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章
虞國京城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雪,今早韓千追起床的時候,大雪就已經停了。
陽光熹微,金色的日光輕輕撒在大地上,将雪地照的亮晶晶的,煞是好看,像撒了一地的珠寶似的。
空氣裏還帶着很濃的寒意,韓千追今日特意起了個大早,蘭璎蘭珞為他梳妝打扮,還穿上了蘇皇太後前些日子送來的布料做的衣裳和披風,還稍稍塗了口脂看上去氣色紅潤些。
“我們公主真是穿什麽都好看,今日要去寧壽宮向太後娘娘請安,穿紅色的顯得喜慶暖和,想來太後娘娘見了公主都覺得歡喜呢。”蘭珞一邊為韓千追梳妝,一邊止不住的稱贊道。
“就你嘴甜。”韓千追抿着嘴輕笑,他微微垂着眸子,看了一眼梳妝臺上繁雜的璎珞翡翠,問道:“對了蘭璎,本宮讓你送去給沈婕妤的炭送去了嗎?”
聞言,蘭璎點點頭,說:“送去了,沈婕妤她們表示很感謝。奴婢去的時候,沈婕妤的宮裏連個炭火都沒燒,就見她躺在床上,臉都凍青了。”
“那就好,只要人不死就成,我們雖有心接濟她們,可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她們自己努努力,否則她們是永遠見不到太陽的。”韓千追微微勾着嘴角,他低垂着眸子往自己手上套手镯,“都是宮裏的可憐人,能幫一下的也就幫一幫了。”
打扮好之後,韓千追就帶着蘭璎蘭珞出門前往寧壽宮了。
皇宮甬道上的雪已經被宮人們打掃的幹幹淨淨,韓千追還在路上碰到了沈婕妤和幾個位份比較低的妃嫔,她們一見到韓千追,眼裏帶着感激,向韓千追輕輕颔首示意。
“公主今日也要去向太後問安嗎?”沈婕妤和韓千追的關系在這幾個妃嫔裏還算得上是不錯的,她有些慶幸自己在韓千追年幼的時候幫助過他,如今韓千追雪中送炭,也算是還了那份情義,“聽聞今日太後還請了皇貴妃,這其中公主也出了不少力吧。”
韓千追走在沈婕妤的身邊,他不過十二歲的年紀,個子也沒有沈婕妤高,可氣質上卻并不輸沈婕妤分毫,他勾唇輕笑,淡淡道:“我能出什麽力,沈婕妤說笑了。太後娘娘待我極好,她稍稍打聽一下就知道我在千月宮過得怎麽樣,皇貴妃這次做得過分了,觸及了太後娘娘的底線,所以才會叫了各宮嫔妃問話。”
兩個人都沒有說破,可她們心裏多少都有了底,各懷着心思朝着太後所居住的寧壽宮走去。
韓千追一行人到達寧壽宮的時候,大部分妃嫔都到了,她們站在寧壽宮正殿門外等待太後的召喚。
韓千追粗粗看了一眼,就只有蕭皇貴妃還沒有到,他冷笑了一聲,不信蕭皇貴妃真的敢不來問安。
時間過了沒多久,太後便讓慈緣将各宮妃嫔請進了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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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裏燒着地火龍,各宮妃嫔的臉色逐漸紅潤過來,向太後問安。
“怎麽,皇貴妃今日沒有來?”太後的語氣有些不悅,她看了一眼座下的妃嫔,為首的位置空着,那是皇貴妃的座位。
太後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皇上駕到,皇貴妃駕到!”
原本都想着要來看太後訓皇貴妃的衆人一下子就拉了一張臉,她們怎麽也沒想到皇貴妃竟然會拉着皇上一起來寧壽宮。
虞皇和皇貴妃一前一後進入正殿,兩個人又雙雙向太後請安,饒是太後再有不悅,也忍着沒發出來。
“母後,兒臣昨日昭了皇貴妃,她陪着兒臣批奏折到了後半夜,所以今日起得晚了些,還望母後不要責怪。”虞皇坐在太後身旁的座位上,他招了招手讓慈緣上了張凳子,拉着皇貴妃坐在自己身邊,“所以為了賠罪,兒臣今日特地同皇貴妃一起來向母後請安,恰好宋時雨将軍借糧回京,還帶了啓國特産回來,兒臣選了最好的東西給母後賞玩解悶。”
太後閉口不言,虞皇拍拍手,一個身穿玄衣勁裝的青年帶着幾個太監走進了正殿,太監們手裏擡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引得在座妃嫔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微臣宋時雨拜見太後娘娘、皇貴妃,及各宮娘娘。”青年的聲音渾厚磁性,模樣又生的俊朗,很是讨人喜歡,太後看了虞皇和皇貴妃一眼,擺擺手讓宋時雨免禮起身還賜了座。
此次宋時雨前往啓國借糧解決虞國困境,太後怎麽說也要給宋時雨一點面子,她盡管心中不悅也只能先忍着不發。
宋時雨将他帶來的物品一一向太後介紹,太後見多識廣,也就嘴上說好,實際上都沒怎麽往心裏去,一直到一個小太監擡上來一個籠子,籠子裏一團白色毛茸茸的東西一下子吸引了在座女眷的目光,
“這是微臣在啓國遇見大皇子,他特地托微臣送給太後娘娘的禮物。”宋時雨将籠子遞上前,只見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狗正兇狠地朝着她們呲牙,“這是狼犬崽,啓國貴族都喜歡喂養一兩只,忠心護主,白狼犬又有長壽吉祥的寓意,大皇子說希望太後娘娘身體康健,有狼犬守護。”
大皇子是韓千追的親哥哥,被虞皇賜名韓千殇。
殇,極不吉利的字眼,意為少年未成年而亡,當初皇後太後以及衆位大臣極力反對都沒能讓虞皇給大皇子改一個吉利一點的名字,虞皇鐵了心硬要使用“殇”這個字,好像在詛咒大皇子早亡。可虞皇總有他的理由,說是效仿民間傳統取賤名防止幼兒夭折。
虞皇也不見得有多喜愛大皇子韓千殇,啓國作為與虞國接壤的大國,啓國兵力雄厚,實力僅在北漠燕國之下,這幾年啓國與周邊各國外交頻繁,與之結盟,甚至不吝啬自家資源,幫助同盟國度過難關,但啓國是有要求的,他們要同盟國送上一名皇子作為質子,而虞國直接送上了嫡子韓千殇,啓國感之誠意,借糧也是借得很大方。
虞皇将大皇子送去當質子,蘇皇後那時懷上了二皇子的韓千追,卻因這件事與虞皇離心,日日以淚洗面,吃齋念佛為大皇子祈福,又被身為貴妃的蕭氏刁難,導致韓千追早産,身體孱弱。
太後看了一眼狼犬,她向來對這種毛茸茸的動物不感興趣,她招招手,自有慈緣姑姑将籠子端了上來,太後面上不露任何喜色,只是開口淡淡道:“不錯,看着毛色是個兇猛的小家夥,哀家看着喜歡。只是哀家近日誠心禮佛,聽不得貓貓狗狗吵鬧,這狼犬就交給歲歲替哀家先養着吧。”
宮裏的人都是人精,歲歲是不受寵的“公主”韓千追的小名他們都是知道的,聽太後這麽一說,在座衆人的眼神都聚集在韓千追的身上。
韓千追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在宮裏生活了這麽多年,他早已明白太後話裏的意思。
他起身向太後微微福身,謝過了太後,從慈緣手裏接過了裝在籠子裏的小狼犬。
小狼犬奶聲奶氣的嚎叫了一聲,看上去很是兇狠,可韓千追也只是看了一眼,就遞到了身後蘭璎的手裏,聲音大了幾分,叮囑道:“蘭璎幫我抱着,待會兒回去給它剁掉肉糜吃。”
韓千追這麽一說,在場的人也掂量一二,尤其是皇貴妃,想着這段時間不能克扣千月宮的用度了。
太後又看了一眼虞皇,開口道:“皇帝近日不常來後宮,來了也只是在皇貴妃那兒坐坐,李美人沈婕妤那邊可是去都沒去?”
“今年雪災嚴重,兒臣也是無奈。”虞皇恭敬的回答道。
太後淡淡的勾了勾嘴角,聽不出喜怒的哼笑了一聲,說:“家國大事要緊,可後宮瑣事你也是不能不放在心上的,皇貴妃節儉用度的心是好的,但是也不能太過節儉。哀家前幾日派人去請沈婕妤,她宮裏的炭火不夠用,臉色凍得鐵青,躺在床上差點生出病來,這樣的節儉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皇貴妃聞言連忙露出委屈的表情,她半跪在太後面前,聲音軟軟糯糯,說:“太後訓斥的是,也是妾身太想為皇上分擔一下煩心事了,不想沒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苦了衆位妹妹,今後我一定多加注意。”
虞皇也開口為皇貴妃說情:“母後,皇貴妃也确實為兒臣分憂不少,這次母後就不要責怪皇貴妃了,後宮嫔妃的用度再添點就是,何必為了這麽一點小事鬧得後宮不寧呢。”
各宮嫔妃們不敢言,只能笑着謝過虞皇和太後以及皇貴妃。
太後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可底下各宮嫔妃們的臉色都不大好看,虞皇寵愛蕭皇貴妃,這後宮要是沒太後坐鎮,怕是蕭皇貴妃的天下了。
虞皇在寧壽宮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太後以及各宮妃嫔們聊了會天,一直到有太監過來說蕭丞相有要事禀告。
虞皇起身準備離去,他擡眸看了一眼韓千追的位置,卻不見他的人影,虞皇不悅的蹙起了眉頭。
而在另一邊,宋時雨将軍領着幾個小太監出了寧壽宮,韓千追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
“宋将軍!請留步!”韓千追身體不太好,才追了一小段路就氣喘籲籲,小臉紅彤彤的。
宋時雨停下了腳步,一回頭就看見少年穿着華麗的女裙,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少年聲音清麗,分辨不出雌雄,倒也婉轉動聽,勾人心魄。
宋時雨愣了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他耳尖微微發燙,只得悄悄移開目光,猶豫了一下,問道:“公……公主有何事?”
“宋将軍,你真的在啓國碰見了我大哥嗎?”韓千追小心翼翼的問道。
宋時雨點點頭。
韓千追的眼裏是掩藏不住的擔憂和思念,問道:“他……他過得怎麽樣?在啓國有沒有受欺負?”
宋時雨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不好”轉了一個彎,變成了“好”,說:“公主殿下不必擔心,大皇子能托微臣帶那麽珍貴的狼犬回來,說明他在啓國的日子還是不錯的。”
聽聞大哥過得好,韓千追也就長長的松了口氣,放心了不少,他揚起小臉,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謝過宋時雨。
宋時雨被這個笑容晃了晃眼睛,他一陣恍惚,瞬間紅了臉,趕忙找了個借口倉皇而逃。
不遠處的蘭璎和蘭珞将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兩個少女咯咯咯捂嘴偷笑,卻不知道她們手裏抱着的那只白色小狼犬心裏已經将她們從頭到尾罵了個遍。
虞國皇族這是怎麽回事?上上下下都有毛病吧!狼和狗都分不清嗎?孤明明是狼!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