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間房,三晚,順便請何婆婆過來。”
太古旅館的老板瞪着大小眼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男人帶着一個邊緣磨損厲害的牛仔帽,只能看見一個下巴,他懷裏抱着一個人,看不出男人女人,用一塊不知道哪裏撿的黑布蓋着。
“一間?這兒的規矩是按人頭算房間。”
“就一間。”
老板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唯利是圖,命不如錢金貴,那張不記名的銀行卡顯示餘額的第一個數字後跟着五個零,老板自動給這位客人升級為S級用戶,把那把沾滿了油污的鑰匙遞給他。
洛城是座經濟發展十分不平衡的城市,越靠近中央城的區域越顯示出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而港口附近的發展則非常落後,這裏最多的是赤腳的流浪小孩、警局如自己家的小偷慣犯,背了大罪名的惡人在此聚集起來,以搶奪地盤收取保護費為生,惡名遠揚,連警察都不敢輕易來這裏。
周慕着實引人注目了些,但暫時還沒有人敢來招惹他,敢于這麽大搖大擺進來的人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周慕抱着尹小運下了地下室的樓梯,電燈泡挂在頭頂,只能發出昏暗的光,地下室內只有最簡陋的通風設施,簡直讓人難以相信這是2335年,兩側的房間卻錯落有致地擺放着,大部分的門都已經鏽跡斑斑,有的甚至已經有孔洞,路過的客人可以看見房內的一角,隔音很差,某些房間傳出不忍聽聞的聲音。
鑰匙上系着一個簡易的木質挂牌,上面用墨汁寫着29,周慕在29號房門前停下來,擰門的時候剛好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從隔壁的房間出來,穿着性感的粉色短裙,皮膚是曬出來的精致棕色,長長的假睫毛下她看了一眼周慕,随後吹了個口哨說:“帥哥,缺人嗎?”
周慕沒理她,女孩兒輕輕“哼”了一聲,踩着高跟鞋走了,僅留下一句:“窮鬼。”
電源開關就在左側牆壁上,周慕摸黑打開了燈,房間很窄,7平米的樣子,擺着一張看起來随時要塌的床,一個缺失櫃門的衣櫃,一張用木板拼接而成的桌子,沒有椅子。
周慕輕輕把尹小運放在床上,靠着不太光滑的牆壁,尹小運因為痛而哼唧了一聲,他輕輕拍拍尹小運的背,尹小運的呼吸平穩下去。
他這才失去力氣地坐到了地上,手提箱已經丢了,但是裏面的東西被他放在了身上,一個外接儲存器,一個微型通訊儀,外觀是一個徽章,做成了匹諾曹的形象,他撥動了徽章後的開關,地下室的信號很差,伴随着一陣“沙沙”,那邊傳來珍妮急切的聲音:“老板!”
“我在。”
“太好了。”
“基地啓動自毀程序了嗎?”
“開始了,匹諾曹的全部數據庫已經備份成功。”
“老陳呢?”
“暫時安全。”
“線人呢?”
“已準備就緒。”
“謝謝你,J。”
“……你什麽時候回來?”
“J,再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
“全面清除陳盡言和姜雲山的系統檔案。”
十分鐘後,有人敲響了門,順着門縫看過去,來人的身高只到周慕的大腿,黑色的兜帽很厚,看不清來人的臉,她伸出粗糙的手在門沿上拍了三下,似乎才看見面前這個英俊高大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有些疲倦,那雙黑眼睛引人注目,她許久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人了,不由得有些高興。
她熟練地往床上一瞧,看見了那個倚着牆壁的銀發少年,很漂亮的頭發,她心想,這一次終于是年輕小夥子而不是年輕小姑娘了,她憎恨看見那些姑娘身上的淤青,也不想給人做人流手術,這違背了她心中的道德,但是道德比不過吃飯。
她徑直走了過去,随後把挂在肩膀上的挎包拿了下來,像是變魔術似的從挎包裏掏出一個錫盒,裏面有一套手術刀,一罐酒精,一袋口罩,還有許多瓶瓶罐罐,疊得整齊的包紮用品和一次性膠質手套。
她又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笨重的老式電筒,電筒的握把在她手裏擰來擰去,變成一個獨立支架,燈泡很亮,掩蓋住了天花板上的老式燈。
一切準備就緒,她戴上了口罩和手套,拿着剪刀剪開了病人的衣服,看到傷口的那一瞬間吸了一口氣,嗓子裏的痰沒清幹淨,她半啞着說:“你給他用了強效止血劑?”
“嗯。”
她看着被血痂包裹的傷口,血痂接得過厚了,那枚樣式精巧的□□像是被踩實了土的盆栽,她取了一支注射器給病人注射麻藥,悶着聲音說:“市面上的強效止血劑真假摻半,希望你不要買到假貨了,否則今晚上他可能會休克而死。”
等她估摸着麻藥起作用後,毫不遲疑地開始用自己調出來的清洗劑沖洗傷口,注射器噴頭怼到了底,一塊血痂落了下來,病人因為疼痛開始冒冷汗。
“不過你做得沒錯,如果不注射強效止血劑,他現在可能就死了。”
周慕沒有告訴她那是他自己做的強效止血劑,調整了傑斯坦分公司的分子式,将副作用的範圍降至了最低,周慕走到桌邊,把外界儲存器和一瓶藥放在了上面。
她聚精會神清洗傷口的時候,聽見門響了一聲,她扭過頭去,英俊男人站在電筒照不到的地方,陰影擋住了英俊男人的半張臉,這時何婆婆才發現其實對方過于年輕,不僅是體态透露的健康,還有那雙眼睛,那是一雙充滿了悲傷的眼睛,就好像眼前這個男人淋了一場瓢潑大雨。
“你要走?”
“嗯,何婆婆做事,萬無一失。”
何婆婆笑了一聲,搖搖頭說:“你不應該擔心中箭的病人,而應該擔心你自己。”
英俊男人扶住了門框,似乎在借力維持站姿,何婆婆轉過身去說:“月霜病,你受刺激了,所以馬上就會犯病。”
男人沒說話,而是強撐着關上門,挂在內側門把手上的鑰匙晃了晃,因為磨出來的鐵鏽而未落到地上。
婆婆已經活了太久,不知道看過多少癡男怨女,她有一種直覺,今晚上那個男人就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