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午後的陽光灑在大地……
午後的陽光灑在大地上将碎石和泥沙覆蓋的湖灘染上一層金黃。湖灘上冒出許多初生的蘆葦,嫩綠的芽尖鑽出濕潤的泥土,為這個文明沒落的蕭條世界增添了一筆欣欣向榮的景象。
湖岸邊的風很大,吹在人身上依舊冰冷刺骨,卻有一個男人挽着褲腳和袖口,頂着潮濕的冷風沿着水邊搜尋。看樣子這人是打算碰碰運氣,然而搜尋半天也沒有碰上擱淺死魚。他看起來雖然失望,但沒有氣餒,随即将目光轉移到湖邊初生的青色蘆芽上。
這些東西是也是能吃的,口感還十分清爽。雖說沒有多少熱量,但也能補充一部分礦物和維生素。稍微加工一下吃起來就又嫩又脆,遠比那些統一配發的糊狀“營養餐”要引人的食欲。
男人彎下腰準備收割,略長的劉海垂了下來,将他的額頭遮的嚴嚴實實,看起來十分累贅。再往下便是一副戰損版的黑框眼鏡,其中的一只鏡片已經徹底模糊,破損的蛛網裂紋呈放射狀布滿整張鏡片,看樣子非但不能提高視力,恐怕還是個妨礙視網膜成像的障礙物。然而他對此不以為意,完全沒有摘下眼鏡或者是割短頭發的意思。
這個看上去有些落魄,和末日前死宅形象高度重合的男人名叫陳書禮,他為了渡過冬季,已經這個湖邊“基地”足足做了三個月的苦力。直到前幾天基地內一隊精英人馬帶回了一批物資,這才有了幾日的放松,輪到他做一些簡單輕松的采集任務。
這三個月換來的生存物資十分有限,食物也不過是基地大哥大們挑選享用過的殘留打碎混合的下腳料。這些食物的顏色、氣味、性狀都和泥土沒有明顯的差別,但味道卻是每日一新,或鹹或酸或苦,總教人猜不透其中的成分,但“美味”的程度卻一天比一天愈發一言難盡。
這段日子,陳書禮的味蕾幾乎被基地的“大廚”屠戮殆盡,于是望着眼前泥土裏鑽出來的蘆芽,他都有種腮幫子發酸,口水不止的本能反應。
濕地中的蘆葦芽又粗又肥,被匕首割斷時發出脆嫩的聲響,倒是有些令人上瘾。他專注于此,完全沒有發現不遠處湖面漾起一串不同尋常的波紋。
此時陳書禮背對着湖面,正打算将收割的蘆葦芽的剝去一部分外皮,以此減輕分量方便攜帶。可就在他專注于此的同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水浪聲。陳書禮本能感覺不妙,連忙就地一滾,勉強避過了來自身後的偷襲。
身軀龐大的野獸突然從湖水中出現,它猛烈的偷襲攪動着空氣,掀起一陣令人作嘔的腥風,指爪破風聲幾乎是擦着陳書禮耳朵,自己的腦袋差點就被對方一巴掌拍到泥地裏。
渾身布滿泥漿的灰綠色野獸一擊不成似乎也愣住了,它停頓了一下,大概是在疑惑眼前這個只配吃草的眼鏡宅男居然能躲過它的全速一擊。
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但陳書禮躲避的方式十分狼狽,連滾帶爬的蹿出老遠之後,身上的衣服幾乎要與地上潮濕的泥塊統一顏色。他的動作看上去十分慌亂,但身手還算敏捷,面對突如其來的攻擊,居然還能毫發無傷的躲過。情急之下,陳書禮沒有慌亂的大喊大叫,身體甚至還能保持着協調和穩定,翻來覆去之間,漸漸地從手腳并用的狀态恢複成了直立行走。躲過了最初的攻擊之後,偷襲者沒有立即發動攻擊,這給了陳書禮喘息的空間。可對方并不打算放棄,一人一獸便成了你追我趕的架勢,這個男人的處境頓時岌岌可危。
被突襲震驚之下一片空白的腦子漸漸有了條理,試圖分出一點精力對敵人進行觀察分析。很可惜,得出的結論并不樂觀。從野獸身上散發出的能量波動來判斷,這是一只進階的變異生物。極限飙升的腎上腺素卻讓人暫時抛卻了恐懼,卻令人緊張的無以複加,陳書禮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殘存的理智卻在反複強迫自己冷靜。
進階變異獸在力量和速度上有絕對的壓倒性優勢,根本不必要藏身在冰冷刺骨的湖水裏對落單的人類進行偷襲。陳書禮很快發現對方的身體有些沉重,除了第一次攻擊快的讓人難以做出反應,之後的速度卻肉眼可見的緩慢了下來。這讓陳書禮在逃命之餘,終于有機會“欣賞”一番偷襲者的真容。
這是一只長達三米爬蟲外觀的變異獸,在泥漿的掩蓋之下仍不難分辨出對方帶着斑紋的灰綠色的皮膚下包裹着凹凸不平的堅硬骨板。那是自然進化賦予的铠甲,令天敵無法輕易刺穿它的要害。變異獸下颚鋒利的牙齒翻出唇外,像是迎向天空的一排尖刺,種種外觀跡象表明,它的基因源可能來自于鱷類,但它的顱骨的形狀和眼窩的位置又與鱷魚不同,更奇葩的是它的前肢頂端鋒利的爪子,生出了對握的五指,看上去十分的靈活,竟然還帶着幾分靈長類的特質。
自從變異獸潮爆發以來,這些恐怖的生物仿佛憑空而降,完全打破了固有的繁殖進化理論。這些發生異化的物種之間根本不存在傳統生物學理論根深蒂固的規則——不同變異物種之間沒有“生殖隔離”,不同的基因基因交互融合,使這些危險詭異的生物種類和數量呈指數增長。不過短短數十年的時間,星球上已經湧現出不計其數的怪獸。人們甚至已經放棄為它們單獨命名,取而代之的是外觀特征和階類的表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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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這一只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的雜交才能形成現在這樣一眼難盡的長相。當然變異獸也不是每只都具有殺傷力,有些低級的種類殺傷力和尋常野獸沒有太大的區別。然而陳書禮能從這一只身上搜獲到微弱的能量共鳴感應,這說明這只變異獸已經脫離初級階段,進化出了轉化能量的晶核,實力與那些初級的野獸相比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陳書禮的背後冒起一層冷汗,躲避的間隙幾乎調動了全身的敏捷屬性吹響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發出了求援信號。雖然發出了信號,可天知道那些所謂的隊友是否會真的趕來。他覺得沒有多少希望,卻不願接受聽天由命。
值得慶幸的是這只變異獸雖然強壯卻并不健全,它的一條後腿上帶着明顯的撕裂損傷,也正是如此才導致變異獸行動受到了影響。
求救的哨音十分尖銳,似乎刺激了眼前的變異獸,它嘶吼着将身體站立,視覺上變得更加龐大而危險。它的攻擊越發迅猛,甚至顧不上撕破後腿的傷口。那道于人類而言猙獰可怖的傷口在對方身上仿佛并沒有太嚴重的影響,疼痛和血腥氣反而愈發激起了對方的兇性。被激怒的變異獸力大無比,敏捷程度也更上一層樓。漸漸地,無法擺脫追擊的陳書禮開始感到吃力,隊友的支援卻遲遲不來。
可惡!
最後一次沒能徹底避開,陳書禮的後背被變異獸的揮動的爪子擊中,刺痛伴随着涼意不斷的湧向全身。陳書禮握緊匕首,心中明了——那群廢物不會來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自己。陳書禮眼神一暗,轉而變得兇狠,緊跟着整臉色仿佛紅潤了一個色號,就連身體的速度也肉眼可見的變快了。
挽起的袖口原本有些空餘,此時卻緊緊箍在陳書禮小臂上,就好像是身體瞬間強壯了一圈,直接把松散的布料撐的變形。他額角的青筋微微凸起,伴随着血脈的沖擊而突突直跳,充血的雙眼微微發紅,仿佛透過模糊的鏡片都能感受到他的視線。他依舊在躲閃,卻少了逃跑時的狼狽,身體變得更加穩定,讓所有相同的動作看上去變得游刃有餘。陳書禮勾起嘴角露出冷笑,似乎竟是有些興奮,緊握的匕首傾訴着主人的反擊欲望。
變異獸也察覺到了眼前這個瘦高的兩腳生物似乎打算和自己對抗。如果它是智慧型生物,或許會嘲笑對方的不自量力,或者懷疑對方是否留有什麽陷阱。然而它并沒有那麽多心眼,只是在看見對方停下來試圖反抗,便覺得原本上蹿下跳的獵物變得唾手可及,于是大聲嘶吼着興奮的撲了上去,準備享用眼前這頓鮮肉大餐。
腥風撲面而至,咫尺之間陳書禮反倒越發冷靜。
變異獸很強,他從來不曾單獨面對過這樣的進階對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贏……可誰為刀俎誰為魚肉,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就在這生死一瞬間,本該專注意志。可極度興奮的大腦卻仿佛不受控制,腦海中莫名閃現三天前的那場意外。當時他的信息素暴動,內心躁亂不安,這個基地沒有alpha,但是他也不敢暴露自己的omega體質。因為這些早已經沒有道德約束的幸存者們,早已經吧這個星球百分之九十的人類聚集地變成了強者意志為“法律”的偏頗世界。
人類是社會性的動物,哪怕是在這個秩序颠倒的世界,他也沒辦法一個長期獨活。陳書禮是個男人,并且一直僞裝成beta,卻因為體質的緣故,體格和外形遠不能和高大強壯的beta變異者相比。因此看上去偏瘦弱的他,總有人時不時湊上來對他說些猥瑣無恥的下流話。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如果暴露了身份,特別是信息素失控的時候……他會在這個烏合之衆彙集的地方受到什麽樣的待遇。
可就在前幾天,他的信息素反應特別明顯。于是選擇一個人躲進基地周邊安全區域的樹林試圖等待反應平息。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遇上一個陌生的alpha,并且将自己标記。待他清醒的能行動自主之時,對方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當時他是什麽感覺來着?是絕望還是憤怒,害怕對方以此牽制,讓他徹底失去自由淪為奴仆?可除了略微的震驚之外,似乎好像都沒有。
或許在這末世之中,每一條看不清的都可能是絕路,讓人畏懼讓人抵觸,甚至讓人絕望。可真的讓那些內心曾無比抗拒的事情降臨在自己頭上,似乎……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現在的他至少還活着,甚至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基地裏的人也沒有因此察覺到異樣,标記他的陌生人也并沒有再次出現,這種末世前的不負責任的人渣行為反倒讓陳書禮松了一大口氣,因為這意味着對方不會拿捏着他的弱點,對他進一步騷擾和剝奪。
此情此景,似乎和當初懼怕面對無法掌控時的自我的心情也沒有什麽差別。既然逃不了,那幹脆就打爆這個惡心怪物的腦袋吧。
握在掌中的刀鋒翻轉,下定決心的陳書禮眼神更加堅定。雖然說僅憑一個初級力量變異者的敏捷和力量是完全無法與任何進化出晶核的攻擊性變異獸抗衡,他的這種行為外人看來,大概率只是一場悲壯而慷慨的“送餐”服務。
他身上穿着一件褪色的帆布夾克,此時已經裹滿了泥土毫無款式可言。但末世的工藝追求實用耐穿,雖然毫無美感但材質選擇結實耐造,所有的扣子都是十分結實的鐵釘扣。然而此時被撸起的袖口卻因為陳書禮小臂的變化而撐的繃緊,終于連釘扣都不堪重負的飛了出去。他的身體急劇着發生了變化,尤其是緊握着匕首的那條手臂肉眼可見的膨脹了起來。
變異獸很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看見眼前的兩腳生物停下來放棄掙紮,鮮美的血肉仿佛觸手可及,它興奮的發出一陣鳴叫,裂開血盆大口吐出了分叉的舌頭。它激動的不顧後腿傷勢爆發出一記彈躍,巨大的身軀迅敏如出弓的彈子似的撲向了自己眼中的大餐。不出意外的話,下一秒它就能咬穿對方的身體然後肆意的咀嚼鮮美骨肉。它的腦子裏裏甚至已經幻想着溫熱的血液滋潤着自己的喉嚨,肥美的肉塊填滿自己空虛的胃囊。
變異獸張開的巨口挂滿了口水,拉出無數條透明而粘膩的長絲。然而期待中美食卻沒有如期而至,反倒是因為全力一擊的撲空,讓自己失去了平衡。
錯愕之下變異獸模糊的意識到自己的對手的動作怎麽就突然間快如閃電,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仿佛剛才的狼狽不過是無聊的戲耍,是在和自己玩捉迷藏。這個原本看上去并不算強壯的兩腳生物仿佛一下子提升了幾個level,身體發出的能量波動居然能過影響到它的野獸本能。
它終于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野獸的本能讓它意識到了危險。然而它簡陋的大腦并不足以支持他作出正确的選擇。雖然隐隐約約感覺有些不妙,但是還不足以讓它放棄眼前到嘴的肥肉。
可就在它用尾巴支撐着迅速扭轉身體想要繼續致命一擊的時候,它感覺自己背上那層引以為傲的堅硬骨板“盔甲”迎來了一股巨大力量的碰撞,有什麽堅硬的東西不僅劈開它的防禦,甚至還帶着刺骨的寒意一下子紮入了自己的背脊。它甚至還來不及感受到疼痛,甚至還沒有趕得上回頭,突然間身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控制,莫名其妙的一軟,便如同一座雕像般砸倒在地上。
變異獸有限的腦容量裏只剩下難以難以置信和瘋狂憤怒的情緒,然而還等不及它發出怒吼,喉間又是一涼,氣管也被紮了個對穿。鋼制的匕首幾乎近數沒入,不僅紮破了對方的喉嚨,同時還截斷了變異獸的腦幹。
天地間又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湖邊的風刮起陣陣刺鼻的味道,在冷風的配合下稍微彰顯的有那麽一丁點兒的喧嚣。
陳書禮松開了匕首,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緊跟着踉跄着跌坐在地。過度的使用異能使他的身體暫時接近崩潰邊緣。眼下他幾乎沒有站直的力氣,只能彎腰支撐着自己的膝蓋,勉力自己不要就此倒下去。只是手臂和腿腳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顫,就連這樣的動作都顯得也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暈過去了。
原本緊繃的袖口也如同洩了氣的氣球般松垮垮皺巴巴的垂了下來,粗壯的肌肉就像是轉瞬即逝的魔法,來無影去無蹤,讓人揉個眼睛想要看清,再睜開卻只懷疑那是幻覺。
呼……他長出一口氣,眼中餘光乜斜着掃了一眼地上躺倒的巨大戰利品。
呵呵,原來爺爺我這麽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