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才
在朝廷赈災的時候,買糧的船隊又從彙通河出海了, 只是這一次的隊伍比上一次大了五六倍, 上面不止裝了金銀,還裝了絲綢、瓷器和茶業等物。去的也不再只是‘商人’, 還有禮部派遣的官吏。
有上一次經驗,這次船隊回來的更快了些, 并幸不辱命的帶回了五十多萬石糧食和交州島的商人來使。
這批糧食回來,大慶內缺糧的狀況就大大緩解了。
禮部官員鄭重的接待了交州島的來使,和他們簽訂了一些貿易條約。帶着他們在京城半個月,才送他們離開, 同時民間也有商人組織起船隊,跟着使團出海了。
全民都在努力墾地種冬糧、用水泥修屋補院的時候, 時間過得特別快,轉眼又到了冬天。
這個冬天比去年冷了很多,大雪那天整個皇宮都鋪上了一層銀色。
在鵝毛般的大雪中,所有宮人都穿戴上了棉衣氈帽,進了燒着炭火的宮殿, 褪下外衣帽子之後, 動作仍像以往一般輕盈靈活。
長壽宮梅苑前的亭子裏, 三面被挂上了帷簾,亭中生了幾個大炭爐, 上面溫着熱酒熱菜, 趙永澤和他的幾個侍讀好友在這亭中賞雪。
“殿下,各位公子, 禦膳房上了一道烤鲈魚。”劉珍兒微微施禮後,就揮手讓人又在石桌上擺好烤架鲈魚。
菜上好了,劉珍兒正打算施禮離開時,就被殿下拉住了手腕:“這些事,讓下面的人做就行。難道的閑暇時光,你也坐下。”
“奴婢可不會詩詞,坐這兒平白擾了你們的雅興。”劉珍兒見宮娥都已經行禮退下了,也沒有強行離開,笑着順勢坐在了殿下旁邊。
房瑞雲笑道:“我們也都是俗人,沒說什麽詩詞雅言,在說幾本奇書。”
“哦,什麽奇書引起了大家的讨論?”劉珍兒也來了好奇心。
趙永澤笑道:“我們說的是《萬國圖志》。”
“那幾本書已經翻印了?”劉珍兒聽了十分高興。
那幾個傳教士待在理藩院,雖然看似受着冷落,但實際看着他們的人可不少。劉珍兒一聽說他們國家已經在發展自然科學了,就打起了他們手上的書本的主意,《萬國圖志》就是其中的一本。
“其他書籍還在翻譯,但《萬國圖志》已經印了出來,現在在京城大受歡迎。”林明啓笑道,自從出了一本洛陽紙貴的《萬國圖志》後,理藩院可是大受關注,就連林明啓都知道一些。
“陛下開明啊!”劉珍兒萬沒想到最有可能出不了的一本書,最先流傳開了。
自從知道了那幾個傳教士的底細,劉珍兒心裏生出了一個不敢說出來的野望,她想讓外來的自然科學沖擊理學家在思想上的禁锢。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要大慶的有識之士能夠認同接納那些自然科學。
劉珍兒讓人有意無意的引導幾個傳教士,讓他們翻譯他們的書籍來傳播他們的思想,沒想到第一本《萬國圖志》就大獲成功了!心情激蕩的劉珍兒端起手邊的杯盞,就飲了一口。
“父皇英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趙永澤拿了一杯茶換了劉珍兒剛剛放下的酒杯,“但你也不能多喝酒。”
立馬有華服少年附和道:“這雖是暖酒,但也不能多喝。”
“好,不喝,我也覺得這酒有些烈了。”劉珍兒覺得是她這世從沒喝過酒的原因,所以只一杯就覺得臉有些發燙了,順勢喝了一開口茶才問道:“《萬國圖志》上說世界很大,我們處在一個球上,你們覺得是不是真的?”
“那都是胡說!我們先賢就說過,我們世界天是圓的地是方的。”另一個華服少年道,“若地是圓的,我們怎麽站得穩?!”
林明啓慎重道:“看《萬國圖志》上的地圖,不像是亂說。”
“你焉知他的地圖不是亂畫的?”那少年不甘示弱。
劉珍兒不以為意的笑了一下:“若他們真的是在胡言亂語,你們可以去理藩院找他們當面辯駁一番。也免得他們欺世盜名,哄騙了無知百姓。”
“他們都是些夷人,連官話都說不清,跟他們辯沒意思。”那個華服少年毫無意趣的揮了揮手。
房瑞雲看了看皇長子殿下和劉女尚,也對着華服少年慫恿道:“不是有個叫畢贽的少年天才跟在那幾個夷人面前學習嗎?你只要去把畢贽駁倒了,肯定就沒人相信那些夷人的話。”
“嗯,畢贽?!”那華服少年雖然已經喝的有些上頭了,但還是條件反射的搖頭:“不行,他口舌太利,歪理都能給他說成正的,罵起人來毫不留德,不去!”
另一個華服少年也激道:“廣榮兄,你好歹也是國公之子,怎麽就怕了這個窮書生?”
“那是個瘋子!他昨日和我表哥辯論時說朱程兩位先賢是假道學。”侯廣榮打了個寒顫,“關鍵是我那自幼熟讀詩書飽受贊譽的表哥還沒辯贏,回家就被我舅舅一頓好打。我哪還敢惹他!”
劉珍兒聽得精神一震,房瑞雲也放下了酒杯皺眉道:“他這也太狂了,怎麽敢說這話。”
“反正這種人,說不過他,我得躲着。”侯廣榮搖着頭又喝了一杯。
劉珍兒看了一會兒熱茶上的水汽,平複了心情才問道:“這畢贽是何人?他敢如此說,不怕天下讀書人的罵聲嗎?”
“這畢贽家裏沒什麽說的,他爹就是一個多次落第又中年逝世的舉子;但他自己,從小就是個聞名鄉野的神童,這些年無論和什麽樣的才子辯論,都沒輸過。”林明啓聲音裏有些欽佩。
房瑞雲搖頭:“行事說話太尖銳了,傷人傷己。”
“我要有他那能耐,也要像他那樣,辯的天下才子啞口無言才暢快!”另一個華服少年廖風鳴飲了一杯酒道。
房瑞雲将酒換成了茶:“他質疑先賢的話傳出去,必定會遭到士林群攻。”
“我倒對這個天才有些好奇。”劉珍兒轉頭問道:“殿下我能見他嗎?”
趙永澤又提起火爐上的熱茶,給珍兒續了一杯:“當然,你是要在宮中見,還是要出去見?”
“出去見吧。”劉珍兒很自然的捧起茶杯暖手,在沒确定畢贽的品行時,她不願意讓殿下和他扯上關系。
趙永澤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點頭:“好,等天晴雪化了,我們就去看看。”
其他人見了殿下的動作,都默默吃酒,心裏對劉珍兒的重視更上一層樓,覺得楊嘉筠被驅逐的不冤。
這一頓酒菜直吃到黃昏才罷,幾位侍讀才被送出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