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果是青州的一道名菜,最考校竈上娘子們的手藝功夫,取新鮮白菜的嫩芯兒,每顆白菜只要三片嫩葉,清水炸,保留其原汁原味。另将蘋果拔絲,要甜而不膩,黏而不稠,焦脆爽口。将拔好絲兒的蘋果擺成孔雀開屏,需絲連絲,不可割斷,翠色的白菜芯兒正是孔雀身子,兩相搭配,十分合宜。
大岳夫人常年吃齋,這道菜确實符合她的脾胃。
岳二奶奶忙站起身親自給婆婆布菜,這場景看在小岳氏眼中,幾乎冒火。
“這碟子荔枝甜藕給鄭家姑娘。”
鄭離沒想到還有自己的“賞賜”,怔忪片刻後馬上笑着接過。
大岳夫人趁此機會好生打量了一番眼生的小姑娘。
“這就是微之的女兒?”大岳夫人笑道:“果然眉眼間有幾分的相似。”
鄭離的父親是岳雲的弟子,當年鄭微之在青州求學的時候,大岳夫人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也時常叫人接濟書院裏的少年書生們。及至今天,岳雲的諸多弟子逢年過節來拜訪,要見的女眷也一定是大岳夫人,而非小岳氏。
這也成了小岳氏心中的一根拔不出的毒刺,時時叫她錐心。
衆人輪番給岳雲敬酒,小輩們便攀附在岳臨墨身邊,催着他講金銮殿上見聞。岳臨墨得意非常,一股腦兒的将事情誇大。聽的小輩們心曠神怡,向往不已。
正講到皇後如何突臨前朝,如何鼓勵士子時,小岳夫人院子裏的徐媽媽匆匆踏進暖閣。二人貼在一處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麽,就見小岳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落在阿離身上的眼神兇惡而厭惡。
“老爺,昨兒暈厥在花房裏的小丫鬟翠兒醒了,告訴了徐媽媽幾句要緊的話,徐媽媽深覺此事重大,不敢隐瞞,這才忙不疊來禀告。”
岳雲将手中酒盅重重砸在席案,四下驟然靜寂,連素來膽子最大,敢在父親面前說玩笑之語的三爺岳臨墨也兀的噤若寒蟬,氣不敢亂出。
岳雲摔了袍子徑直進了廂房,小岳夫人得意的瞥一眼堂姐,扭着豐腴的腰身緊随岳雲其後。
大夥兒面面相觑,小坐片刻後便讪讪的都散了。
岳三娘站在鄭離面前,瞅着那碟子“賞賜”滿是不屑:“鄭妹妹未必嘗過這樣名貴的甜品,依着我說,快叫丫鬟用食盒帶了回去慢慢享用!糟蹋東西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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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後的小丫鬟們哄然一笑,尖酸刻薄之意昭然若揭。
芬兒已經下意識将鄭離看做了自己的主子,眼見姑娘受辱,她心裏暗暗焦急:“三姑娘又說笑了,這藕也不是尋常物,便不是時節,可在咱們這樣的門第中,外面還不巴結着來孝敬?”
岳三娘往芬兒臉上一啐:“你算什麽東西,我和你主子說話,一個賤婢也敢插嘴?”
芬兒又羞又惱,紅着眼圈兒退到了大後方。
鄭離不驕不躁,手反而親自托了荔枝甜藕的碟子莞爾:“東西還在其次,關鍵是岳爺爺這番好心。不怕三姐姐笑話,過去雖然也吃藕,卻總沒這個好味道。我才正可惜沒法子慢慢細品,誰想岳爺爺就猜中了我的心思!妹妹的院子雖然沒什麽好酒,卻勉強還能湊出一杯清茶,三姐姐若不嫌棄,可願意同品?”
幾句恭維的話讓岳三娘身心舒暢。
她就知道,一個小小的庶女,上不起臺面,雖然祖父偏袒維護她,可在自己面前,這個鄭離還不是要乖乖的随自己的心願?
就像那晚去花房采花,也不過就是她一句話。
岳三娘假惺惺的謝過,扭着妙曼的腰身出了大廳。
芬兒耷拉着腦袋和鄭離抱怨:“好姑娘,你怎麽不拿出點硬氣來?只怕日後越沒人肯高看咱們,您的日子也該難過。”
阿離輕笑:“寄人籬下,本就沒什麽趾高氣昂的地方。況且這位三姑娘也全非歹意,至少我倒喜歡這幾塊甜藕,香脆的很。”
主仆倆正說笑,偏室二夫人的心腹徐媽媽快步走了出來,滿屋子一掃,見鄭離和芬兒站在角落中,忙沖她們招手。
“鄭小娘子快來,老爺和夫人有要緊的事訊問!”
......
偏室中氣氛低迷,岳雲面幾步遠的地方跪着個讓鄭離熟悉的身影。
瑟縮着肩膀,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處跪着的丫頭不就是尚且昏厥未醒的翠兒?
小岳氏極力隐藏着得意,她沖翠兒一揚下巴:“你剛才怎麽和老爺說的,再詳詳細細重複一遍,若有半點撒謊,你知道咱們岳家的規矩。”
翠兒忙不疊點頭,開口便道:“奴婢不敢隐瞞。況且這事兒事關重大,我縱然害怕,可一心想到岳家能有安生日子,自己的安危便也顧忌不上了。”
翠兒像是要發起什麽重大的誓言似的,斬釘截鐵道:“其實那晚在花房,殺害壁畫姑娘的不是別人......就是鄭小娘子!”
翠兒的手一指鄭離,芬兒氣惱道:“姑娘哪裏得罪了你,你也好這樣信口開河,誣人清白!”
“奴婢可不敢誣陷,但請老爺明察,奴婢所說确實句句屬實。”翠兒活像變了一個人,更加的自信,更加的蠻橫,更加的糊塗!
“奴婢以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當時确确實實是在矮叢中看見了鄭小娘子用汗巾子勒死了壁畫。當時花房裏黑的緊,奴婢也不敢點燈籠,模模糊糊就瞅見壁畫說不出一個字,連一點掙紮的動作都沒有,只乖乖的被鄭小娘子拴在橫梁上。幸而奴婢還算警覺,故意裝出昏厥的模樣,這才躲過一劫。”
衆人的目光火辣辣的落在鄭離身上,鄭離且淡笑:“陷害的話一戳就破,也就失去了原來的精彩。暫且不說我和壁畫只有數面之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只說我的年紀、體力,也根本不可能把壁畫姑娘吊死在橫梁之上。”
小岳氏冷笑:“我早料到你會有這樣的說辭,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她脆生生一拍手,徐媽媽緊忙抱出個轱辘似的木疙瘩。粗粗的看也察覺不出什麽,只是細瞅,倒像是鄉下取水用的滑車。
“老爺明鑒,這是徐媽媽派人在花房附近的草窠裏發現的,上面還有繩索摩擦的痕跡,鄭離顯然就是用她将壁畫吊死在房梁,又做了假象,想叫人以為壁畫乃是自殺。”
小岳氏一面說,一面暗中使眼色給翠兒。
翠兒恍然,忙道:“奴婢雖然是大奶奶賞給鄭姑娘使喚的,可心裏只對岳家忠心耿耿。眼瞧着岳家一樁樁命案疊出,奴婢實在不敢再為自己的安慰全都瞞着。鄭姑娘口口聲聲說與壁畫姑娘無冤無仇,其實這話就不對。奴婢眼睜睜看着壁畫給鄭姑娘下跪,可鄭姑娘卻總是不依不饒。”
翠兒一指芬兒:“芬兒可以作證。”
“老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您還是早下決斷的好。”小岳氏還嫌不夠,鼓足了勁兒撺掇岳雲整治鄭離。
翠兒始終跪在地上,別瞧她此刻說的慷慨激昂,好像為枉死的壁畫伸冤似的,可心裏七上八下,害怕的緊。
這些莫須有的罪名都是自己醒來後二夫人教她講的。
翠兒心知她的舉動會給鄭姑娘帶來無窮無盡的惡果,但二夫人也允諾自己,只要她肯乖乖聽話,就立即将自己調往三爺的院子做一等大丫頭。
一等大丫頭,自己要熬多少年才能攀附上那樣的位置。
為此搏一把,翠兒死而無憾。
況且死的并不是自己!
此刻屋子裏留下的都是岳雲和二夫人的心腹,算上鄭離等主仆,也不過七八人。
大夥兒将目光游弋在岳雲鄭離之間,既想清楚岳雲将做何種決斷,又想瞧瞧這個鄭離怎麽為自己分辨。
16、陷害(求推薦票)
鄭離腦子轉的飛快,從看見翠兒跪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兆。及至翠兒謊話連篇,鄭離就已經明白,小岳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面色嚴謹,态度謙恭:“岳爺爺,阿離受您的庇佑,心中感激不已。幼時父親曾有訓育,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阿離颠沛流離至青州,始終不敢忘記父親教誨。今日翠兒不知聽信了什麽人的唆使,用心實在歹毒,可轉念一想,阿離或許卻有叫人誤解的地方,少不得要和岳爺爺解釋解釋,才能抹清我身上的污水。”
鄭離順勢就将壁畫那晚偷偷溜進自己的小院燒紙,被自己逮了個現形的事兒一五一十說與了衆人聽。
小岳氏面色緊繃,板着臉呵道:“胡說八道,連老爺都知道,壁畫是最規矩不過的人,在老三院子裏口碑又好,怎麽可能深更半夜跑到你的跨院?”
徐媽媽便跟着附和,臉上松弛的肉不斷顫抖,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