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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10)

她這下一激,蕭延意那股氣終于爆了出來,便再也顧不得什麽,當場站起來厲聲道:“李夫人倒是真會說,咱們且不說我大宏肱骨之臣是不是爾等婦人可以妄議的,咱們只說剛才,你們可僅是說大将軍的事了,難道沒提起淑妃?難道沒提起皇上?如今倒要遮掩了麽?難道你們适才不是想跟本宮說,咱們皇上根本不是什麽淑妃娘娘的兒子,而是大将軍那未過門的妻子生下的?”

尚悅聽了蕭延意的話,嘶地吸了口涼氣,急去拉她的衣襟,“芫芫,你這是胡說什麽呢?”

“我胡說什麽?”蕭延意委屈地看向尚悅,“姑母怎麽不問她們說了什麽?”

尚悅趕緊按了蕭延意坐下,才對跪着的二人道:“你們竟敢質疑皇上的母妃另有其人?你們的意思皇上不是先帝爺的骨血?”

那倆人哪承得了這樣的重話,當即頭如搗蒜地口呼冤枉,只說是蕭延意誤解了她們的意思。

但是,到底是不是誤解,尚悅心裏有數,蕭延意這般随和好相與的,若不是聽實了她們的話,又怎麽會生了這麽大的氣。況且之前處理宮人閑話一事時,她也的确是聽到了類似的言語,那是還只說皇上未必是淑妃的兒子,卻還沒牽扯到魏不争,如今卻又近了一層。

尚悅擰眉想了下,喊了貼身的宮女進來道:“去傳公主殿下旨意,讓李相跟廖尚書即刻進宮。”

傳完也不喊起那倆,只由她們繼續磕頭,回頭對蕭延意道:“芫芫放心,她們真若有這忤逆之語,姑母定不輕饒。你面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不然你先回去歇會兒?”

有了剛才那一出,又是昨夜一直沒睡好,今天精神就差,蕭延意本來就有些撐不住了,聽了這話,便是站起來,有些虛弱地點頭道:“那勞煩姑母了。”

可是蕭延意進了內殿,卻是又如何也安生不下來,輾轉反側着不知過了多會兒,聽宮人說李大人跟廖大人已經是來了,她終是再也躺不下,起身又往外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各色親愛滴,你們來過,并且還在,我這心裏就熱乎乎的,今天看見又有人扔了雷,都有點不好意思了。碼字于我就是個樂呵,還能有人看就更樂呵,其餘的反倒是不重要了。

我這人廢話多,到了正經話,反倒不知怎麽表達,于是就一句吧,多謝每個妹子,但是別破費了,這情意我懂。

49公主還朝

從寝殿往外殿走的路上,蕭延意聽見外殿裏愈發清晰起來的人聲,某一瞬忽然感覺很怕,整個人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攝住。

眼前恍惚着又看到那日裏被杖責至死的宮女猙獰的臉,又想起那些後來也被賜死的宮人,苦苦哀求時涕淚橫流的絕望眼神。那之後,她總是避免去想起當初的一幕,不願想起她手中也曾執掌過這麽多人的生死,卻轉頭漠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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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刻,她卻無法不再憶起那時節的場景,耳邊仿佛又聽見姑母的話在說:“芫芫,此事斷不能心慈手軟。”

“論罪當誅”,尚悅那時說的斬釘截鐵。于是,那些個身量還沒長足的孩子們,因為好奇心,因為多嘴舌,因為乏人管教,在還懵懂着不知發生什麽時,便上了黃泉路。

那麽,此時殿裏跪着的兩位夫人呢?還有按照廖夫人話語中透露,更多的曾經聊起過這些事的夫人呢?通通誅了?

蕭延意想到此處,腳下一磕,險些跌倒,穩住腳步後驚恐地想,這些一品二品的诰命夫人,也是說誅便能誅的麽?難道讓朝廷大員們集體做了鳏夫?那此事豈不是愈發的不可收拾?

蕭延意知道這兩位夫人都是平日裏人緣不錯的,往來交往的夫人俱不在少數,若是深究起來,到底誰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再若由此牽出幾個前朝的官員,此等牽扯下去,怕是要天下大亂了。

此時魏不争又不在,真若有個什麽,尚悅可有穩住朝局的本事?雖然自己這個姑母在大宏做了十幾年的公主,又在他國為後幾年,在經驗和手段上都比自己強出不少,可真若有了什麽大陣仗,她當真能應對無礙?

“不能亂……不能亂……”蕭延意腦子裏只反複地念着這三字,雙腳已經邁進了殿裏。

殿中的景象卻讓蕭延意微微一愣,與她走時不同,此時那二位夫人已經站在了一邊,兩位大人也坐在了尚悅的對面,此時雖是各個表情肅然,氣氛卻沒有絲毫她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尚悅看見蕭延意,便起身道:“怎麽不好好歇會兒?這就又來了?”說完就拉了蕭延意的手,讓她坐到了一邊,捏着蕭延意的手還微微用了些力道,蕭延意擡頭,看到尚悅唇邊帶着笑,眼睛卻帶着些深沉暗示的神色,對她眨了下。

蕭延意不知這是在暗示什麽,腦子裏一片茫然,便只想既然摸不透尚悅要如何,那她只看着,不多話就對了。

那邊幾個人又給蕭延意見了禮,兩位大人才複又坐下。

尚悅語氣裏依舊不見一絲的急惱,只好似随意聊天般地對蕭延意道:“芫芫,廖尚書聽了此事,定是要休妻呢,這廖夫人雖是言語無忌,但是到底跟他的發妻,又是跟她二十年,給他生了幾個孩子的,我這也正是勸呢?怎麽罰都好,休妻可就是太嚴重了些,你說呢?芫芫?”

蕭延意神情一滞,呆愣地看着尚悅,更是摸不透這位姑母到底是什麽意思。

那廖大人這會兒已經一臉悲憤地答道:“二十年,臣就是忍了她二十年了,一天到晚就是這張豁了口子的嘴,就沒什麽話她不敢說。若是再不休她,只怕臣廖家滿門不定那日就讓她這張嘴一起害了。”

“廖大人這是說什麽呢?本宮可要說句公道話了,廖夫人縱然有再多不對,你跟她夫妻二十年,難道你就不知管教下,如今怕惹禍便丢一邊麽?若真是這樣,廖夫人是無知,你可就是無情了。”尚悅對廖尚書說道,回頭目光溜過蕭延意,眉梢又是微微一挑。

那廖尚書聽尚悅這麽說了,一癟嘴,狠狠瞪了眼廖夫人便也不再言語。

李景吾還是那慈眉善目的老爺子模樣,并不見什麽慌亂神色,此時起身道:“兩位殿下,此事都是臣等治家無方,才會讓這些婦人們如此出言無狀,臣等但憑殿下發落。”說完,身子一彎就要跪下。

尚悅趕緊是上前兩步攙起他道:“李相爺也是有了年歲的人,這跪就免了吧。按說,您和廖大人都是咱們大宏兩朝的元老,朝廷肱骨,若為內眷的口舌是非,降罪了你們,也是怕傷了群臣的心。可是今日之事,的确是二位夫人言語太過無狀,若是文過飾非,只怕是今後任誰都敢如此胡言亂語,無所顧忌了。所以,這事本宮的意思,就委屈您二位一下,罰還是要罰,您跟廖大人就官降一品,罰俸一年,閉門思過一月,二位夫人禁足半年不得出府吧,其餘的,您府裏以家法處置……”尚悅說到此處,轉了對蕭延意道:“芫芫,你看這樣可好?”

蕭延意聽尚悅如此說,不禁有些震驚,這樣大的事,之前的犯了同樣過失的,不由分說便誅了,此時卻這等輕的處罰,雖是知道處置诰命夫人一事頗為棘手,但也不該是這麽天差地別的結果。

可是,她信任尚悅,尚悅既然是這麽說了,便定然有這麽說的道理,她也只好壓下心底的驚疑,點頭道:“就按姑母說的……”

蕭延意的話音一落,兩位大人跟兩位夫人,便是一起跪下謝恩,尚悅再又輕描淡寫地斥了幾句,便打發幾個人走了。

尚悅跟蕭延意目送幾個人出了殿,不由得都是長出了一口氣,蕭延意轉頭看尚悅,尚悅也是看着蕭延意,彼此對望無語半晌,尚悅才是嘆了聲,“芫芫,你知道今日姑母為何這般處理麽?”

蕭延意點頭,“侄女之前有些沖動了,回到後殿想了會兒,也覺這事棘手了些,當時不該這麽發作,如今将軍不在朝裏,朝局最怕的是亂,所以,再怎麽也不能在大軍回朝之前,出什麽差池,若是嚴懲了這兩位夫人,牽一發而動全身,今天廖夫人一再地說,話都是聽來的,真若深究起來,只怕整個前朝都不得安寧,所以只得先這麽處理,所有的事等将軍回來再說。”

尚悅對蕭延意贊賞地點點頭,“芫芫,你對從前的事全都不記得,宮裏這些糾葛也是不懂,如今能想到這一層,以穩為重已是難得。只是我今日這麽處理,這原因只是其中一節。”

尚悅頓了下,看着蕭延意滿臉詢問的神色,便又接着說道:“另一節是,今天的事看似偶然,那廖夫人長舌擅惹是非人人都知道,所以難免讓有心的人利用了,才會有此一出,那麽如今他們的目的達到了,話送到了你這裏,短時間內,倒也不擔心再有什麽流傳。之前的宮人咱們那樣處置,是怕此話還會傳開去,而這次卻不怕,所以适當地給了教訓,暫且也就得了,日後抓出主使,自然不會輕饒。”

蕭延意聽了這話點了點頭,尚悅便又接着道:“此事還有第二節原因,讓我不能下狠心殺伐。她們把這些話送到你耳朵裏到底是什麽因由,咱們不好說,有可能是為了離間你對将軍的信任,亦有可能便是要讓咱們氣急敗壞把這事翻了個的查,可真要是查,到時,前朝一亂,有心人自然有可乘之機。”

蕭延意聽了,自是繼續點頭,而尚悅說到此處面色一沉,緊盯着蕭延意的眼睛說道:“但是還有個最關鍵的一節,讓我沒辦法不裝聾作啞。你剛才走後,李景吾跟廖敬芝未來之前,我又細細問了幾次那廖夫人的話,廖夫人說了一件事,讓我心裏實在是不安,所以這事我确不敢深究了。”

蕭延意疑惑地問道:“那婦人又說了什麽?”

“她說她記得四十七年血案之前兩月,她在宮裏見過淑妃,那時淑妃才剛是顯懷的樣子,也就是說,按日子推算,血案那日淑妃不過七月的身孕,根本不是魏不争說的已到臨盆之時。她既然敢這麽說,我想,若真是找了人來問,事實大概還真就如她所言……”

蕭延意聽到此處,驚得捂着嘴,好半天才找回言語道:“姑母的意思,翔兒還真有可能不是淑妃的兒子?”

尚悅搖頭,“這事我說不好,但是想跟咱們說這事的人是有備而來,絕不是閑言閑語、搬弄是非,只怕要查的話,真能查出點兒什麽……芫芫,這事事關國祚,真若是有人桃代李僵,混淆了皇室血統,以你我二人絕對震懾不住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蕭延意不敢置信地搖頭道:“怎麽可能,翔兒怎麽會不是淑妃的兒子?您都說過,翔兒與将軍長得那麽像,将軍是淑妃的弟弟,這外甥多似舅,翔兒不是淑妃的……”話說到一半,蕭延意忽然自己震驚地長大了嘴,傻了一般地看着尚悅。

尚悅面色沉重地看着蕭延意,緩緩點頭,啞聲開口道:“芫芫,不是我硬要疑心什麽,只是他們今日要告訴我們的就是這麽一樁事,而且他們今天既然敢說,我諒他們也不敢紅口白牙,指鹿為馬,只要咱們深究下去,他們便一定能拿出證據來,到時候……”

蕭延意被尚悅的話震驚的幾乎傻了,崩潰地癱坐在椅子裏,看着尚悅道:“姑母,您是說伯钺騙了大夥,騙了咱們?那這要是真的,該怎麽辦?”

尚悅疲憊地閉了閉眼,“芫芫,此時是真是假其實反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在這朝中沒有絲毫根基,真要有人拿這事做了文章,一旦朝局生變,你到底能仰仗着誰?”

蕭延意心裏早就是一片兵荒馬亂,根本找不到一絲的重點,只覺頭腦發懵,眼前發黑,人幾乎有些撐不住,搖晃了幾下,身子便往椅子下邊溜去,尚悅一驚,趕緊起身去扶起蕭延意,嘴裏急急地喊道:“傳太醫,快給本宮傳太醫。”

尚悅喊了人把蕭延意攙到了榻上,等到太醫來時,蕭延意已經找回了幾分神智,人卻仍舊傻呆呆地坐着,不言不語,面無表情。尚悅在一邊急着轉來轉去道:“如何,公主的身子可有大礙?”

太醫仔細地號了脈,起身答道:“殿下應該是急火攻心,一時肝郁血滞,吃兩副藥調養下倒是也無大礙。”

尚悅聽了,心裏一松打發太醫道:“那就快去備藥。”說完擔心地看着依舊傻愣的蕭延意說:“芫芫,此時你可斷不能出什麽事。”

蕭延意依舊是石塑般神情呆滞地看着尚悅,一句話也不說,尚悅見狀更是着急,回頭看太醫還沒走,不禁急道:“你怎麽還在這傻呆着?快去給殿下抓藥啊。”

太醫聽了這話,遲疑道:“娘娘,殿下今日是要解蠱的,之前不能服其他的藥,否則會亂了藥性……”

尚悅這才想起今日已是十五,原定解蠱的日子,可再看眼蕭延意。一跺腳,回頭斥道:“公主身子都這樣了,還解什麽蠱,快去備藥。”

太醫領命要走,蕭延意卻是忽然醒過來似的,虛弱地開口道:“姑母,我不礙事,不用服藥,解蠱的事還是今日吧。”

50公主還朝

“還解什麽勞什子蠱,

現在這樣子,風一吹就要倒似

,還是緊着吃藥調理好身子才是。”尚悅急道。

蕭延意掙紮要起身,喚月跟睐月趕緊在一邊扶她,蕭延意撩了眼睑,看見是這二人,下意識地一掙,甩開了她們,勉強着自己坐起了身,才說道:“

們先都下去吧,本宮與姑母還有話說。”

尚悅在一邊皺着眉不贊同地看着蕭延意,回頭叮囑要走

太醫說:“

還是先去把藥煎了吧。”

等到殿內

人盡數退了出去,尚悅才是也坐到榻邊扶了蕭延意

手道:“芫芫,

這是又要逞強什麽?十五可不是月月都有,不然就下月再說,何必急在今天,

這張小臉,白

跟紙似

。那解蠱

事咱們不懂,太醫雖說藥物上對身體不妨,可畢竟那東西也是邪門

玩意,萬若是出了差池可怎麽是好?”

蕭延意搖頭,堅持道:“姑母,

自己

身子自己知道,只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穩,剛才又有些急了,才是一時不舒坦,歇一會兒就好了,這解蠱

不想改日了。”

“之前也沒看

着急什麽,怎麽今兒又固執上了?”尚悅着急道。

“姑母……”蕭延意說着,垂下了眼睑,喃喃道:“

要記起來,

一定要記起來,

要知道伯钺到底是不是在騙

。”

“哎……”尚悅聽蕭延意這麽說完嘆道:“芫芫,

怎麽就沒聽懂姑母說

話呢?難道還要

說得更直白麽?這時節

還管什麽兒女情長不成?伯钺騙

沒騙

都不重要,重要

是此時有人非要跟咱們說了這事,覺不會是有口無心。從此定要招了亂子出來不可,咱們也不過是拖得一日是一日。這要緊

當口,

要想

不是誰說了謊,誰又說了真話,而是萬一出事,

要依仗誰?若是還要依仗于伯钺,即便翔兒真不是皇兄

孩子,咱們也必須當他是皇兄

孩子。若是伯钺已經依仗不住,即便翔兒就是皇兄跟淑妃

兒子,咱們也只能另扶新帝,但是這權柄卻還要握在手裏……這些日子裏着急

是咱們要摸清所有事

底細,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又究竟意欲何為,而伯钺手裏又有多少籌碼,能不能保證萬一時局生變,還可穩住局面。至于真相,反倒是要從長計議了,

明白麽?”

蕭延意聽得心中一悶,想不到尚悅會說出這樣

一番話來。再如何魏不争也是她曾經中意過

人,此次自己與魏不争之間也是她在撮合。如今,說起這人,她卻不帶絲毫

感情,好似只是一個普通

臣子,甚至是一個籌碼似

,這讓蕭延意心口更是發堵。

尚悅見蕭延意悶不吭聲,也猜出她心思,又是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似

說道:“芫芫,

都不是尋常百姓家

女子,既是生在帝王家,能擔得起這份尊貴,就也得擔得起責任。若在平日裏,

盡可兒女情長,只要

快活無憂,

也別無所求。但,若真是到了大宏有危難時,所有

事,都只能放下一邊,以

蕭家江山為重……芫芫,

懂麽?”

蕭延意深吸了口氣,慢慢地卻也堅定地點了點頭,尚悅見了,松口氣道:“那先養好了身子吧,

這就派人暗地查查到底是誰在搗鬼,

休息會兒,一會太醫院送了藥來,好好地用了,今天先別想這些,明日裏也不是大朝,等朝會散了,咱們再細說這些事。”

尚悅說完要走,蕭延意卻是伸手拉了她

袖子,低聲道:“姑母,讓太醫院跟苗人還是準備着吧,到了時辰

就服藥解蠱。”

這孩子……”尚悅見蕭延意還是堅持,不禁有些急了。

蕭延意卻是低垂了眸子道:“姑母,即便是為了咱們大宏,難道不該想起以前

事麽?他們所說

這些,當初您已經嫁到錫萊,并不知情,可那時

在朝中,到底皇弟是不是淑妃娘娘

兒子也許

會知道。您說真相不重要,可是如果知道真相,難道沒好處麽?”

尚悅聽了這話一愣,半晌,終是無奈地搖頭道:“随

吧。”

再不多時,太醫院來人便在蕭延意

殿內燃上了安神香,蕭延意沐浴更衣,靜靜坐在殿內,只等日落黃昏。

尚悅陪在一旁默默坐着,只偶爾與一邊

苗人跟太醫們說上幾句。

祁太醫有些憂心地對尚悅道:“娘娘,殿下今日憂思過重,此時服藥解蠱,老臣總是覺得不妥。”

“于鳳體有礙?”

“老臣說不好,這蠱術之玄妙老臣至今不通,只是知道解蠱後殿□子定然會有變化,如今正是虛弱

時候,怕是承不住啊……”

“公主心意已決,

們就好好在一邊伺候着,到時候若有個什麽不妥,趕緊想法子就是,若真是讓公主出了什麽事,本宮便唯

們是問。”

祁老太醫聽了這話,一癟嘴,蔫耷耷地坐到了一邊。

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蕭延意眼神緊盯着窗外

天,看着夜色一點點地沉了下來,那一輪滿月終于現了出來,只是天還沒有黑透,月便也有些朦胧。

一邊

太醫跟苗人此時都已經準備就緒,團團圍了上來,那苗女叩首道:“殿下忍着些疼,民女要為殿下穩住心脈。”

蕭延意一點頭,這苗女上前,先是按住蕭延意

兩個腕子輕輕一捋,随後又在蕭延意心口和背後點了幾下,蕭延意身上一陣痛麻,只覺人好似被定住一般。

窗外

天終于漆黑如墨,那圓月似是就挂在窗棂外,伸手可及,泛着清冷

光,讓蕭延意心底生出一股寒氣。

有人端過一碗藥汁,苗女上前,托起蕭延意

下颌,把藥汁緩緩送進了她

嘴裏。

藥汁苦中帶辣,甫一入口讓蕭延意幾乎忍不住要嘔,滑進喉嚨,卻又覺一股熱流滾滾,甚是舒服。不多時,那藥力似乎就散了開來,全身都熱了起來。

蕭延意忽然覺得眼皮異常得沉,似乎再也張不開似

,眼前

圓月漸漸縮成了一個金點,最後消弭,頓時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但那黑暗不過片刻,便好像有束強光猛地照了進來,灼得人幾乎睜不開眼。

亮光中,似是一扇門打開,一個一身龍袍

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眉頭蹙着,眼裏卻含着笑意,對着蕭延意一指,“芫芫,

這又是跑去了哪,今日宮中來了貴客,都是等着見

呢,快去把這身男裝換了去!等客人走了,看朕不罰

。”

“父皇……”蕭延意驚呼一聲,忽然身子一抖,人猛地醒了過來,睜眼,面前是尚悅焦急

面孔,周遭也站滿了人。

“芫芫,

剛在喊父皇,

想起來了?”尚悅喜道。

蕭延意迷茫地搖搖頭,“沒,只是剛才恍惚做了個夢似

,夢裏有個一身龍袍

男子,

不知為什麽就喊出了父皇。”

那苗女見蕭延意醒了,伸手又在蕭延意身上輕揉了幾下,回頭對尚悅道:“娘娘,沒這麽快想起

,只是會有些片段

記憶閃過,還有兩副藥要用,能記起多少,還是看三日後,藥都用完之後。”

蕭延意渾身是汗,好似剛跟水裏撈出來一般,身上血脈一通,全身軟綿得幾乎坐不住,尚悅趕緊讓祁太醫上來為蕭延意診脈。

祁太醫邊診脈邊搖頭道:“公主身子太虛了,似是透支了太多氣力,可此時還不能用藥,只能先用些補氣血

食材。要依老臣看,既是現在也能有片段記憶,不如後幾副藥過些時日再說,還是先調理了身子才好。”

蕭延意搖頭,“就兩日而已,沒這麽嬌氣,無論進補還是吃藥都兩日後再說吧,這幾日別給

服亂七八糟

東西,亂了這苗醫

藥效才好。”

尚悅擔心地看着蕭延意,“

真就這麽着急?”

蕭延意點頭,虛弱地往身後

墊上靠去,似乎再懶

說話。

尚悅從宮人手裏拿了帕子,自己上前給蕭延意拭了汗,回頭對衆人說:“

們先下去吧,今日都在宮裏候着別出宮,公主這裏有什麽差使,随時要傳

們。”

把殿裏

人都遣了出去,尚悅拉了蕭延意

手,關切道:“芫芫,

只是想起

父皇,再未有別

麽?”

蕭延意恍惚地搖搖頭,“

只是見到那人在

面前,

不知怎麽就喊了父皇,那情景也是一閃而過,旁

再沒什麽了。”

“那

也別急,他們不是說了,一時半刻也想不起太多,

才是用了藥,別太為難自己,慢慢來,一點點

沒準哪天就都記起來了。”

尚悅說,說完把蕭延意攬進了自己懷裏,輕撫着她

背說:“芫芫,別慌,無論怎樣,

都有

,再沒別

招,

還能回去讓

家王上發兵來幫

暫且先寬了心,別太跟自己較勁。”

蕭延意依偎在尚悅懷裏點頭,恍惚間似是聞到一抹熟悉

香氣,有人在撫着她

背說:“芫芫啊,

父皇近來身子不好,又似是有了心事,

太子哥哥不在宮中,

便少跑出去玩幾次吧,政事上多幫幫

父皇。”

“母後,

哪有總跑出去……”蕭延意撒嬌道。

“芫芫,

說什麽呢?”尚悅疑惑地搖了搖懷裏

蕭延意,蕭延意一個激靈,擡頭對上尚悅

眸子,迷亂地搖頭道:“不知道,只是好像剛才是另一個人跟

說話。”

“皇嫂?”

“不知道……不知道……”

尚悅怔了怔,拍撫着蕭延意

背勸道:“好了,讓人伺候着

去沐浴吧,這一身都是汗呢,沐浴好了趕緊去睡覺,別再想了。

蕭延意點頭,見尚悅要走,忽然又喊她道:“姑母,您不是說讓您身邊

人過來個伺候

……

不想再讓喚月她們……”

尚悅點頭,“是,本是想

走時給她留下

,那讓她現在就過來伺候吧。”

尚悅走了不多時,便打發了惠娥過來,還帶着兩個小丫頭,也都是日常在尚悅身邊近身

宮女,蕭延意便跟喚月和睐月說,這惠娥以前也在宮裏,最知道她

身子,所以這些日子,便是要她在身邊伺候就好,喚月和睐月管着殿裏其他

事,不用再随侍身邊。

惠娥跟新來

兩個丫頭伺候着蕭延意沐浴,熱騰騰

水裏刻意放了安神

香,蕭延意泡在溫熱

水裏,一會兒就昏昏欲睡了起來。

似睡非睡,腦中又開始是各種奇怪

畫面湧現。

一忽兒,她好似站在禦書房

門口,正往屋內看去,身後有人扯她

衣角問:“皇姐看什麽呢?”

“看小姑姑喜歡

人啊。”

“跟父皇說話那将軍?”

“是呢,人倒是威風,可看着這麽嚴肅

樣子,也不知小姑姑怎麽就喜歡上了。”

“仔細姑母聽見了,饒不了

。”

一忽兒,眼前短暫黑暗,再亮起來面前便是一張龍案,明媚

陽光撒在案上,襯得案後

人也是一身金光,“芫芫,

看這魏不争怎樣?”

蕭延意撇嘴,“木頭人一般嘛,也不知小姑姑瞧上他什麽?”

“芫芫不喜歡?”

蕭延意一挑眉,“怎麽,女兒喜歡,您還要把女兒嫁給他啊?”

龍案後

男人一點頭,“有何不可?”

“那小姑姑那麽喜歡他,您怎麽非要嫁她到什麽錫萊?”

姑母是争強好勝

性子,又愛奢華,她只适合生活在宮裏,那錫萊富庶、安逸,錫萊王又是個性情敦厚之人,父皇是疼這個幺妹,才不想她一時情迷,誤了終身,在錫萊為後才是她最好

歸宿。”

蕭延意一撇嘴,“那女兒哪裏不如姑母?就不能也嫁出去當個什麽皇後嘛,怎麽就非要在大宏挑個臣子?”

……”龍椅上

人笑了起來,笑罷才說:“如今這宮裏都要拘不住

了,成天只知道偷溜出宮去,還當什麽皇後,

見過皇後也成天在宮外

麽?”

“那……那

也不要什麽大将軍,這些當兵

就知道打打殺殺,好無趣。”蕭延意說着別扭地轉了頭。

良久,身後傳來惋惜

一嘆,“哎,随

吧……”

身邊有人輕聲地喚着:“殿下,水要冷了,奴婢服侍您安置了吧。”

蕭延意睜開眼,眼前已是燭光搖曳

寝殿淨房,再無一絲夢境恍惚中

驕陽如火。

蕭延意混混沌沌地被人攙着躺到了床上,床幔放下,她便沉入了夢鄉。

夢裏依舊是無數支離破碎

片段,或熟悉或陌生

臉,交錯着出現,讓她輾轉着一直睡不安穩。

天要亮

時候,夢境卻忽然清晰了起來。

眼前是一條繁華

街道,她坐在茶肆裏似是已有一個下午,不知在等什麽,只覺心焦,正是煩躁着,周圍忽然喧騰了起來,有人在跑,有人在叫,不遠處

皇城裏似乎隐隐現出一絲火光,蕭延意一驚,起身也要跟着人群跑,才邁開步,頸後卻是忽然一疼,人便軟堆了下去。

雙眼阖上前,面前似乎有一雙琥珀色

眸子絕望而悲痛地看着她,黑暗中有聲音在她耳邊低喃:“芫芫,忘了吧,忘了

,也忘了所有這一切……”

51公主還朝

轉日一早醒來,蕭延意腦子一團混亂,起身之後,就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惠娥見她這樣,便是問了幾次,“殿下可是身子不适?不然讓人宣旨下去,今日早朝免了?”蕭延意恍惚地點頭,然後又搖頭,惠娥不得了蕭延意的準信兒也不敢随便行事,只好就先伺候着她起身。

待到給蕭延意梳洗好了,這邊才是傳了早膳,那邊公主殿下卻已經出門,往朝殿走去。

惠娥緊在後邊追着喚她,蕭延意卻似是沒聽見般還徑直地走着。惠娥也不敢攔,便是趕緊打發人去跟尚悅那邊禀報這頭的事。

尚悅匆匆趕來時,朝臣們還在朝房裏候着,只蕭續邦跟蕭延意兩個和随侍的幾個太監宮女在大殿上。

小皇帝蕭續邦正着急地搖晃着蕭延意問:“皇姐,你怎麽了?還沒睡醒麽?不然朕宣布今日早朝免了,皇姐回去補眠吧?”

蕭延意愣愣地看了會兒蕭續邦,并不回話,只伸手撫上了他的臉,指尖摩挲過他的眉眼處,眼神愈發得迷離起來,神情也有些古怪。

尚悅見了,趕緊上去拉了蕭延意的手喊道:“芫芫,你幹什麽呢這是?身子不好,歇着就是,你這迷迷糊糊地就來上朝,不怕讓臣工們笑話?”

蕭延意聽了,似是認真地琢磨了會兒,便是點了頭,然後直愣愣地起身就要走。

尚悅這下更急了起來,一把拉住她說:“你怎麽回事啊?真是睡迷糊了?怎麽人看着都有些癔症了?”

蕭延意被這一拉,這才似是回了下神,對着尚悅勉強笑笑,含糊道:“好似真是沒睡醒呢。”可說完這句,人又失了神,掙開尚悅的手,自己就往外走。

蕭續邦怯怯地在一邊拉了尚悅的衣角問:“姑母,皇姐這是中邪了麽?”

尚悅蹙眉對着蕭續邦一斥,“小孩子胡扯什麽呢?你懂什麽是中邪?你皇姐操勞國事,太累了,回去睡會兒就好了,你傳旨下去免了早朝,先去自己讀會兒書,等先生。”

蕭續邦是個極有眼色的孩子,似是也知道此時不是撒嬌的時候,尚悅這麽說了,便是老老實實地讓人去宣了旨意,便去書房讀書。

尚悅挽着蕭延意回殿,一路上跟蕭延意說話,三句裏總有兩句,蕭延意若不是不出聲,便是答非所問,這下她更是着急了起來,立即讓人去太醫院傳了太醫,陪蕭延意回到殿裏之後,尚悅便是來回踱着步子喃喃道:“這倒是怎麽話說的?不記得事時倒是正常的人兒,這想起點兒來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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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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