還真不知,您到底怎樣才能信?”蕭延意忍着心中不安,又是捺着脾氣,勉強地與宣王應對。

宣王擡手拭汗,與一旁的睿王又是對視一眼,忽然有些豁出去般說道:“殿下,那日将軍府産子的婦人到底是誰?便是先帝寵幸過的宮外女子也總是有名有姓,有家有父的,将軍為何對此只字不提?而若說她就是今日皇上的生母,那也該将她的棺木移入皇陵才妥,不知道将軍将此人葬在了何處?”

魏不争明顯怔了下才是答道:“因先帝在時未與她名分,我便只把她葬在了魏氏家陵的一隅。”

宣王聽了這話,似是一下子高興了起來,“皇上生母,先帝寵幸過的女子,如何能葬在将軍家的陵寝之中?”

“當年京城大亂,清剿吐谷餘孽之後又是先帝大喪,新皇登基,那女子無名無分,我又不知她家人何在,卻不忍讓她孤墳獨葬,所以才是暫且如此下葬,原是想等陛下再大些,把此事原委因由告知,由陛下定奪該如何安頓,此事是我未想周全。”魏不争回道。

宣王哂笑:“将軍倒是有心。那本王還想問将軍一句,當年你的未婚妻子,聽說也是福薄命淺,吐谷戰亂那些時日香消玉殒,又不知她葬在了何地?”

魏不争皺眉,“侯爺千金雖是與我已有婚約,但是還未完婚便去了,尚不能算是我魏家的人,她自是應該葬在侯爺家的陵地之中。”

“是麽?這倒是奇了,為何本王聽說,侯爺家的陵地之中卻并無此人呢?”宣王說道。

蕭延意在一邊實在是看不下去,終于忍不住爆發了起來:“皇叔到底是意欲何為?如今問的話,愈發的沒有邊際,若是想說皇上生母,該移入皇陵,還算是有情可原,可将軍的未婚妻去世已經三年,且那完全是将軍家的私事,您如今問起這些又是做什麽?況且,這又與今日所說之事何幹?您如此混淆視線,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是什麽目的,皇叔不妨講明,若說就是您覺得當今皇上坐不起這龍椅,那便擺明利害,拿出實據,坦誠相告,怎麽說,您也是先祖血脈,蕭氏族人,侄子、侄女未必就不能拱手相讓,可現如今這樣胡攪蠻纏,不覺太失體統麽?”

蕭延意的話說得有些重,宣王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可卻不敢發作,還只得俯身跪了下去,“殿下,老臣問的這些并非是不着邊際,而是正因這些細枝末節,才覺分外可疑,當日在将軍府殒命的女子,被魏将軍入了祖陵,可他去世的未婚妻子卻不知去向,這難道不奇怪麽?聽說二人是同一天裏香消玉殒,這難道不是太過巧合麽?老臣還是聽說,将軍的未婚妻子,還未過門,卻在将軍出征之後就住到了将軍府,那之後曾有人見過她一次,說是明顯胖了許多,似是有孕在身,可之後便沒人再見過她,沒多久便說是死了。老臣不得不疑,陳婆接生的那産婦,到底是所謂皇上的生母,還是将軍的未婚妻子了。”

“皇兄所言差矣!”緘默了許久的尚悅突然開口道:“有先帝遺诏和書信為證,确實有一宮外女子與先帝有情,且懷了子嗣,您若偏說那日産子而死的是将軍未婚妻子,那我倒想問您一句,那先帝爺喜愛的那個女子又去了哪裏?”

“這……”宣王一時愣怔了下才道:“那我又如何得知,此事要問将軍才是。沒準是将軍見那晚大亂,認為有機可乘,殺了那女子,而想讓自己的孩子取而代之,也未必是不可能。”

“笑話!”被尚悅這麽一說,蕭延意也醒過神來喝道,“将軍若是有這樣狠毒的用心,那陳婆早就被殺人封口,如何還能讓你們如今找出來,在大庭廣衆之下如此大做文章麽?”

宣王一時間被問得忽然無語,只得扭頭去看身邊的幾位兄弟,其餘王爺見勢,便是趕緊跪下道:“其間的确疑點甚多,還請殿下明察此事,讓臣等求個心安。”

蕭延意看他們這樣沒結沒完,又要擺出一副逼宮的架勢,瞬間便火了,“諸位心安?本宮看只要皇上還在龍椅上坐一天,諸位就心安不了吧?敢質疑皇上的身份,本是死罪,可本宮看在諸位是長輩的份上,一再姑息、縱容,滴血認親也好,審訊将軍也罷,哪樣沒從了你們的意思?如今還說要求什麽心安?做到此處,本宮已經是仁至義盡,你們若還是不安,那就只好請繼續不安了。皇上壽誕已過,皇叔們本是拜壽而來,那本宮也就不留諸位在京裏耽擱了,明日便派人送諸位回去,或是回到家裏,您們心中踏實,也就無所謂不安了!”

蕭延意說完此話,再不看跪着的一幹王爺,只對着魏不争道:“将軍受屈了,先回去好好歇息吧。”說罷便徑自轉身,拂袖而去。

蕭延意氣咻咻回了寝宮,渾身的僵硬驟然一松,只覺的人便似忽然脫力了一般,瞬間垮了下去,倒在榻上,身上軟綿的便再也動彈不得。

喚月吓得趕緊上前道:“殿下,您怎麽了?要不要叫太醫?”

蕭延意虛弱地搖了搖頭,“沒事,你出去吧,本宮只想自己靜一靜。”

喚月悄聲走了出去,蕭延意用力地翻了個身,頹自仰在榻上,望着房頂,腦中亂糟糟的一團,千頭萬緒中一時不知從何想起,只覺得心口堵的發慌,像是壓了塊重重的大石。

過了沒多會兒,有腳步聲響起,蕭延意扭頭才要呵斥,卻見識尚悅走了進來,蕭延意便強大精神,支起半個身子道:“姑母怎麽來了?”

尚悅滿面擔心,坐到了榻邊,伸手握了蕭延意的手道:“芫芫,怎麽終是這麽沉不住氣地翻了臉?”

“姑母以往不也是說過,不用懼他們麽,而且這次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讓我還如何忍讓?拿出什麽證據,他們都不認,還要東拉西扯,唯恐天下不亂。那好,我還偏不稀罕他們認了。”

“可……芫芫,宣王一幹人等,便是無理取鬧了些,今日所說之事,卻的确也是讓人浮想聯翩,加上翔兒……果然與魏不争有八分相似,這些話傳出去,只怕真的會讓天下人生疑。事情到了此地,皇上的身世勢必要公開,皇兄的遺诏也勢必要宣讀,那這皇兄的私生之子,像極了曾經的輔政大臣,且是千真萬确從他府裏帶到宮中,如何讓人信服啊!”

蕭延意疲憊地閉了閉眼,“不信服怎麽辦?姑母,你來告訴我怎麽辦?我們能做的,也不過就是把事實诏告天下,至于誰信,誰又不信,我們又怎麽管得了?”

尚悅搓着手嘆氣,“不如就暫且示弱一點,他們要的也不多,讓伯钺遠離朝堂而已。咱們這麽做了,也算是能給他們幾個一點顏面,于咱們卻不算損失,你這就樣把他們轟出京城,讓他們顏面掃地,誰知會不會氣急敗壞,做出點什麽事,弄得兩敗俱傷呢,趁着還能收場,或者由我出面,再去談談吧。”

“姑母,我既然已經說讓立即他們出京,回封地的話,便是已然鬧僵,這會兒再做什麽補救,怕是也平不了他們的怨氣,等我靜靜心,再想法子應對吧,咱們不說這些了好麽?”

尚悅看着蕭延意愣了會兒神,突然喃喃道:“芫芫,翔兒這麽像伯钺,難道真的只是人有相似麽?”

98公主還朝

蕭延意聞言猛地坐了起身,失聲喊道:“姑母……”那語氣中滿是哀求,又揉了絲驚懼。

尚悅回了神,看着蕭延意喃喃道:“芫芫,你心中就絲毫不懷疑麽?皇兄在宮外何時有的女人?那女人又是誰?伯钺是淑妃之弟,與後宮中雖有牽扯,畢竟還是外臣,緣何這事會交予他去做,他一年大半的時間都在軍中度過,根本不在京中,這等隐秘的私事,交了他又怎麽放心?而翔兒那模樣……與伯钺像足了八分。這事我怎麽想,也是覺得有些說不通之處……”

“姑母……”蕭延意複又喚道,喊完,眼淚忽地便湧了出來,這一下一發不可收拾,尚悅拿了帕子趕緊地替她抹着,帕子濕了大半,那淚卻更多了起來。

尚悅無奈,也慌了手腳,半晌後只得伸手摟過蕭延意抱在懷裏,嘴裏裏胡亂安慰道:“便是人有相似又有何稀奇,那會兒你母後身邊的翠荷,跟淑妃身邊的溪月可不活脫就似對兒雙生的姐妹,可是一個是陝中的,一個是江南的,可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兒,再說翔兒從小跟着伯钺長大,那神态、舉止學了十成十,便是眉眼只有一份似,看着也好像像了八分似的,姑母也沒旁的意思,不過是與你說些閑話罷了,怎麽就哭成這樣?”

蕭延意抽噎着,止不住泣聲地窩在蕭延意懷裏,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

尚悅摟緊了在懷裏發顫的小小的身子,心便是更加軟,更加酸,她這侄女,從小被衆星捧月地寵着,她想要的東西,誰不是立即捧着送到手邊,她拿到手的東西又是誰敢惦記着,一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不是本性純良,皇嫂又是個會教孩子的,指不定長成什麽無法無天的樣子。可這一朝遭變,回過頭來,卻讓她小小年紀便經歷父亡母喪,擔起家國天下的擔子,她想要的,不再要得起,與阿玦少年相随,情深相許,卻硬生生看着阿玦那樣,連最後一面也不敢去見,她想護着她那父王僅留下的江山社稷,卻一幫人虎視眈眈地觊觎着,要搶要奪,強逼強迫。原是還有個能護着她的人,如今且不說已是重傷奪權之後,已是半身零落,如今卻連他的心思也不敢細想,不知他到底可真是一片赤誠……”

尚悅忍不住也跟着垂淚,想說,“芫芫啊,你怎麽這般命苦。”可是話卡在喉邊,卻是說不出。最後也只得好言勸着,讓她寬心,哄得蕭延意終是不再落淚,她才是讓人進來伺候着蕭延意梳洗,歇息,自己則是想了又想,便去找魏不争。

魏不争回去已是多時,卻依舊沒換下那身囚衣,小重在一邊捧着衣裳,小心地勸,“爺,先洗澡換了衣裳去去晦氣吧,想什麽事也不差這會兒。”魏不争點了頭,卻還是坐在那不動,指頭一下一下地瞧着桌面,似是極認真地想着什麽。

小重着急,可也不好再勸,只好就在一邊等着,睐月這會兒便進來說,“爺,尚悅娘娘來了,問您沒歇着吧。”

魏不争一回神,趕緊起身,要去迎,又想起自己這身衣裳不對,便對睐月道:“與娘娘說,我換了衣裳這就出去。”

魏不争話音未落,外間已有人說道:“得了,換什麽衣裳啊……”說完一腳已經邁進了屋裏,見了魏不争卻是一愣,“呦,怎麽還穿這這身,伯钺這是大牢還沒坐過瘾?”

魏不争苦笑,行了禮道:“臣失儀,還沒來得及換下呢,娘娘稍等,臣這就去更衣。”

尚悅聽了就也笑,“算了吧,你既是回來這麽久,也不換,想來是穿着也沒什麽不自在,那就穿着吧,我就幾句話,說完了就走。”

“娘娘請示下。”魏不争道。

尚悅又是一笑,“不用這麽拘着的,伯钺,你身子如何?可是養的差不多了?”

“是,已經好了許多,除了運功時,還有些力不從心,其他的,已經沒事了。”

“那……”尚悅忽然遲疑,“不然,你若是不需在宮中服藥,這段時間先回了府裏去休養吧。”

魏不争略微怔了下,便點頭道:“是,原是早該回府,只是殿下總怕回到府裏,不便太醫能日日問脈,恐傷情有反複,所以才一直耽擱着。”

尚悅抿了抿唇,有點不自在地開口道:“伯钺,你看是這樣,我其實如今也算不得這大宏的人了,本不該對你指手畫腳,只是……你畢竟如今還沒與芫芫大婚,又不再攝政,便是皇上還未有後宮,你這麽長久住着,總也是不妥,如今又是諸多眼睛盯着芫芫與你的時候,能……能少些是非總是好的。你若覺得身子沒有大礙,便是回去吧,大不了派個太醫跟着你就是。”

魏不争趕緊便是點頭稱是,說是這就去辭了公主回去。

“倒也不急着這一日,這會兒,芫芫也是睡了,你好好再歇一晚,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就好。”尚悅忙攔道。

從魏不争那裏出來,尚悅遠遠地便見前邊一簇簇的人,不知喧騰着什麽,這宮裏從沒這般熱鬧過,走過去一看,才見是幾位王兄,正是收整東西要走。走便就走了,卻一路哀哀啼啼,幾個老爺們的,一通哭天抹淚,身邊伺候的人自是勸着,也引了不少宮裏的人,遠遠地駐足看熱鬧。尚悅心裏有火,上前去一把攔住道:“王兄們這是鬧哪出?這麽哭哭啼啼的,惹得大家瞧熱鬧,咱們這皇室的臉面要擺在哪?”

睿王見尚悅過來,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妹子啊,你說咱們這當長輩的,如今倒讓小輩給轟了出去,想當年皇兄在的時候,兄弟間也不是沒個口角、意見不合的時候,可咱們又哪裏被轟走過?這倒好,咱們得罪了長公主,這京裏便是容不下咱們了,就是回去,恐是也不落好,只怕,人還沒回去,那封地便被收了,這王爺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得?”

尚悅知他故作這副嘴臉,卻是不得不捺了脾氣道:“王兄這話說得可不對,你們這次是鬧得過了些,旁的口角誰會與你們置氣,可這次你們可是質疑了皇上的血統,那皇上是誰?是長公主嫡親的弟弟,公主能不生氣?再說皇上如今歲數小,不懂這個,可他不是沒有長大的一天,你們再若把這事鬧大些,日後皇上長成了,親政時還怎麽容你們?長公主這是慈悲,這會兒讓你們回去,還不是怕你們惹禍,與皇上生了罅隙。回去安生着,到了家,給公主跟皇上上個請罪、致歉的折子,長公主那性子,你們知道,最是好脾氣的,也不會與你們計較,再過些日子,這事沒了,還不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短不了年節喜慶的,還要請幾位叔叔過來熱鬧。這會兒還沒怎樣,這麽哭哭啼啼的,又成何體統?”

睿王抹淚,“可咱們又圖什麽?還不是要替皇兄看守着這來之不易的江山,不能在我輩手中,不明不白地異了姓,皇室血脈幹系重大,怎麽存一點的疑?長公主年紀輕,咱們也是怕她被有心之人蒙蔽了,辜負了皇兄一生的心血。皇妹,你如今是錫萊的王後,大宏興衰傳承,與你已是無幹,你自是不擔心這些,只管與長公主關系好,這錫萊也是跟着能沾上大宏的光,又怎麽能懂我們的苦心……”

尚悅被這話氣的臉色發綠,正好發作,宣王上前攔道:“睿王,你這是胡扯什麽呢?”回頭便對尚悅說道:“皇妹別往心裏去,咱們大小也是先帝親封的王爺,頭一次這麽沒臉地被轟走,睿王心裏別扭,就口不擇言了。只是咱們本心的确是好的,就不知道公主能不能理解咱們這份心意了。”

尚悅冷着臉道:“長公主年歲是小,心裏卻明白誰對她是好,誰又對她壞,當真是對她好的人,她早晚也能明白,不會辜負了這份心意。王兄們既是要回去,還是趁着天還沒黑,趕緊上路吧,免得夜路不好趕。”

尚悅這麽一鬧,那幾位雖是依舊哀聲抱怨,作勢抹淚,卻也是收斂了不少,不多時,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也就出了宮去。

尚悅氣得心口疼,心裏又更加憐惜起蕭延意,原本她這年紀,若是皇兄還在,她便正是人生最幸福美好的時候,怎麽會遇到這麽多糟心的事,唏噓着,她忽然心裏有些感謝起皇兄來,那時把她嫁到錫萊,她初時還總覺不甘,如今再想,錫萊雖是國小力微,但是萬民歸心,錫萊王兄弟間又恭親和睦,家事國事樣樣順心,若那會兒真順了她的意思,讓她嫁給魏不争,還指不定……尚悅又是嘆了聲,這才舉步回了自己的寝殿。

此事熱熱鬧鬧開端,最後草草收場,只對外宣說是一場誤會,暫且便下按下。轉日裏蕭延意上朝,朝中老臣,以李景吾為首的,多半稱病沒有上殿,其餘的倒也相安無事,平平靜靜過了兩日半,第三日的頭上,蕭延意還在朝上,殿外有報,華南送來八百裏急報,蕭延意急忙讓人呈了上來,打開一看,不禁是驚出一身冷汗。

華南五省,幾日間紛紛揭竿而起,打出還大宏于蕭氏的旗號,聲稱,皇上血統不明,不能為帝,逼着要蕭續邦遜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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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延意緊捏了手中的折子,腦中有一瞬,只覺是一片空白。

她想過或許會被逼宮,為防宮變,這幾日大內的人都換給羽哨們統領,特別加了小心,她也想過或許幾位皇叔心中不忿,會集結了手中兵力此時發難,是以京衛軍也是着了最信得過的人嚴陣以待。但是,她卻并沒想到,沒有宮變,亦沒有兵變,此時此刻竟會是民變。

她心裏的那根弦繃的那麽緊,整日裏既怕有什麽變故,有時卻又似盼着變數盡快來。無論是怎樣,該來的總要來,不如就是現在,不如就是眼下,總好過整日提心吊膽。

如今擔心的,或者說期盼的事來了,不想,卻與她以為的一點也不一樣。

她并不是恐懼,其實,她也說不好自己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這一刻與其說是驚慌,不如說是一種空茫驟然攝住了她。她有那麽一刻,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只呆愣地看着殿下交頭接耳的臣工。

宣王觊觎皇位,無論是為了捍衛父皇的遺願,還是維護她與皇弟的尊嚴,她都願意拼争到底,不是這皇位對她,真的重要到如此的地步,而是,她必須要證明翔兒的皇位來的名正言順,要護住父皇僅留于世的最後一點血脈和最後的願望。

可如今,卻不是宣王要反,竟是民衆不服,蕭延意頓覺茫然,父皇在時說過,為帝者最重要的是順應民意,那如今民意如此,難道就讓翔兒不明不白地遜位了麽?

過了有一陣,蕭延意才想起,此時還是在朝堂上,底下的臣子們還在等着散朝,她想了想,把手中的折子遞給一邊的宣旨太監,說道:“念!”

折子念完,殿下一時間嘩然,轉瞬卻又突然靜寂。

這一日以李景吾為首的老臣們多數不在,殿下的反倒是蕭延意這段時間扶持起的年輕臣子為主流,唯幾個有些年紀的,不是老邁昏庸之輩,就是明哲保身、謹小慎微之人,而魏不争今日亦不在,說是老母染恙,要在家侍候老母。

李景吾、廖尚書之流不來,蕭延意本覺平常,他們曾一度倒戈至宣王,意圖已是十分明顯,今日宣王等被斥,逐出了京,此時,他們無論是為宣王不平,故意以此來示威,還是怕己身被牽連,這會兒先避避風頭,這時不到,都是有情可原。

蕭延意原本就想選了合适的時機,讓這些老臣告老還鄉,畢竟,他們再如何,也是宏景朝時就在的朝廷重臣,而且,說到底,他們也并非是要反了蕭家,而只是支持的派系不同罷了,蕭延意總還要留些顏面給他們。

所以,有了年紀,身子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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