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災星
葉辭抿着唇,在清秀字跡的下面,提筆刷刷的回複一句,然後趁着老師還沒回頭,把橡皮輕巧的丢了回去。
後排的木萱,瞧見二人橡皮傳話的舉動,七分詫異三分揶揄的挑了挑眉。
宋杺言接過橡皮,垂頭一看。
【不想t^t】
噗!
為什麽要畫一個哭喪臉的表情呀?
真幼稚。
既然不想寫檢讨,那上課還走什麽神啊。
宋杺言用玉白的手指點了點那個醜兮兮的表情,頗為“嫌棄”的撇了撇嘴,卻在垂頭擦掉橡皮上字跡的一瞬間,櫻唇微勾,悄咪咪的笑了。
五分鐘後,放學鈴響。
所有同學歡呼一聲,提起書包就往外面沖,好幾個沖的太猛,在教室門前撞到一起,霎時間人仰包翻,嚎叫連連。
葉辭這才發現九班好多人都不住校,宋同學也是。
宋杺言背起書包,将背帶細細調整好,再将衣着上的褶皺一一撫平,将額前耳後的發絲打理好,确定形象無虞後,才邁步往前走。
n多同學笑着和她說再見,她一一微笑回應。
忽然,靠近樓道一側的窗戶從外面拉開,許多腦袋探了進來。
全是其他班的alpha,裏面還有不少beta,男男女女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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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同學!今天我要去你家的服裝店買衣服!”
“我也要去照顧叔叔阿姨的生意!”
“我我我!還有我!我要買三件!”
與宋杺言素來不對付,在校園最受歡迎omega排行榜上屈居第二的楚代靈,帶着兩跟班,站在樓梯上,遙遙看見此幕,不禁冷笑連連:“都是群人傻錢多、被女神假象迷了眼的呆瓜。”
其中一個跟班聞言,小聲附和道:“對啊,宋家服裝店的質量明明超級差,線頭又多,還掉色,有的上衣連兩個袖子的長短都不一樣,價格卻比別家貴的多。”
另一個跟班撇撇嘴,頗為不屑的說:“還不是因為有宋杺言在,所以多的是傻逼願意上趕着送錢呗。”
宋杺言看着眼前對照顧她家生意熱情高漲的同學,想了想,還是道:“感謝大家,但我家的衣服确實質量上有些瑕疵,你們要不再考慮一下?”
葉辭覺得她這話說的挺真心實意,一雙澄澈如波的杏眼裏,沒有絲毫的隐瞞。
走近了的楚代靈卻揚聲嗤笑:“這是在以退為進呢,真會裝模作樣,她知道這群迷戀她的腦殘粉不可能不買,這番話只是裝裝樣子罷了,反正她提醒過了,就算腦殘粉們花錢買到質量差的衣服,也會高喊一句女神真善良。啧!”
一旁聽見的alpha頓時不高興了:“代靈妹妹,你心裏能不能陽光點,別老把宋女神想那麽壞,好不好?”
這話一說,立馬有n個alpha都無比贊同的點了頭。
什麽?
我不陽光?!
我陰暗?!
楚代靈瞪圓了眼,“提醒”不成,反被氣的夠嗆。
伊宛雲把書卷成一個喇叭狀,沖教室外別班的同學大喊道:“都別圍着了,宋同學明天還要表演,咳,大家都,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慢姐就咳上了。
葉辭只好單臂一撐,跳上課桌,一米七幾的身高,搭配75厘米高的桌子,霎時間頂天立地,這番氣勢把教室內外震的一靜。
葉辭揮了揮手:“各位同學讓一讓,明天義演,宋同學要表演獨唱!讓她早點回家休息,保護嗓子,才能驚豔全場嘛!”
外面堵着的alpha和beta一聽,這才如夢初醒:“對對對!我們趕緊讓開,別擋女神的路!”
說着,就整齊劃一的快速後退,三秒後,一條寬一米的通道,自九班門前蔓延至樓梯口,a和b們全都列隊兩旁。
就像粉絲一樣的為她打call:“宋同學,明天一定要加油哦!你是最棒的!”
“我要準備橫幅!就寫杺言放心唱,我們永遠在身旁!”
“那我買些氣球和鮮花!每一個氣球都寫上對宋同學的祝福!”
“我我我,我也來!”
看的楚代靈是又氣憤又嫉妒,皮鞋的鞋跟都快剁碎了!
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我也能這麽受歡迎就好了!
葉辭跳下桌子的時候,宋杺言瞧了她一眼,眼尾上挑,似乎有點驚異,又有點高興:“看來你對我的期待很大嘛。”
“啊?”葉辭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都不知道我唱功如何,怎麽就用了
驚豔全場這四個字。”
“嗯……”葉辭沉吟,然後拿眼神打量了她玉白的脖頸,“難道你唱功不行?”
宋杺言一噎,瞪了她一眼:“是啊,确實不太ok,所以你無形之中給了我很大壓力,知道嗎?”
“那……抱歉?”
宋杺言攥緊了肩上的背帶,極輕的嘀咕道:“我真是傻了才跟你計較這個。”
支持我的人這麽多,誇我的人也很多。
才不缺你這一個呢。
哼!
她擡腳邁步,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辭本來還想安慰她說:其實你就算唱的不好,還是會有很多人願意聽的。
畢竟,美人唱歌的重點往往不在“唱”,而在“看”字上。
但宋杺言已經走的沒影了。
葉辭不禁感嘆:宋同學可真是愛生氣。
不過,美麗的人都有點小脾氣,能理解的。笑cry。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已經離開的宋杺言聽到這番安慰的話,大概會直接氣炸,然後連續三天都不拿正眼看她。
宋杺言一走,帶走了教室前浩浩蕩蕩的一波人,他們還要支持女神家的生意呢!雖然宋女神再三讓他們仔細考慮清楚,但衣服在哪買不是買,不就是質量差點,價格貴點,他們完全不在乎!
omega們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來到九班門口,想找葉辭要微信。
但——
“什麽?她已經走啦?”
伊宛雲眉眼彎彎:“是啊,她已經走了哦。”
南城一中
傍晚的霞光,倒映在澄夕湖中,将湖水染的瑰麗絢爛,清風将湖畔楊柳的垂枝輕搖,古色古香的仿古八角亭裏,站着一個撥打電話,面含期待的少女。
啊呀,不知道一百萬到賬沒有,得打電話問問媽媽。
如果錢到賬了,她就可以去把明末的古琴買來啦!
少女名叫白霜然,她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才回家,中午的時候,與媽媽在校外的西餐廳吃了午飯,那條短信就是她發的。
一想到很快就能擁有真正的古琴,明天一曲技驚四座,得到大家的關注,保不齊還能吸引到幾個家世很好的alpha追求者,她就激動不已。
本來她來南城一中讀書,就是為了自己
的未來,除了南城一中的師資力量雄厚,能學到更多東西外,就是因為學校裏有很多富家子弟啊,嫁入豪門不止是她的期盼,也是她媽媽對她的期盼。
電話在期待中被接通,但聽到的回答卻讓白霜然特別失望。
“什麽啊?那個人付不起一百萬啊,那我的琴怎麽辦呀?我話都說出去了,要是沒有琴,一定會被她們笑話的!我不要!”
白霜然不高興的嘟起嘴,拿手指去戳雕了鳳紋的柱子。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
白霜然才蔫了吧唧道:“好啦,那我就花錢去琴館租一個價格昂貴些的琴好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這才滿意,誇了女兒兩句。
之後,白霜然就與媽媽聊起了今天在花園時說到的話題:“媽媽,今天,女生們都在聊首富千金明天義演的裝束和使用的鋼琴,真的是太讓人羨慕了。她們都想和首富千金做朋友,我也想,我覺得我應該去試試,如果能和許淩音做朋友,好處是無窮的,也能接觸到更多的豪門alpha。”
她的媽媽顯然很支持這個想法。
“嗯,我會加油的,我今天還專門上網翻了她的社交賬號,粗略了解了她一下,對她個人的好惡,已經有了一定的認知,我知道她最讨厭別人說她的長相,因為她沒能繼承到首富夫婦的神顏基因,長殘了嘛,之前網上就有好多人對這點表示惋惜,說首富夫人的盛世美顏後繼無人,然後我專門去搜索了首富夫人的照片,怎麽說呢,我感覺許淩音跟她媽媽相比,真的差了好多哦,甚至有些照片看起來,都不太像。”
白霜然在電話裏說了好多後,忽然一頓,自己噗嗤的笑了起來:“我為什麽要說這麽多關于她長相的話啊,管她許淩音長的是美是醜,跟首富夫人像還是不像,她有首富千金這個身份就夠了,就值得我費盡心思去接近。”
她想起許淩音身邊的那個穿白裙的,柔柔弱弱的,叫虞沁意的女beta,這個人既然能做到,那自己也可以。
宋杺言背著書包回家,身後跟着二十多個alpha和七個beta,他們考慮到明天宋女神還要唱歌,就一路保持安靜,在宋杺言進入小區大門後,便停下腳步,紛紛揚起笑臉,揮着手說再見。
這個時間點,妹妹宋婉婉應該和強哥在一起,爸媽都在服裝店,家中無人,宋杺言回到家後,先進了自己房間,環視一圈後,打開衣櫃,發現放在衣服最上面的,特意剪成3cm長的兩根發絲不見了。
她的衣櫃被人動過,衣服也被人翻過,宋杺言眸中晦暗,面上卻是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因為她被爸媽當賊防着、當敵人戒備着,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任何人被親人這樣對待,都會感到難言的痛苦。
甚至在最初發現這個殘忍事實的時刻,會有一種心靈分崩離析,被世界隔離抛棄了的悲傷。
緊随而來的,是極大的自我懷疑和自我厭棄。
是不是我哪裏做錯了,是不是我惹他們不開心了,才會這樣?
爸爸媽媽的房間,她永遠都進不去,那扇門只要父母不在,就一定是鎖着的。
他們不歡迎自己,至親之人都在抵制她。
她能清楚的感受到父母對她的防備,她想不通是為什麽,明明她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不是麽?
她曾經在非常難受的時候詢問過,但爸爸卻給了她一個特別可笑的理由,說當初媽媽生她的時候,難産、大出血,之後家中大事小事不斷,每況愈下的厲害,甚至一度窮困潦倒,直到婉婉降生,家中才迎來了轉機。
所以,爸爸媽媽就覺得她是災星,是禍害,還專門請玄學大師蔔算過,連大師都說她遲早會禍害這個家,而婉婉則是這個家的福星。
只有婉婉這個福星才能鎮得住她這個禍害。
宋杺言當時聽的是既想哭又想笑。
她哭命運不公,笑人生諷刺。
所以,就因為如此,我就要被家人當賊一樣的千盯萬防嗎?
所以,我就不配擁有家人的關愛,只配在家中當個勤懇幹活的長工?
不,
或許連長工都不如。
家裏所有人的衣服,除了爸爸的內衣外,平時都是她來洗,她來晾,她來收,她來疊。
家裏的衛生、早餐晚餐,都是她來準備。
除此之外,她還要勤工儉學,去外面打些零工,一個月要把所有掙到的錢全部交給爸爸媽媽。
他們多次偷偷翻看她的衣櫃,檢查她的書桌,甚至是掀開她的床板,大概就是想看看她有沒有私自藏錢吧。
他們哪裏是把她當女兒看?
過往聽很多人都這樣說過:
“杺言這個娃娃長的忒俊俏,和宋家人不太像嘛,莫非是基因突變了嘛?”
“宋摳搜肯定是祖墳冒青煙啦,才會得了這樣一個天仙似的閨女。”
“宋家人都是圓臉,瞧着喜慶,就杺言一個是瓜子臉,我見猶憐的緊,頂漂亮着勒!”
要不是她和爸爸還有婉婉,是一樣的特殊血型,做不得假,她有時候真的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
沒人知道,當爸爸媽媽對着她,一口一個禍害,一口一個災星的時候,她的心真的好痛啊,就像是被一把鈍刀割着,一刀一刀的淩遲着,刀刀都帶着血,刀刀都沁着淚。
其實,初中畢業,九年義務教育完成的時候,爸媽就不想讓她上學了,要不是因為她在學校對家裏的服裝生意更有利,且由于她成績優異,北城一中不僅免去了她的學費,還答應給她每年兩萬塊錢的獎學金,再者初中生能找到的工作實在有限,遠不如高中生來的有優勢,以上三點很現實的原因,才最終說服了爸媽同意她繼續上學。
但大學的話,就不好說了,前途渺茫的厲害,可她想為自己搏一個未來。
親人不支持,甚至是會極力的反對,她必須要自己想辦法才行。
只能靠自己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
只能靠自己了。
宋杺言仰着頭,拚命的眨着眼,希望能将那些因為陷入回憶而流出的淚水逼回去。
不許哭。
宋杺言,你聽到沒有?
不許哭。
但微鹹的淚珠還是不争氣的落下,劃過白皙的臉頰,彙聚在精致小巧的下巴上,晶瑩的一滴,在夕陽餘輝的映照下,折射出別樣的光芒。
白玉似的少女,靜靜的伫立在房中,仰着頭,凝成了一幅畫,若有人能望見,必會感受到畫中人此刻的悲傷。
等心情平複下來後,宋杺言拿紙巾沾了清水,擦掉面上幹涸的淚跡,便走出家門,向前面一棟樓房二單元的201號地下室走去。
小區的地下室因為當初的建造問題,以及小區用戶普遍都不願花錢購買地下室的關系,80%都沒賣出去,反而被各家各戶的雜物廢品堆滿。
宋杺言在前一棟的地下室裏放了些東西。
一些不能讓爸爸媽媽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