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夏侯玉寰如此說道的時候，迎面走來一行人，方稻魚定睛一看，為首的那人綠衣袅娜，神态妩媚，不是綠幽是誰。而此刻那跟着自己這一行人的蝴蝶，竟然飛到了綠幽那裏去，而後又圍在綠幽身邊的一個绛紫衣袍黑褲黑布鞋的少年身上。而那少年腰間佩戴的玉，同方稻魚他們搜集來的五塊玉合起來後的樣子一模一樣。
綠幽見了夏侯玉寰，嫣然一笑，沖身前的魁梧大漢人道，“寨主，那暗紅衣衫的女子乃是皇後的人，此番前來必定是對小皇子不利。我先帶小皇子走，還請寨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幫我攔住他們。”
夏侯玉寰聞言，冷哼一聲，“綠幽姑娘莫要血口噴人，你可看見了那幽香蝶，那可是唐門千手醫仙唐德馨夫人專養的蝴蝶。能認領小皇子的五塊玉，其中一塊德馨夫人作為自己丈夫給的定情信物佩戴了十四年，為防丢失德馨夫人特地在上面抹了只有幽香蝶才能聞出的香料，凡是摸過那玉的人十日之類幽香蝶都能尋出。你來認領小皇子的玉，分明就是從我這裏偷去的！”
寨主大驚，反手扣住了綠幽的左手。綠幽不閃不躲，反而笑意盈盈，“夏侯小姐，明明是你偷了我的玉讓我給要了回來，怎麽反倒惡人告狀了呢。”
綠幽此話一出，寨主的手勁有了微松，趁此刻，綠幽處腿橫掃，逼得寨主跳起，右手回掌，一掌竟将那高大魁梧的寨主打得飛出三丈有餘，然後抱起绛紫衣服的少年，同她身後兩名男子一起躍上房頂。
“夏侯小姐，小皇子我們就帶走了。啊，還有杏兒姑娘，忘了告訴你一件事，皇後派出的人馬早已經全滅，而我恰好撿到那領頭人身上的令牌，沒想到那麽容易的便騙過了你啊。”
杏兒頓時臉色煞白。
前天夜裏，她起身去上茅房之時，半空之中飛來一塊令牌，再看綠幽冉冉飄下，告訴她皇後有令，必須阻止小皇子被找到。綠幽叫杏兒把玉偷來給她毀掉，杏兒思量再三，竟然也真的那麽做了。
“铮”地一聲琴響，淩厲的氣流成半月狀襲向綠幽抱着少年的手，綠幽大驚，躲閃已是來不及，于是咬牙承受下那一擊，哪知咯嚓脆響，迎着那氣流的肩膀衣衫破裂，血肉橫飛，白色的碎裂骨頭都顯現出來。綠幽看下去，水橫波已然是擺好伏羲琴，纖手着玳瑁，嘴角泛着冷笑。
眼看單臂要抓不住那少年，綠幽身旁的兩人正要伸手去接，又是兩聲琴響，半月形的氣流再至，眼看那兩人要被攔腰擊中，卻被綠幽咬牙拼盡全身的力量撞了開，不過綠幽身上又多兩條傷痕。
夏侯玉寰在下，目光如電，将綠幽右肩上那個“蟬”字看得清清楚楚，“蟬綠幽，蟬貴妃那自小習武的侄女。”
方稻魚看杏兒此刻臉色已經全然青灰，頹然跪地，喃喃道，“我不知道她是蟬家人……我只以為是皇後……”
眼看那少年要從房頂摔落到地，空中突然竄過一白一金兩道影子，硬生生的将少年劫下，停落在對面。
“離三清！”唐小蓮驚叫起來，“你沒死诶！”然後她又咯咯咯地笑起來，“那樣的話那個什麽湯的是不是已經是你的夫人了呀~”
離三清恨恨然地看向夏侯玉寰，再看向唐小蓮，咬牙道，“唐小蓮，我沒親手宰了你雪恥我怎麽可能會死！”
唐小蓮拉着眼皮沖離三清吐舌頭，還不停地喊着要見離夫人，離三清怒發沖冠地拔劍，卻被那金衣女子一個瞪眼止住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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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多日不見，你可有想我？”那金衣女子勾唇一笑，眸間精光四射，單手卻掐住了少年的脖子，“不過可惜，你怕是回不了皇宮了。”
此話一出，夏侯玉寰昂起了頭，一股尊貴之氣陡然圍繞身旁，“三公主，沒想到你竟然纡尊降貴親自前來啊。”
“過獎過獎。”金衣女子張狂大笑，紅唇若血，“若不是軍務纏身，我早就親自前來送大公主你往西天去了，哪還用得着離三清。”
“哈哈哈哈……”夏侯玉寰也是大笑，渾身煞氣盡出，飛身而起，黃金鏈直襲那金衣女子的面門，“早就知道你圖謀不軌，父皇知此次尋回小皇子必定要受你們阻攔從而兇險萬分，特地叫我前往。沒想到你竟然就如此簡單的露出狐貍尾巴！”
夏侯玉寰雙鏈此刻用得正是鳳凰火舞刀法，左手使出五舞浮空，六舞翻雲，右手配合以惜諾，俗話說諾重千斤，夏侯玉寰始終騰躍在半空之中，黃金鏈含着千斤之力橫掃而至，所及房屋皆是被斷成幾節。而那金衣女子則是接過跟随她出現的灰衣人中丢出的長戟，大喝一聲，戟如游龍，縱身而上。
眼看離三清的劍刺向那少年，唐小蓮急了，鐵蒺藜揮手而出，離三清躲開鐵蒺藜，索性放開那少年，揮劍向他恨之入骨的唐小蓮砍來。唐小蓮身上除了匕首外沒帶什麽兵器，正驚叫得哇哇的時候，若幹飛镖破空而至，将離三清的劍打偏。離三清擡頭一看，原來是跟着唐小蓮的唐門弟子到了。哪些随着金衣女子來的黃衣人正在被水橫波用琴聲壓制，那些人到也不是庸碌之輩，大部分還是能躲過水橫波的琴音襲擊，不過除了躲閃外便做不了什麽事情。
蟬綠幽見那寨主和方稻魚正奔向少年，銀牙一咬，顧不得已經廢掉的右手，自懷裏掏出一個竹筒放在地上，再掏出火折子點燃，霎時間，土黃色的煙霧湧出，并且擴散得極快，不消一會兒竟然将整個寨門口籠罩在其內。
方稻魚立時屏息，卻發現這煙霧一旦接觸到人的皮膚便立刻生效，讓人四肢酸麻，意識也漸漸模糊。
嘴裏被塞進一顆藥丸，方稻魚心中一動，到自己身旁的人是夏侯玉寰。
待煙霧散去，木板鋪成的寨門口便只有夏侯玉寰方稻魚同蟬綠幽還站着了，其餘的人盡數暈了過去。
“你們？”蟬綠幽瞪大眼，滿臉疑惑。
原來從唐門離開那日，德馨夫人有單獨叫夏侯玉寰出去過，那個時候德馨夫人便發現有蝴蝶一直在半空中徘徊，在看到德馨夫人後便飛了出去，由此猜想到玉可能被偷了。在夏侯玉寰處确定此事後，又交了一瓶可解百毒的十煉靈芝丸給夏侯玉寰，希望能對她有所幫助，沒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
夏侯玉寰沒有向方稻魚解釋，不過方稻魚前後一思索，也是得出了答案。
“綠幽姑娘，蟬家企圖通敵叛國，所以才會被滿門抄斬，蟬貴妃更是為争寵而殺害皇子。你雖是蟬家死士，但更是大周朝子民，還不迷途知返，要繼續謀害皇子麽？”夏侯玉寰深吸了口氣，沖将匕首抵在少年咽喉處的蟬綠幽厲聲道。
蟬綠幽明顯遲疑了下，“可是，我是蟬家死士，也是蟬家人……”
“你替蟬家抓了皇子，無非是讓他們能把皇子獻給他們勾結的蒙國，大周無皇子，日後他們便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可能！到時候便是戰亂紛起，血流成河，而你們更是青史中的千古罪人！“
蟬綠幽目光猶疑，張口正要說什麽，半空之中卻陡然出現一個黑影，如老鷹抓小雞一般拎起蟬綠幽與那少年，幾起幾落，越過夏侯玉寰與方稻魚，落在他們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一艘船上。夏侯玉寰轉身，頓時錯愕得僵立在地，那穿上的人明顯是蒙國打扮。
拉住夏侯玉寰要沖上去的身子，方稻魚神色嚴謹地搖頭。
去，肯定只是送死。
夏侯玉寰也明白，可是這樣看着皇子被掠走，實在是讓她心如刀割氣焰難平。
哪些蒙國人也怕在此呆得久了節外生枝，立刻調轉船頭，急駛上岸，再換了快馬，立刻離去。
見夏侯玉寰頹然坐地，方稻魚才開口，“被掠走的不是真正的皇子。”
夏侯玉寰猛地擡頭。
方稻魚扶起夏侯玉寰，然後伸手摸自己的頭，眉宇間多了幾絲尴尬，“真正的皇子額間有一顆紅痣。”
夏侯玉寰退後一步，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你從何得知？”
嘆息一聲，方稻魚心中微微有絲痛意，夏侯玉寰仿佛立時就可以同他成為你死我活的敵人一般，“其實我們一直相互有隐瞞，你未告訴我你是大公主，我也沒有告訴你……此次我也是受了皇上的命，也是來尋小皇子的。皇子額頭有紅痣，是皇上告訴我的。”
“父皇終究還是沒有信任我，還是要安插給他的人在我身旁。當時叫我來尋皇子的時候我便不答應的，我是大公主，沒有尋到人會被疑心我故意為之，尋到了人若是沒有保護得好出了什麽差錯，他便有足夠的理由收回我手中的權利……”夏侯玉寰苦笑着，掏出那瓶十煉靈芝丸，開始給自己人喂解藥，“這個江山，這個天下，并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不忍看到權臣當道禍亂朝綱，才會自請幫父皇處理政事，怕江山不穩才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讓那些皇親國戚不至于窺視皇儲之位……”
方稻魚聽得心中感慨不已，如此女子，真真個是該生成一個男兒的。
“其實父皇又何必讓你來監視着我，我答應了他要把人帶回去，自然會辦到，母後那裏我勸不聽也沒有辦法……但我的心，日月可鑒……”說道此處，夏侯玉寰手一抖，險些掉下淚來。
方稻魚一聽，想出言否認自己是在監視她，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真正看來他并未幫到夏侯玉寰多少忙，憑玉寰的武功，又何須別人來保護。自己若是看着她對皇子有殺意，或是沒有用心尋找，也是會告知皇帝的。可是，此時若不說些什麽，又總覺得似乎被夏侯玉寰冤屈了一般。
“我懂……”思來想去，千言萬語，說出來的，還是只有這兩個字，方稻魚不由得嘆氣，自己真是個不擅言辭的人啊。
但就是這兩字，卻叫夏侯玉寰心中一顫，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笑了。世上已有一人知她懂她，也許就夠了。
待自己人都吃了解藥醒過來，夏侯玉寰向寨主講明一切，那寨主依舊是心有餘悸，又聽得方稻魚說皇子額頭有紅痣，并且将玉的樣式都畫出來，那寨主才是相信了。由此才見到真正的皇子，那是個濃眉大眼身材結實的少年，他們見到他時，他正在屋裏看《孫子兵法》，擡眼間，眸光如夏侯玉寰一般淩厲異常。方稻魚與夏侯玉寰相視一眼，心中都甚是欣慰，這小皇子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庸俗之輩也并非惡毒之人，甚至是聰穎異常，且已經懷有一身武藝，此番歸去，定是大周朝的福氣。
至于三公主與她帶來的那些人，夏侯玉寰讓唐小蓮喂給他們吃了散功的藥，向唐門借了弟子，已經先行押送他們回京。不過奇怪的是離三清卻是沒了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延綿群山，空翠迎風，萋萋古道，折柳惜別。
“你不和我一起回帝都？”
夏侯玉寰騎在馬上，疑惑地問。
“海闊天寬，魚躍鳥翔，我說了我志在游玩江湖，此番若是跟你回了帝都，必然是要被拉到朝堂的，我又何必。”方稻魚懶散散地笑道，依舊是那緩慢的語速，“何況樹正寨寨主用自己兒子風無寒替了小皇子，我還要快快地去尋回他才是啊。”
夏侯玉寰惋惜地點了下頭，心中雖有那麽幾絲不舍，卻也說不出來。
方稻魚見夏侯玉寰眸中幾絲嘆惋，心中一動，随即把目光放到遠處騎着馬的小皇子身上，“我師傅說過，大公主若是入了江湖，必是一代俠女。不知玉寰可有入江湖縱馬随行之日？稻魚願随行左右，共享逍遙。”
“我也希望能随性自由……”夏侯玉寰笑了笑，端麗的臉龐上有向往，也有猶豫，她垂下頭，複而又擡起，“待皇弟能掌權之時……也許……也許我會來江湖找你。”
方稻魚心中大喜，夏侯玉寰的意思他已經明了，本以為只有自己情愫暗生，卻原來并不是自己一人暗自單戀，“我明白，小皇子此刻回宮，賢妃已死，公主嫔妃們又殺機暗藏，他又無甚勢力，自然是需要能以社稷為重之人的扶持。”停頓一下，方稻魚再次挪開眼，咳嗽了聲，“我……會在江湖中等你的。”
夏侯玉寰哈哈笑起來，飒爽地策馬而去，“那你可得等着我，玉寰是我的真名，如果我真的有再入江湖之時，依舊是這個名字。“
方稻魚懶洋洋地伸了個攔腰，伸出手，同夏侯玉寰一擊掌，兩人對視片刻，都調轉了馬頭，各自往一個方向走去。
小皇子雖年在山寨長大，但當時看他屋中擺設是書籍成堆，牆上挂的劍更是江湖中歸隐近二十年的驚才公子所持的寰宇劍，由此可知，小皇子必然是那驚才公子的傳人。如此一看，不出三年，夏侯玉寰必入江湖。而那時唐小蓮也長大，這江湖，又要多出兩個女俠了啊。
女俠當道的江湖，倒是很讓人期待呢，方稻魚呵呵地笑了，一人一馬，隐進了山色霧氣中……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