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售貨機裏透出冰冷的光, 映在臉上一片慘白。文頌沒有選自己常選的汽水,忽然起了心思買瓶蘇打水喝,指尖在一排按鍵上巡過, 給藍岚買了罐裝咖啡。
身後有一群人腳步靠近,拖拖拉拉走得很有動靜。他沒有回頭理會, 彎腰撿在手裏, 冰涼的罐子貼在掌心, 冰得人都清醒了些。
再起身時, 聽見吐口水的聲音。藍岚的腦袋鼍被人拎在手裏了。
他愣了一下,腦海中迅速和餐廳裏發生過的鬧劇聯系起來。一群人烏泱泱六七個面目可怖,藍岚孤身一人被圍在其中難有還手之力。眼看就要任人欺負。
他來不及想更周全的對策, 身體鼍先動了, 急急地靠近幾步,聽見藍岚大喊一聲:“跑!!”
“……”
要是沒這一聲, 他倒還沒這麽快被發現。
有兩三人轉身聞聲轉頭朝售貨機這邊來, 想偷襲都沒了機會。情急之下文頌舉起手裏的飲料要砸出去, 胳膊剛擡, 驀地被握住帶到身後, 另一個黑色的人影越過了他, “別過來。”
蘇打水還握在手裏。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行李箱飛了過去,帶着沉重地慣性面前兩三人一并砸個趔趄跌進了草坪。
眼看有了幫手, 藍岚火氣也沖上頭腦, 罵罵咧咧地掙紮起來。夜晚的街道邊,荷爾蒙旺盛的年輕人纏鬥如發狂的野犬。偶有路過的行人都怕惹麻煩,視若罔聞地避着走。
文頌退後兩步,頭腦中一片空白,這一次報警的餘力都沒了, 連聲音都喊不出來。迫切地需要移開目光,卻又逼着自己死死盯住他們,蹲下//身艱難地喘//息。
拳頭與鮮血橫飛。尖銳的耳鳴貫穿了腦海,他看着人們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縮,被踹到髒臭的垃圾桶上撞翻,和滿身污穢混在一起掙紮着,張大嘴無聲地呻//吟,像一場暴力的默片電影。
直到最後一個也沒了站起來的力氣。街道邊恢複平靜,藍岚躺在長椅上捧着胳膊疼得直吸氣,“我該不會是骨折了吧。”
“去醫院。”
秦覃踢開地上散落的垃圾,走到售貨機旁蹲下來,剛向他伸出手。
文頌反應劇烈,雙手護住頭往後躲,後腦勺咚地一聲磕在冰涼的櫃門上,異常抗拒,“……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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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秦覃放輕聲音,把手裏的氣霧劑搖勻摘下瓶蓋,原本想直接塞到他手裏,遲疑了一下,放到他面前的地上,退後半步叮囑,“慢點呼吸。”
呼吸早就貧瘠得即将窒息。文頌居然這時候才覺察,顫抖着手指去抓住了平喘藥,咬住深深吸氣。
等了一分鐘才見好轉。他神志清醒了些,也不再把藥瓶握得死緊。手指稍微松開,感到瓶身上的滑膩。手上也染了斑駁的血跡。
他心裏咯噔一聲。擡頭見秦覃正皺眉望着他,眉梢的血順着臉頰往下滴,還有心思問他,“好點了嗎?”
“……”
文頌看得又快背過氣去。
藍岚吱哇亂叫了一陣,終于想起要叫輛車去醫院。臨上車時秦覃才想起自己還有只行李箱,去草坪裏撿了回來。
文頌慌張地找紙巾按在他額角,一路上恨不得幫司機踩油門:“疼得厲害嗎?”
藍岚自認為受傷嚴重多了,半張臉腫着被冷落在旁邊不聞不問,聽得直翻白眼。
“他就是擦破點皮,又不是快生了。”
秦覃也笑了,搖頭說,“不怎麽疼。”
實際狀況比擦破皮更嚴重。從眉梢到發際線割開的傷口有兩指寬,縫了好些針。
文頌在旁邊看着心疼得要死。秦覃家常便飯似的一聲沒吭,縫完了看他不高興還反過來安慰:“長長就好了,沒事的。”
“萬一長不好……”
“不會的。我體質好,不容易留疤。”
萬一呢!這可是帥哥的臉!
留疤了怎麽辦,帥哥的臉怎麽能留疤!!
藍岚嚷着骨頭疼去拍片,兩人坐在外面等他。秦覃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抱歉。”
文頌正心有餘悸,聽了這話又急又氣,“你臉都這樣了道什麽歉!你怎麽天天跟我道歉啊!”
“不該讓你們等我。”
秦覃确實有點後悔。早點回學校也沒這檔子事了。
“是我們兩個多管閑事才這樣的,下次……下次。”
文頌頓了頓,也說不出“下次遇到就袖手旁觀”這樣的話,只強硬道,“反正跟你沒關系。你別那麽想。”
“鼍晚了。”秦覃調侃,“加入我下次郁期的素材庫裏。”
“原來你郁期裏都在想這些事嗎?”
“不止這些。以前做過的事,後悔的遺憾的,全都有可能翻出來想幾遍。”
說到這,秦覃倒是覺得最近狀态很好。剛才動手的時候力道控制得也不錯,沒搞出什麽大亂子。讓人有種自己活得很正常的錯覺。
“你放心。”文頌鄭重承諾,“從今天起,我會對你負責的。”
秦覃忍俊不禁,故意問他:“怎麽對我負責?”
“我……請你吃飯。一日三餐。”
本來也總一起吃飯的,這個要做到好像過于簡單,不足以表明誠意。文頌又想了想,“以後晚上我去聽你唱歌,再也不偷偷睡覺了。”
“這可有點困難。”秦覃對他的決心将信将疑,更何況:“你那是偷偷嗎,哪回不是趴在桌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
“對了。”
秦覃忽地想到什麽,拉過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旁若無人地攤開尋找,從衣服下面翻出一只玻璃罐子。
幸虧收拾行李時擔心托運颠簸,想起要墊着點,剛剛那一下扔出去才沒有砸壞。
文頌看着他檢查一番,确認完好之後遞到自己的手上,不明所以地接住了,“……什麽?”
秦覃說,“禮物。”
海邊開着琳琅滿目的紀念品小店,店鋪裝修得風格精致,有幾張照片就是在那兒拍的。
當時是做道具互動,拍完覺得好看,索性就自己買了下來,“罐子可以打開。”
乍一看玻璃罐子裏裝是零散的小貝殼,其實被透明的魚線串聯着,拎出來就是串貝殼風鈴。上面有一層偏光的塗料,陽光底下是五彩斑斓的白。
出差居然還記得給帶禮物,文煜都很少有這樣的心思。
“我會把它挂在窗子上的。”
文頌輕易地感動了,看這串貝殼比看見屏幕上66666的轉賬還合眼緣,拎在眼前用手指撥動,皺着鼻子嗅了嗅,想知道是不是帶着海邊的味道,“聞起來有點鹹……海邊的風景漂亮嗎?”
據他所知,秦覃還是第一次接那麽遠人又那麽多的工作,事情肯定很雜。怕會打擾,他都沒好意思要求發幾張工作照來欣賞。
“還行。”
也就那樣。秦覃心不在焉地說着,看着他用鼻尖去碰貝殼,碰得一連串顫動,心底湧起異樣的癢意。
他不自然地換了個坐姿,避開目光說點亂七八糟的廢話,“別這麽玩,不一定幹淨。”
“知道啦,那我回去洗洗再挂。”
文頌愛惜地收回玻璃罐裏,順口道,“這種漂亮的小東西在眼前晃,誰忍得住啊。”
“你的同事們是不是也買了很多?等我什麽時候去海邊,也要挑一件好玩的帶回來。”
“他們都是買給家裏人……或者女朋友。”
秦覃停頓了一下,不知怎麽心跳亂糟糟地加速。剛才打架的時候都沒跳成這樣。連帶着額角的傷口都開始隐隐作痛,語氣裏帶着點不自察的生澀。
“我又沒有,也就只能買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種漂亮的小東西在眼前晃,誰忍得住啊(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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