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玉石俱焚
“吃吧。”
傅元蓁猜測，顧雲娘這會兒估計也餓了，便多做了一些面條，分了她一碗。
可惜她餓得厲害，沒時間吊高湯，做澆頭，廚房裏的醬料味道她又不喜歡，面裏只撒了點細鹽和蔥花調味。
肯定寡淡得很。
傅元蓁迅速嘗了一口，比起她曾經吃過的那些精心烹制的面條，這一碗面條果然很一般。
好在并不難吃。
而且味道雖然寡淡，口感卻很勁道，算是彌補了幾分味道上的不足。
傅元蓁一向對吃的要求挺高，這樣一碗味道寡淡的面條，她自然是不滿意的。
可顧雲娘就不一樣了。
她還是第一次吃到女兒親手做的面條，還沒入口，眼淚就洶湧而出，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顧雲娘很快吃了一口，覺得自己果然是在做夢。
但她還是舍不得停下來。
這是蓁蓁親手做的面條啊。
即便是在夢裏，她也舍不得不吃。
于是顧雲娘不僅吃完了面條，還把面湯都喝光了，一滴都舍不得剩下。
吃完後她立刻對傅元蓁說：“蓁蓁，這是娘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面條，你以後還給娘做好不好？娘想吃一輩子。”
她說話時，臉上挂着燦爛的笑，眼淚卻不要錢似地流個不停。
傅元蓁聽着她這話，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顧雲娘不會是覺得她已經死了吧？
還是說，她其實知道自己女兒已經死了？
傅元蓁不知道怎麽的，大概是顧雲娘那雙流着淚的眼睛太讓人心酸了，她竟忍不住答應了下來：“好。”
顧雲娘頓時喜極而泣。
傅元蓁本來有些後悔，看着她這副模樣，又實在說不出反悔的話來。
她皺了下眉頭，猶豫着該說些什麽，誰知就在這時，她竟覺得身上傳來密密麻麻的痛，丹田裏似乎也有什麽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傅元蓁瞬間變了臉色：“時間不早，我回房了，你也歇着吧。”
說話間她起身就往外走，大步回到卧房後，迅速将門反鎖。
顧雲娘追在她後面，卻根本追不上她。看着緊閉的房門，她突然捂住嘴，無聲地痛哭起來。
聽雨看得心酸不已，忍不住走到她身邊，擔心地問她：“太太，你哭什麽？”
她想不明白，顧元蓁大好了，還親自下廚給顧雲娘煮了面條，這不是好事嗎？
顧雲娘為什麽要哭呢？
顧雲娘慘然一笑，迅速抹了淚：“你說的沒錯，我确實不該哭。”
她都還沒給女兒報仇，有什麽資格哭？
蓁蓁先前病得那麽重，幾乎連呼吸都沒了，哪可能突然好起來，還變得活蹦亂跳的？
她定是回光返照了。
因為舍不得她這個母親，才特地給她做了面條。
她多懂事的女兒啊，現在卻被人害死了！
她豈能讓蓁蓁一個人孤零零的上路？
楚懷安不是說，他不能讓楚家所有人給蓁蓁陪葬，所以蓁蓁必須得死嗎？
既然如此，那她就把楚家所有人都拉到地獄裏去！
顧雲娘狠狠咬了咬牙，迅速抹幹淨臉上的淚痕。
随後她突然擡起頭，看向站在陰影處的孫婆子。顧雲娘看不清孫婆子的臉色，但她并不在乎。
她對孫婆子說：“你叫孫婆子是吧？現在你去正院，把楚懷安叫來。”
孫婆子看着顧雲娘，因為光線昏暗，她同樣看不清顧雲娘的臉色。但她聽見了顧雲娘之前的哭聲，多少能夠猜到顧雲娘現在很不對勁。
孫婆子皺起眉頭，不贊同地說：“天色已晚，太太先去休息吧。”
顧雲娘冷着臉：“你連我這個太太的話都不肯聽了嗎？”
孫婆子驚訝地看着她，覺得此時的顧雲娘仿佛變了個人。明明還是那個人，給人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孫婆子斟酌着說：“老爺未必會來。”
顧雲娘冷笑着說：“你告訴他，就說我要見他，他若是不來，定會後悔一輩子！”
孫婆子見她心意已決，只得點頭應下：“奴婢這就去請老爺。”
說完她行了一禮，轉身往大門而去。
然而到了門口，她卻發現大門打不開，從外面鎖住了。
孫婆子忍不住松了口氣，然後轉身回到顧雲娘面前，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顧雲娘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鎖住了？”她踉跄了一步，突然心如死灰地冷笑了一聲，“好個楚懷安！”
孫婆子看着她那副大受打擊的樣子，眼中迅速劃過一絲不忍，又很快垂下了眼眸，淡淡說道：“天色太晚，太太先休息吧。”
“不必了。”顧雲娘看着大門的方向，“我親自去！”
既然她的女兒今晚必死無疑，那楚家一個個，誰也別想逃脫！
顧雲娘迅速走到大門處，試着拉了拉，果然從外頭鎖住了。
她喊了幾聲，外頭也沒個人。
顧雲娘徹底死心。
聽雨守在她旁邊，心疼地看着她：“太太，還是算了吧，外頭應該沒人守着。”
顧雲娘扭頭看着她：“聽雨，你會翻牆嗎？”
聽雨愣了一下：“太太，你的意思是……”
顧雲娘迅速說道：“這裏的院牆不高，你翻牆出去，找到楚懷安，讓他來見我。”
倘若不是舍不得女兒，她倒想親自翻牆出去找楚懷安。
可她要為女兒報仇，讓女兒放心上路，就得把楚懷安引過來。
她若是去了，楚懷安定不會跟着她過來，只能讓聽雨把她的話帶給楚懷安，讓楚懷安來見她。
聽雨擔心地看着顧雲娘，雖然光線太暗，看不清顧雲娘的臉色，可她莫名覺得，顧雲娘的眼睛裏一定醞釀着瘋狂的風暴。
她這時候讓老爺過來，是想玉石俱焚嗎？
聽雨想勸她：“太太……”
顧雲娘打斷她：“聽雨，我只有蓁蓁一個女兒。”
聽雨頓時說不下去了，她明白了顧雲娘的意思。
顧雲娘只有顧元蓁一個女兒，若是顧元蓁沒了，那她肯定也活不下去了。
“太太放心，奴婢這就去找老爺！不管用什麽法子，奴婢一定會将老爺請過來！”
她說完，立刻跑去翻牆。
如今是冬日，牆頭積了雪，冰冷刺骨。
聽雨的手剛摸上去，就凍得哆嗦。
她卻咬緊了牙，迅速爬上牆頭，朝顧雲娘笑了一下，迅速翻了出去。
顧雲娘看着她那一閃而逝的笑容，突然有些不安。
聽雨她想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