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我們就這樣一起度過了大學時光，自己也沒想到，這份感情會保持這麽久，可能因為我們的感情是波瀾不驚，細水常流的，所以才更耐得住時間消磨。”許逸緩緩地說着，我敢斷定，他的傾訴欲絕對不比我的求知欲少。
“既然這麽相愛，又為什麽分手？是誰先改變的？”能對別人訴說的愛情故事，肯定都是過去式的，從開始就能預料到這又是一個無果的愛情，而他，也只是一個陷入惆悵，也許還有幾分懊悔的失去者。
“我畢業後出來工作，她繼續考研。面對越來越多的社會壓力，生活不再像以前那麽簡單，不再像過去那麽輕松了。以前覺得任何事，只要我想，就沒有做不到，但是後來才發現，必須改變自己，才能迎合這個社會。”
我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後來呢？”
“後來？……我們就分手了。”
長時間的沉默，很不喜歡這種氣氛，還是由我來打破：“你所說的失去也包括她？”他點頭。
“你很想忘了她？”他沒有回答。
“那她現在在哪裏？”“不知道。”他搖頭，一臉的茫然。
實在不願看他這副表情，于是引開了這個話題，雨下了一夜，我們就這樣天南地北的閑聊了一宿，清晨，雨停了。
走出旅店，大地一片清新，混合着海水鹹味和花草香味的空氣陣陣傳來，遠處雲霧缭繞，青山依稀可見，如同一幅山水畫。我深吸一口氣，貪婪的欣賞着眼前的美景。
“真是太美了。”
“所以說，我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如果選擇高層建築方案的和話，一定會遮住這些景色。”許逸從身後走來。
“是啊，人類最原始的生存環境是大自然，在将來，能跟大自然完美的結合，就會是最好的生存環境，建築也是一樣，能跟自然融為一體，才是最佳的設計。如果破壞了這麽美的環境，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其實不需要多麽豪華，只需遠離城市的喧嚣，在這大海之濱，青山之腳，建一個悠閑居所，讓那些忙碌奔波的人，釋放心靈，舒緩身心，就是最好的了。”許逸說。
我跟他雖然因為立場不同，常常發生争執，但在一些事上，卻能找到共同點，實在是個不錯的搭檔。
霧氣漸漸散開，太陽從海面緩緩升起，“我們運氣真不錯，還能欣賞到海上日出，早知道就把相機帶來。”我不無遺憾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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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們一起迎來了曙光。
度假島的項目順利進行中，我每天都在有序地忙碌着，生活單一而又充實。
這天上午開完例會，許逸跟着我進了辦公室，想再談談他的想法，剛談一會，突然聽到他說：“天娜，你怎麽來了？”
順着他的聲音擡頭，見趙天娜正站在門口，笑吟吟的看着我們。
“剛好路過這裏，就上來看看，想跟你一起吃午飯。”她說。
我起身招呼：“來了多久了？進來坐吧。”
“不到半個小時，知道你們在忙，就在外面坐了一會。”
“許逸，你先陪太太去吃飯吧，我們下午再談，不然餓壞了她可是要心疼的。”我趕緊推他出門。
“蕭小姐一起去吧。”趙天娜說。
“不了，你們二人世界，我就不去打擾了。”
他們相挽離開，我也決定去吃午飯，來到公司樓下的餐廳，買好飯正準備找位子時，意外看到許逸夫妻，他們也看到了我，舉手招呼。
“你們怎麽沒出去吃啊？”我問。
“她嫌外面熱。”
“我是不想你來回跑，怕耽誤你工作。”夫妻倆互相推卸，只是更加顯得他們親密。
許逸沒說話，趙天娜放下餐具，推開盤子：“我不想吃了。”
“飯菜不合口味嗎？”我忙問。
“不是，我本來吃的就不多，天氣太熱，我累了。”
“那我送你回去。”許逸站起身來。
“糟糕，我把皮包落在樓上你辦公室裏了，老公，幫我取下吧。”趙天娜嬌柔的說，許逸點頭上了樓，看到這裏我才明白，不得不承認，溫柔，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
許逸走後，趙天娜跟我閑聊起來，她突然說：“許逸喜歡簡單，最怕麻煩，但他為我改變了很多。”
她象是在标榜自己的幸福，我想，也許她的确有炫耀的權力：“是啊，我看他很關心你，對你也很體貼。”
“難道你認為除了我，他還應該關心其他人嗎？”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趙天娜語氣突變，讓我措手不及，但我的性格從來都是不甘示弱的，于是又說：“不過人一生中不光有愛人，還有其他親人和朋友，都應該适當關心，不是嗎？”
“蕭小姐沒有結婚，也沒有男朋友嗎？”她依舊笑容滿面，但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讓我渾身不适。
“你對我倒是很關心，不是想當紅娘吧？”我開着玩笑，努力調節氣氛。
“按你這樣優越的條件，身邊肯定不乏追求者，到現在卻還是孑然一身，究竟為什麽？”
我實在猜不透她的意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我想，原因可能有三個。”她自顧自地說着，哪裏需要我的回答：“第一，你心高氣傲，追求者中根本沒有看上眼的。”
她越發變得咄咄逼人，我也早沒心情繼續保持平和，同樣變得尖銳：“我個人的生活沒有必要向你交代吧？”
她不理會，繼續說：“第二種可能，你是個獨身主義者，甚至根本不喜歡男人。”
這句話足以令我噴飯：“你認為我是同性戀？”
“我覺得不像，所以還有第三種可能，你已心有所屬，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比如……有婦之夫。”
聽到這裏，我終于明白了，坐在我面前的，原來是個打翻了醋壇子的偏執狂，像守護疆土的戰士一樣守護自己婚姻的愚蠢女人。難道愛情真的令人盲目，婚姻真的令人弱智？她的目标顯然已經鎖定我，所以跑來興師問罪，真是可笑至極！
“許太太，”我刻意改了稱呼：“你知道‘杯弓蛇影’這個成語的意思嗎？”
“我很愛許逸，嫁給他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不允許任何人介入我們之間。”
趙天娜繼續說，我的雙關語對她顯然沒有用，一個視婚姻為全部的可憐女人，可為什麽要把矛頭指向我？就因為我跟許逸一起工作？“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聽懂了，不是嗎？”
對她的反感已經難以抑制，努力克制出的溫和語調，已經掩蓋不住劍拔弩張的氣氛：“那又怎麽樣？不要把自己擁有的東西想的太完美，好象別人都是你幸福的觊觎者，我實在沒必要跟你解釋我的私人生活，你也無權過問。而且我對別人的東西毫無興趣！”
“希望你記住你說過的話！”她竟把我的話當成了承諾，圍城內的人千姿百态，而我卻遇到一個多疑善妒自以為是的妄想狂，真是無言以對。
“以後有機會一定請你去我家裏玩啊。”她笑着說，我還在奇怪，為什麽她又突然變回溫文爾雅，回頭一看，原來是許逸回來了。
“你們在聊什麽？”他問。
趙天娜微笑作答：“聊我們女人之間的秘密。”
我真佩服她的演技，像個天生的演員，前一秒鐘還在對我犀利的質問，許逸一來，她又恢複到那個溫婉可人的小女人模樣，瞬息之間轉變如此之快，我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你太太正在關心我的感情大事，許逸，你真該慶幸，娶到你這樣一位‘善解人意’的妻子。”真想建議許逸，帶她去看心理醫生，心中存着怒火，卻不能顯出，只好笑着去譏諷。
許逸還是莫名其妙，趙天娜站起來拉這他的手說：“我們走吧。”又轉向我：“婷婷再見。”居然不再叫蕭小姐，難不成她已經把我當成知己好友，一股悶氣堵在胸口，好一會才逼出再見兩個字。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我長舒一口氣，慶幸這場荒唐可笑的對話終于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