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衛峰在院內停好馬車,随即搬下車上的衆多酒壇,以及新鮮的食材,雞鴨魚這些肉類和各類蔬菜應有盡有。
帝江在一旁好奇地圍觀衛峰,不知道衛峰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如果衛峰有意到帝江家中小住幾天的話,帝江并不在意。反正他們是往昔的譽城小夥伴,千年來難得一聚。
衛峰一個人搬東西忙得氣喘籲籲,糾結地發現帝江輕松的立在旁邊默默地看着他,完全沒有幫忙的想法。衛峰對此一頭黑線。
算了,誰讓這位是天山的上古神獸,平時估計全是由別人伺候帝江,帝江只負責休息。這些扛食材搬酒壇的雜事,衛峰自己能夠應付。
實際上,衛峰錯估了帝江的生活。帝江住在天山之內,根本不需要別人照顧,帝江懂得自己照顧自己。他睡醒了就吃東西,吃飽了又繼續睡覺。
帝江有事想做的時候,清醒的時間會多一些,他沒事想做的時候,就倒頭睡覺。短則幾個時辰,長則幾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
總的說來,帝江的一生,應當有不少的時光在睡夢之中度過。
辛辛苦苦地打點好了一切,衛峰勤勞地燒好水,又泡了一壺茶,挪回庭院稍微喘口氣。他坐在石桌的一邊,帝江坐在他的對面,平靜地接過衛峰遞來的茶杯。
衛峰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他摸出口袋裏的一錠金子,表情極度認真的交給帝江:“這個給你。”
帝江看了眼那錠金子,十分淡然:“我不缺錢。”
聞言,衛峰頓時無言以對。他才不是見到帝江家中遭賊,出錢救濟帝江,這是他當初在譽城開酒樓,賺的第一錠金子。
“這是我開酒樓賺的錢,給你。”衛峰等了帝江這麽多年,閻王那兒都溜達了一圈,他不管帝江缺不缺錢,反正帝江必須收下。不然衛峰永遠死不瞑目。
帝江拿起金子,反複想了想,終于從回憶深處刨出了關于衛峰酒樓的這件事。他曾經借錢給衛峰開酒樓,說是借,實則是送給衛峰的禮物。帝江發覺衛峰廚藝超凡,心有抱負,于是大方送給朋友一筆銀兩。
這點小錢,這種小事,帝江并未放在心上,他沒料到衛峰還當真要給他金子,帝江以為衛峰只是說說就算了。
帝江抹了抹金子表面的泥土,這錠金子也不知在地底埋了多少年,如今總算重見天日。帝江若不收留它,金子沒準還得繼續埋進土地。
“酒樓的生意怎麽樣?”帝江收下金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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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件事,衛峰立即露出了異常喜悅的表情。風雨湖畔,衛峰曾向帝江提過酒樓,可惜帝江沒留意聽。當然,衛峰完全不介意再說一次,因為那些是讓衛峰得意萬分的人生經歷。
衛峰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從他酒樓開張那天起,仿佛得到了天佑,一路平穩順利。酒樓客來客往,生意興隆。
漸漸的,衛峰不再限于在廚房忙碌,他聘請了更多的人手,還收了幾位聽話懂事的徒弟。衛峰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好,酒樓的面積越來越大,成為了譽城最具規模,最有名氣的酒樓。
後來,衛峰的酒樓聲名遠播,其它城鎮的人均慕名而來,品嘗絕佳美食。衛峰幸運的被王召見,為王和王妃烹制菜肴。
得到帝江的幫助後,衛峰這輩子活得風風光光,舒适安寧。他唯一遺憾的大概是帝江始終沒有歸來,他沒能讓帝江看一眼,自己的酒樓何等氣派。
衛峰說到這兒,他放下茶杯,自顧自地挽起袖子。他休息的差不多了,接下來該辦正事:“此次前來,不僅是找你喝酒,還得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帝江聞言立刻反應過來,原來衛峰這次登門造訪,是向帝江炫耀廚藝。衛峰有這樣的安排,帝江自然不會阻攔。
衛峰在廚房忙碌期間,帝江抽空收下了自己新購買的桌椅板凳。待好心的鄰裏離開後,帝江随即又将院子變回自己習慣的模樣。
好酒好菜擺滿了一大桌,帝江聞了聞,認可的點點頭。
衛峰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廚子,各類口味的菜肴一應俱全,滿足帝江的各種好奇心。
帝江對此美酒佳肴沒多少挑剔之詞,不過他私心裏偏向佚名家的飯菜。因為坐在佚名對面吃飯,可以看見一張與周成旨一模一樣的臉,這一點是衛峰的菜無法給予的。
衛峰斟滿酒,兩人一邊吃菜,一邊飲酒聊天。帝江沒提起,倒是衛峰先問道:“見到佚名了嗎,和他相處的怎麽樣?”
“還成。”帝江淡淡地應了兩個字。他在佚名家中欣賞了佚名的畫卷,褐色箱子內的藏品,帝江記憶尤為深刻。
零零散散聊了會兒,帝江斟酌片刻,瞅了衛峰兩眼,從容地問了句:“什麽事情讓你煩惱?說出來聽聽。”
帝江平時懶是懶,但他不笨。幾杯酒下肚,衛峰的情緒寫在眼底,帝江怎會看不出來。
聽到這話,衛峰夾菜的動作稍稍頓了頓,略顯憂愁:“有這麽明顯嗎?”
衛峰尚未繼續往下說,帝江在衛峰的白袍上抓起兩根狼毛:“這麽多年不見,你的興趣變了,開始養狼了?”
也不怕引狼入室,這頭狼轉身把衛峰活活的吞進肚子。
然而,衛峰當前的困擾确實來自這頭狼。
“養了幾百年了,最近好像越來越有點……”衛峰不由停了停,嘆了口氣,他現在十分苦惱。
幾百年前的一個冬天,大雪紛飛,天寒地凍。
衛峰外出前往山邊的小鎮,購買了一些冬季生活的所需物品,準備在山中度過嚴寒。他返回的半途,驚見雪地裏有紅豔的血跡。衛峰遲疑着上前一看,發現大雪半掩之下,有一只灰色的小狼崽。
小狼崽受了重傷,皮毛盡染鮮血,它蜷在雪地奄奄一息,就快要活不了了。
救還是不救,衛峰倍感遲疑。
最終,衛峰選擇了救這只小狼崽。他抱起了渾身冷冰冰的小狼崽,小心地揣在自己懷裏,迎着滿天風雪返回到山林裏的家。
小狼崽雖然年紀小,可畢竟是狼,它野性十足,性情烈得很,衛峰壓根降伏不了它。
起初,小狼崽重傷未愈,還稍微安分些許。到了後來,它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衛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災難降臨了。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再年幼的狼都絕對不會溫順的如同家犬,狼的攻擊力相當強。
小狼崽動不動就把屋內弄得亂七八糟,衛峰給它換藥,它就暴躁地抓得衛峰一身傷。正因如此,衛峰不得不自學了日常所需的諸多醫術,為自己治療抓傷咬傷,以及其它突如其來的傷口。
衛峰覺得,這只小狼十分特別,個性倔強,有一種與生俱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狼崽從不聽衛峰的話,衛峰勸它別打架,山林的動物個頭比它大幾圈,它打不贏,但小狼崽寧可挨打也不肯低頭。衛峰打算給小狼崽取名,它就大肆破壞衛峰的筆墨紙硯,對着衛峰低吼抗議,似乎認為衛峰無權給它名字。
有時,衛峰實在氣得不行,懶得理會小狼崽。小狼崽自己出門玩一會兒又會回家,看着衛峰收拾慘遭狼爪的房間。
衛峰以為這只不聽話的小狼終有一天會離開,遠離衛峰的身邊,去過屬于它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然而,小狼崽沒有走,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它始終留在衛峰的左右,長成了一頭身強體壯的成年狼。
衛峰有信心,一定是他手藝一流,加上長期以往一心一意的照顧這頭烈脾氣的狼,這頭狼才會長得如此強壯。它的身體無比結實,爪子鋒利有力,灰色的皮毛泛着健康的光澤,摸起來柔軟又舒服。
長大的狼比小時候更喜歡打架,它每跟随衛峰搬家到一個新的山頭,很快就會圈出自己的領地。其它的生靈不但不敢輕易靠近他們,還會自動自覺的送食物前來示好。
可,狼最喜歡的依然是自己捕食。它會得意洋洋的叼着獵物回來丢給衛峰做飯。
狼的倔強從小延續到長大。縱是冬天冷的時候,狼也從不讓衛峰将它摟在懷裏。
小時候,小狼崽會蜷過身體,尾巴搭在衛峰腰際,示意衛峰屬于它。長大後,它更是直接霸占大半個床,趴在衛峰身旁,一副護食的姿态。
衛峰每天均會被對方蹭的一身狼毛,狼時不時舔衛峰的手,舔衛峰的臉,留下自己的味道,标明所有。
令衛峰無比震驚的變故發生在某個夏天的夜晚。
炎炎夏日,枕邊蜷有一頭毛乎乎的大狼,無疑是熱火朝天的艱辛折磨。衛峰哪怕脫得只剩一條小褲衩了,仍然熱得冒煙。
他下意識往外挪,拉開與身邊火球的距離。他迷迷糊糊,一不留神竟翻身掉下了床。可是,衛峰并沒掉落地面,一條胳膊環住了衛峰的腰,将他拽回床內。
一個身體緊貼衛峰後背,雙臂收攏,把衛峰圈在懷中,對方的嘴唇輕輕地磨蹭衛峰的耳廓:“別亂動。”
對方不說話還好,這一出聲,大半夜生生的把衛峰吓醒了。他床裏居然有人給他說話,他床裏只有一頭狼,怎麽可能會有人給他說話。莫非他一個人生活太久,活得出現幻覺了。
而且,他家的狼是不是太不護院,賊都到他床上了,狼也沒任何警覺。
事已至此,衛峰靜了靜心情,說道:“我的錢都放在櫃子裏,你想要多少,自己拿。”
仁兄,劫財就好,千萬不要取他的命,他的命來得不容易。
哪知道,對方猛地将他抱得更緊了,親昵地咬了咬衛峰的頸側:“我不要錢。”
衛峰心裏咯噔一聲,仿若晴天霹靂。深更半夜到他家,不為劫財,難道是劫色不成,他的人生要不要如此悲催。
直至這時,衛峰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身後抱着他的人應當是一個體格健壯的年輕男子,而且對方沒穿衣服。面對飛來橫禍,衛峰淚往心裏流,他肉身的尊嚴不保了。
衛峰悲恸不已,關鍵時刻,那頭成天打架的狼跑哪兒去了,衛峰從沒這般期待那個愛惹麻煩的家夥快些出現。
偏偏,他枕邊毛乎乎的大狼憑空消失,沒人解救衛峰。
衛峰糾結小會兒,認命地咬咬牙。劫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撐死了被男人壓一壓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衛峰硬着頭皮轉過身,黑夜裏忽見一雙發光的幽亮眸子甚是眼熟,衛峰總覺得自己好像經常在哪兒見到這雙眼睛。
男子的手指細細地摸了摸衛峰的臉,又順了順衛峰的發絲,他低頭舔了一下衛峰的唇角:“怎麽了,睡迷糊了?”
衛峰僵了好一會兒,真相讓他啞口無言,他內心撕心裂肺的在咆哮。
他大爺的,夏夜裏的噩夢,他家的狼竟然成精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天使蛋:從前,有一個人,他養了一頭狼,他被狼吃掉了
衛峰:敢不講冷笑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