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雖然沒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我們還是開了一瓶紅酒,為這個不尋常的夜晚拉開了序幕。我不必想辦法拖延時間,因為發覺他比我更想拖延。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他一改往日的翩翩風度,變得頹廢無奈,向我講述了自己的婚姻生活。
幾年時間,他從一個躊躇滿志的年輕人,變成一個老成世故的成功商人,經歷着更為冷酷的人生蛻變,他要用加倍的努力,來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擁有這個位置。
真的是圍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裏的人想出來,當所有的激情甜蜜褪去,婚姻該用什麽來保鮮?
許逸對我說,他的婚姻已經是在艱難維系,面對敏感多疑的妻子,每天無休止的猜忌和盤問,他已經身心交悴。
我從頭到尾都只做了一個規矩的聽衆,沒有發表任何感言。趙天娜拼命想守住許逸,卻用了最錯的方式。想到她那天對我的樣子,也許那才是她的本來面目,不管再怎麽掩藏的好,在丈夫面前也會暴露無疑,可憐的許逸,我的同情心又開始蠢動。
“以前還可以,不管她做什麽,我都不說話就行,但是現在……”要離開餐廳時,他說。
“現在怎麽了?”我忍不住問,許逸卻搖頭頭,不再說下去。
“等這個項目完成,我就會離開天宇。”許逸突然說。
“離開?那……度假島怎麽辦?”
“公司會派別的人來接手。”我一時真不知道該作什麽反應。
從餐廳出來,天已黑透,許逸去停車場開車,我等在街邊,璀璨的霓虹燈在眼前不斷閃爍,漸漸化成無數光點,等他把車開來時,我已經頭沉胸悶,覺出幾分醉意。
“先不要回去,再兜幾圈,我想散散身上酒氣。”我的建議被他欣然采納,車子向着城市的另一個方向開去。
我打開車窗,讓清涼的夜風吹在臉上,說不出的輕松舒暢,我索性閉上眼睛,享受這難得的一刻。
我沒有忘記身旁的許逸,想到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跟他同車,從此以後,我們還是各走各路,我所有的恨,都不得不劃上句號,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已分不清是不舍還是不甘心。那麽他呢?他是不是也有些許不舍?這一刻,我多麽想知道他是怎麽想的。
但說到底,我也不過只是他工作上的夥伴,一個在适當時候可以傾訴的對象,根本無足輕重,憑什麽以為自己可以在他生命中留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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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已把我吹的心灰意冷,也不知車開到了哪裏,只希望這一刻能夠久一點,開始昏昏欲睡。隐約覺得車停了下來,許逸沒說話,是不是在注視着我?我仍然閉着眼睛,在他觀察我時,也是我用心觀察他的最佳時期。
一股熱氣撲面而來,我猛然醒來,看到許逸的臉離我不足一寸,他竟然想吻我!
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的看着他眼睛,就這樣看着對視着,呆了半天我才反應過來:“你幹什麽!”
他迅速退回到自己的座位,雙手緊抓着方向盤,幾乎要抓出指痕,“對不起,對不起……”他不住的道歉,聲音也在顫抖:“我控制不了自己對你的感情,……我情不自禁!”
勝利來的如此突然,把本該有的喜悅一掃而空,這時車早已停在路邊,我匆匆跑下車,許逸也跟了出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我質問,“你不是有個美滿家庭嗎?你不是一個模範丈夫嗎?過了今晚我們就互不相幹,你幹嗎要對我這樣!”
“我給你講那麽多,你還不明白嗎?我跟天娜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次不會再猶豫,我會跟她離婚。”原來他今晚已做了這麽多鋪墊,本想問他這一切跟我有什麽關系,可又忍不住問:“離婚?你說的簡單,趙天娜會同意嗎?趙年凱會放過你嗎?”
“我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他是不想錯過真愛,還是不想錯過又一次高升機會,也許我已經被他當成了第二個趙天娜,我不敢再細想,“那趙天娜怎麽辦?”我問:“你會抛棄她,就像當年抛棄方韻一樣?”
他皺起眉頭,我又刺中了他的要害,“當年我太年輕,不知道代價會這麽大,這幾年的婚姻生活,我已經受到了懲罰!”
“不管代價多大,都是你自己選的路,人生哪有後悔藥可以吃,當年你為了自己的前程,背叛方韻,你徹底地毀了她,這些懲罰,遠遠不夠!”我惡狠狠地說。
許逸突然逼近我,抓住我的雙肩,盯着我的眼睛像要努力把我看透,一副怪異的表情讓我全身發冷,他強壓着聲調問,“你是誰?!為什麽說這些話?!”
“我是個本來就該死的人,我是被方韻的鬼魂上了身,來找你報仇的!”我不顧一切的喊出來。
“這是什麽話!你是中了什麽邪,你不是她,我在說我們的事!為什麽總要提及她?”
“你為什麽不願意提她?你就那麽想忘掉她?難道她不是你愛過的人嗎?這麽多年,你就一點愧疚都沒有?”
他抓住我肩的雙手繼續用力,我被他捏得生疼,他眼睛裏冒着火,聲音卻像在哭訴:“你怎麽知道我不心痛,你怎麽知道我不內疚?!”他在極力克制自己:“但那些已經過去了,就算我再怎麽後悔也挽回不了……不要再說這些了,好嗎?”他幾乎是在懇求。
“好,不提她!”我推開他的手,冷冷地問,“那我又算什麽?你的外遇?情婦?你枯燥的婚姻的調節劑?”
“不!”他堅定的說,“我不能給你什麽承諾,也沒有要求你接受什麽,但你必須相信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愛你!”他正擡起要撫摩我臉的右手被我狠狠地打掉。
“你愛我?哈哈……”我大笑,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眼淚卻止不住流下來:“你說你愛我?你的愛,你的愛能保持多久?你會真正愛上誰嗎?你所謂的愛,可以為任何事情讓步,可以在任何時候被遺忘,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愛!”
我不是想要奪取他的心嗎?我不是應該博取他的好感嗎?可我現在卻在斥責他、嘲諷他、激怒他,這不是給自己施壓嗎?但我心中已經積蓄了太久的恨氣,不能不爆發。
許逸退後幾步,扶在車身上,恨恨地說:“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麽不堪!”他像在發怒,又像在發笑:“對,我沒有資格,我是沒有資格!”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的心被狠很的揪着,不想再看,轉過身去,冷的全身開始顫抖,緊緊抱着胳膊,淚如雨下。突然一股暖流從背後襲來,許逸從身後摟住了我。
“不要動,”他緊貼在我着耳邊說:“我只想抱你,只這一次,求你不要動!”他的淚水滴在我的脖子上,一陣滾燙。
我不能,我要用更多的恨,撲滅所有不忍,可是我卻不舍放手,我迷戀上了這該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