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讓她眯起了眼睛, 視線所及之處,是熟悉的電腦,慣用的茶杯,還有電腦前的一盆仙人掌, 都是她記憶裏的樣子。
蘇有甜閉了閉眼,再睜眼。眼前的景色沒有變。
她眨了眨眼,淚珠落在鍵盤上,她狠狠地咬住嘴唇,還是沒有壓抑住哽咽。
“系統....你還在嗎?”
半晌,那個蘇有甜以前一聽就心驚膽戰的聲音沒有響起。她擡起頭, 茫然地盯着牆面一會,終于,她等不到那個“嘀”的聲音,不由得一癱, 徹底沒有生氣。
門“砰”地一聲被推開,蘇母叉着腰進來:“說你聽不見是吧, 在房裏養蛆......甜甜?”
她一愣,直接捧起蘇有甜的臉, 卻莫大一手的眼淚:
“甜甜, 你咋了?受啥委屈了跟媽說!”
蘇有甜擡頭,她看着母親那張布滿皺紋的臉, 熟悉的暴脾氣, 熟悉的溫柔, 她就像是在一瞬間找到了發洩通道, 她的心髒一裂,更大的情緒傾斜而出,抱着蘇母嚎啕大哭。
蘇母頓時就慌了,她摸着蘇有甜的頭,連聲問:“咋了咋了?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蘇有甜搖着頭,眼淚浸濕了蘇母的衣衫。
蘇母安慰了兩下,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眼神一狠:“是不是誰又跟你說什麽了,我跟你說,魏源那小子你就別惦記了,他一有錢了就瞧不上你,不是什麽好東西!”
蘇有甜低着頭,她完全反應不過來魏源這個人,只是渾渾噩噩地流眼淚。
她的腦海裏只有袁維,只有再也見不到他了這個念頭。
蘇母咬牙道:“甜甜,聽話,別哭了。那混蛋玩意兒咱不稀罕,我姑娘是掙大錢的,以後多得是好小夥讓你挑挑!”
蘇有甜咬着唇,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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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母嘆了一口氣,她把蘇有甜扶到床上給她蓋上被子:“你先睡一會,媽把飯給你熱上,等你醒來吃行嗎?”
蘇有甜閉着眼,她極輕極輕地點了點頭。
蘇母摸摸她哭得汗濕的額頭,轉身出了門。
蘇有甜轉過身,胸膛狠狠地顫抖着。
蘇母認為自家的女兒一直很樂觀,之前也沒有對前男友展現什麽不舍的情緒,這幾天只是爆發了一下,很快就會恢複。但是一周之後,她還是這麽沒有生氣的模樣,蘇母開始慌了。
連平時只知道抽煙喝酒看電視的蘇父都意識到了嚴重性。
兩口子一商量,這麽下去不行,于是就把蘇有甜的好朋友找來勸她。
江慧文過來的時候,蘇有甜正做在電腦前,眼睛熬得通紅,臉頰也凹陷了下去。
江慧文一愣,她向電腦看去,滿屏幕都是“袁維”
大的小的,紅的黑的,占滿了白色背景,她吓了一跳。她一看“袁維”的兩個字,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什麽,“袁維袁維”,不就是魏源嘛。
她知道蘇有甜曾經以魏源為原型寫了一篇小說,沒想到現在人沒了,她開始睹“文”思人了.....想到這裏,江慧文忍不住眉頭一皺。
蘇有甜就像是沒有聽見聲音般,沒有回頭。
江慧文嘆了口氣,輕輕地按在蘇有甜的肩膀:“有甜?”
蘇有甜沒有動。
江慧文拿條凳子坐在她旁邊:“聽阿姨說你已經哭了好幾天了,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你怎麽還惦記魏源呢,他這種小人得志的家夥,有什麽可值得惦記的。再說,你自己靠着寫作讓家裏人過上了好日子,比那個王八蛋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找什麽好男人找不到?”
蘇有甜只是盯着屏幕,沒有反應。
江慧文打開手機,開始控訴魏源:“你看你看,你惦記着這個人有什麽用,你沒看朋友圈嗎,咱們班的班花毛月珍和他在一起了,天天在朋友圈裏發自拍呢,這渣男如果是我男朋友我就砍死他!”
接着,她又道:“說起來魏源也真是走了狗屎運,以前咱們班的班花哪裏能看得上這種人啊,不就是一個小三兒子上位嗎,如果人家那個正室的兒子不是出了車禍,那麽大的家業有他什麽事啊。”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胳膊一痛,蘇有甜緊緊地握住她的胳膊,猩紅的眼裏就像是點燃了火苗,無比炙熱:
“你說.....什麽?”
江慧文一愣:“什麽....什麽啊?”
蘇有甜的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她的唇抖着,半晌才艱難道:“再說、一邊。”
江慧文被她的表情所吓到,但還是磕磕巴巴地說完:“就是......魏源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然後他就、就成了富二代了......你不知道這事?”
蘇有甜松開她的手,她恍惚地轉過頭,此時渾渾噩噩的腦子裏,就像是有一道光照入,系統說過的話,袁維身上的種種違和之處,讓她撕裂的心漸漸有愈合的趨勢。
她只知道魏源被親生父親找了回去成為了富二代,但是這背後的緣由卻是不知道。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的話,那麽這是巧合.....還是天意?
蘇有甜仰着頭,眼淚掉了下來,但是和以往的傷心不同,她又哭又笑,像極了找到已丢的娃娃的小姑娘。
江慧文手足無措,她問道:“有甜,你怎麽了?”
蘇有甜,抹了把眼淚,她抖着手拿起手機,邊撥號邊道:
“慧文,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江慧文剛開始有些摸不着頭腦,後來一想可能是蘇有甜想通了才感謝她,于是她松了口氣。
“跟我客氣什麽,你能走出來就行。”
蘇有甜沒有說話,她打了個電話,發現沒人聽,于是抿緊了嘴唇。
江慧文問:“你給誰打電話?”
蘇有甜皺着眉不出聲。
江慧文沒有在意,接着道:“明天班裏可能要舉行同學聚會,我想着以毛月珍那個愛炫耀的性子,肯定會帶魏源去,你要是不想看到他的話,我幫你請個假?”
蘇有甜深吸一口氣,道:“我去。”
第二天一早,蘇有甜在臉上掃了點腮紅才顯得有氣色。她沒有換什麽顯眼的衣服,只是襯衫牛仔褲就出了門。
到了酒店包廂,蘇有甜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開了包廂的門。
剛邁進包廂的一瞬間,頓時感覺裏面一靜。她擡眼看去,穿着鮮紅裙子,露出雪白胸脯的毛月珍正坐在裏面,而她旁邊,一個男人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夾着煙,正對着衆人吞雲吐霧。
煙霧朦胧中,對方的輪廓也變得虛幻,蘇有甜眯起眼,只覺得那個影子越看越熟悉,似乎和她心目中的輪廓漸漸地重合。
蘇有甜抖了抖唇,只覺得眼眶發熱。
她沉默地坐在一個空位上,接着就一言不發地盯着魏源。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看了看蘇有甜,又看了看魏源,最後看了一眼毛月珍,都尴尬地笑了笑。
毛月珍翻了個白眼,握住魏源的手臂笑道:“正好,今天人都來齊了,我正式地向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男朋友,魏源。想必大家對他的狀況比較了解,他現在已經是陸氏集團的繼承人了,過一段時間,咱們就得叫他陸源了!”
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有個男生舉杯,道:“陸總,來,我們敬您一杯。”
蘇有甜擡頭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覺得格外眼熟,袁維也曾經這樣接受過別人的恭維,然而和她記憶中不一樣的,是兩個人的反應。
袁維不卑不亢,臉上毫無波動。
然而魏源,他臉上的表情先是不自然地一頓,接着看着衆人期待的表情,他欣欣然地站起來,微笑着端起酒杯:“什麽陸總不陸總的,咱們相逢即是有緣,以後叫我陸先生就行。”
有人一開頭,就有更多的人湊上來,看得出來魏源有點不耐煩,且不願意和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說話,但是那些人一口一個“陸總”叫着,幾杯酒下去,他就有點飄飄然,樂不可支了。
毛月珍坐在他旁邊,也開始端起“陸總”夫人的派頭來,微微笑着接受所有女生的恭維。
她伸出鮮紅的指甲,笑道:“指甲是新做的.....戒指?魏源給買的啊,我覺得也好看。”
江慧文做在蘇有甜的旁邊,她小聲吐槽:“着兩個家夥是真的配,一樣地能顯擺。”
蘇有甜沒有說話,她仔細地打量着魏源的臉,想要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一絲不自然的成分,然而.....沒有。
那種盛氣淩人,那種不可一世,在他的臉上無比自然,和袁維有着天差地別的差距。
然而,她不想放棄,不想松開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她猛地灌下一杯酒,對着魏源道:
“魏源,你記得我和你養的那條狗叫什麽嗎?”
話音剛落,包廂內頓時一靜。
所有人都瞪大眼,看着蘇有甜。有的人面帶錯愕,不明白她在這個時候為什麽要問出這一句話,有的人面帶譏笑,認為她在這個時候提一條狗,難道想讓魏源念什麽舊情?
在這裏面,很多人不知道他們分手的內情,但是無論是誰的錯,在面對魏源那麽大的家底面前,沒有人敢說是他的錯。
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腦補,蘇有甜抛棄魏源這個窮小子,然後窮小子逆襲成高富帥反被打臉的情節。
在所有人看好戲的神色下,魏源眉頭一皺,他放下酒杯,轉頭看了蘇有甜一眼:“什麽狗?咱們養過狗嗎?”
話音剛落,有人已經嗤笑出聲。
毛月珍雙手盤胸,一笑:“蘇有甜,我知道你還對魏源念念不忘,但是過去的也就過去了是吧,你再怎麽念着他都是我男朋友。這麽多人面前再提以前的事情.....不好吧?”
魏源坐下,他皺眉道:“月珍說得對,咱們的事已經過去了,再見還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做令我為難的事情。也祝你找到更好的歸宿。”
說完,他卻暗地裏偷偷看了蘇有甜一眼,然後隐晦地指了指手表。
蘇有甜知道,這是想要約她的意思。
他這種赤露露打臉的話一出,所有人都替蘇有甜尴尬起來。
江慧文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譏,沒想到蘇有甜一把拉住了她。
她一手拉着江慧文,一手捂着臉。
半晌,一聲輕笑從她的口中傳出。
蘇有甜仰着頭笑了半天,頗讓魏源摸不到頭腦。
“你笑什麽?”
蘇有甜放下手,搖了搖頭:
“我真是個傻子。”
魏源皺眉,以為她受刺激了,于是道:“有甜,你別......”
蘇有甜接着道:“我竟然以為你個混蛋竟然是我的袁維.....”她突然冷笑了一聲:“你也配?”
魏源地臉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蘇有甜站起來,環視了一圈衆人,似乎沒了希望,她也沒什麽可害怕了,她拿起一杯酒就潑在了魏源的臉上:
“就是這個意思。”
嘩啦一聲,魏源的西裝都濕了。
他頭上的水滴答地向下流,張着嘴看着蘇有甜,半晌回不過神來。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看着蘇有甜,也是沒反應過來。
毛月珍驚叫一聲:“你幹什麽?”
蘇有甜用紙巾擦了擦手,面無表情地說:“沒看出來嗎?我嫌棄他髒。”
毛月珍剛想發怒,包廂外卻傳來一陣腳步聲,整齊劃一,像是有一排訓練有素的人走過來。
門猛地被敲響,所有人一頓,接着一個穿着西裝的壯漢進來,對着魏源一彎腰。
“魏先生。”
這幫人一愣,這人是誰?
沒想到魏源看到這人臉色卻是一變,他似乎認識這個人,有些不自然地站起來,道:“你.....找我什麽事?”
壯漢沒有說話,他微微一側身,有人從後面走了過來。
一瞬間,毫不誇張地說,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人穿着藏藍色的西裝,頭發削得很短,淩厲的五官很是顯眼,其中臉上淡色的眸子,就像是水中被沖刷得圓潤的琥珀,眨眼之間,波光流溢。他微微一轉頭,薄唇一抿,上唇微翹的唇珠也變得微平,但仍然性感得讓人想要含.着它,吸.吮它。
江慧文捂着心口,瘋狂地搖着蘇有甜的胳膊:“這人是誰,好、好帥!”
蘇有甜像個木頭一樣坐着,一動不動。
魏源看到來人,像是被奪走了魂魄一樣,半天動彈不得,他張了張嘴,勉強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