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一枝紅杏出牆來
種花睜大一對狗眼,目光灼灼地看着龔嶼汐,弄得龔嶼汐就算想要忽略也沒有辦法。
原本不想管它的,可架不住是自己的狗,龔嶼汐還是硬着頭皮幹笑了兩聲,說道:“這……這不太好吧?沾沾這不是才剛剛失戀嗎?你怎麽就知道它要戀愛了呢?也可能還沒有走出來呢。”
任苒理所當然地說道:“讓它繼續郁郁寡歡,當然要很久才能走出來了,如果很快開啓下一段感情,讓它沉浸在新戀情中,過不了多久,它就會把之前的那條渣狗忘掉的。道理如此簡單,龔警官難道不懂嗎?”
龔嶼汐頭疼。
他一個人為什麽要懂狗的愛恨情仇?
這句話到了龔嶼汐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繼續幹笑:“你說得也對,你說得也對。”
“只是—”龔嶼汐話音一轉,“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找個對象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吧,你沒看到現在剩男剩女這麽多—”
“當然不會很麻煩你了。”任苒面露假笑,“只需要龔警官答應讓沾沾在後操場走一圈,剩下的,自然就不用操心了。”
龔嶼汐表情僵硬:“是……是嗎?”
任苒回過頭來,面露微笑:“當然是了,難不成我們家沾沾還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嗎?”
“歪脖子樹”聽到自家丈母娘這麽評價它,“嗷嗚”一聲,歪倒在地,再也起不來了。
看到種花如此受不得刺激,任苒從鼻子裏輕哼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渣狗!”
女性在針對渣男這件事情上是天然的同盟,不管這個渣男究竟是人是狗。總之,罵就沒錯。
她高貴冷豔地瞥了龔嶼汐一眼,站起身來,牽着沾沾,就從種花面前離開了。
種花微微睜了睜眼睛,滿臉虛弱,想用自己的可憐激發沾沾的憐愛。沾沾果然猶豫着停下腳步,看上去十分舍不得它,正要親近,不遠處又傳來任苒的聲音:“沾沾,你怎麽記吃不記打?你忘了這條渣狗當初是怎麽對待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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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沾渾身一震,仿佛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它被種花丢在一旁跟兩條小狗嬉戲玩耍的場景,頓時目光堅定,再也不看種花一眼,連忙小跑着跟上了任苒的腳步。
“嗷嗚……”種花凄慘地叫了一聲,妄圖換回一點兒往日情誼,換來的卻是沾沾的毫不留戀。
它半擡起身子,癡癡地看着沾沾離開的背影,臉上全是追悔莫及。
龔嶼汐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它的頭:“叫你三心二意,現在知道傷心了吧。”
“龔警官—”
前面傳來任苒的聲音,龔嶼汐連忙跟上,便聽任苒說道:“我對這裏不熟,還要麻煩龔警官介紹一下。”
她目光灼灼,看着龔嶼汐那一瞬間,他的心裏就冒出一個念頭:難怪人家都說最毒婦人心。任苒這分明就是不想種花好過,故意要讓它目睹自己的心上狗到別家狗狗懷抱中的場景。
歹毒啊歹毒,實在是太歹毒了!
種花還是太年輕了,居然敢惹女人,一點兒都沒有繼承到他的聰明才智。看他,從來不敢惹任苒。
任苒明晃晃地告訴龔嶼汐,她就是這麽打算的,而且還根本不給龔嶼汐和種花反應的時間,說完就轉過頭對着操場上的那些狗指指點點。
“這個身材矯健,體型勻稱,看上去不錯呀,沾沾你覺得呢?”
龔嶼汐默默瞥了一眼種花快要貼到地上的肚子和它越來越肥的臀部。
它連忙收腹縮臀,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胖得不那麽明顯。
“這個也可以,挺聰明的,指導員讓它叼什麽就叼什麽,聽得懂人話也好溝通。”
龔嶼汐又默默地瞥了一眼種花。某條狗今天上午耗費了他大半天的時間,依然是指藍球叼綠球,指綠球叼紅球。
“咦,它也不錯。雖然還小,但是可以‘養成’。把一條小奶狗培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不僅符合心意,還很有成就感。就是可能暫時經濟上拮據一些,不過那也沒什麽關系,反正我們家沾沾又不缺錢。”
龔嶼汐又瞥了種花一眼。看吧,連人家小奶狗都打不過了,要它還有什麽用?
丈母娘的話像是一支支箭,狠狠地紮在種花的心上,它膝蓋被紮成馬蜂窩,戰都站不起來了。
“嗷嗚……”種花低鳴一聲,幹脆“啪嗒”一聲趴在地上,死了一樣,一步也不肯挪動。
龔嶼汐看着它,輕輕嘆了口氣。他雖然于心不忍,但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是自己理虧在先。
他轉過頭,朝種花比了個口型:“活—該—”
“嗷嗚……”種花雙爪捂頭,痛苦不已。
趁着放風,任苒把沾沾放開,任由它去跟那些大狼狗小奶狗玩耍。
種花眼睜睜地看着沾沾離它而去,卻無計可施。
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到種花面前,它默認的丈母娘蹲在它面前,冷笑着說道:“看吧,這就是你抛棄我們沾沾的下場。它那麽好,你辜負了它,但有的是人喜歡它。”
種花委屈巴巴地眨着豆豆眼,“嗷嗷嗷”地告訴任苒它知道錯了,可是任苒根本不給它機會,站起身來,傲然地看着場中玩耍的沾沾。
自從那天沾沾來了警犬大隊之後,任苒就時不時地帶它過來。任苒自己仙氣飄飄的,連帶着沾沾也文文靜靜,招狗好感。
沾沾在警犬大隊相當受歡迎,有了小夥伴的陪伴,沾沾也漸漸走出陰霾,不複之前頹喪。
這可就苦了種花。
種花每天看着沾沾跟其他狗狗嬉戲,面色一天苦似一天,一天比一天提不起精神。
種花現在才知道,原來有些狗是替代不了的。沾沾早已經印在它的心上,再也趕不出去了。
早知道,當初它就不應該去找那兩條小狗,看吧,還失去了它最愛的沾沾。
真是悔不當初啊!
“起來,訓練了!”龔嶼汐一走進來就看到種花趴在地上。
聽到他來了,種花懶懶地掀了掀眼皮,一絲多餘的力氣都不想出。
“你那什麽态度?”龔嶼汐輕輕踢了種花一腳,“再不起來訓練,你家女神就真的要被其他狗拐跑了!”
“嗷嗚……”種花低鳴一聲,告訴龔嶼汐,跑了就跑了,反正也不屬于它。
沾沾,不是它的了!
一想到這個事實,種花就不禁悲從中來,兩行眼淚從眼角滑落,哭到動情處,還不停抽噎,脊背一聳一聳的,看上去可憐極了。
“嘿?”龔嶼汐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一樣,連忙湊近了,“你還哭啊?你居然還哭?”
種花一向臉皮堪比城牆,這會兒居然哭了。突然之間長了羞恥心,龔嶼汐都要驚呆了。
種花聽到他這麽說自己,更悲憤了,連忙用爪子捂住臉,根本不給他看,頭埋進前爪,哭了個酣暢。
龔嶼汐第一次看到狗哭泣,覺得非常新奇,幹脆也不訓練了,搬了個凳子坐到種花旁邊,仔仔細細、全方位地看它哭。種花可能是哭累了,換了個姿勢,繼續哭。龔嶼汐看了許久,剛開始的新鮮勁兒已經過了,越看種花這張醜臉越覺得看不下去,拍了拍它的背,懶洋洋地說道:“欸,你行了哈,哭過了就算了,誰讓你自己不珍惜的。”
種花抽噎了兩下,根本不理他,繼續哭自己的。
龔嶼汐看到它這樣子,嘆了口氣:“這也不怪人家,誰讓你對人家始亂終棄呢—”
話音未落,種花就猛地擡頭,沖龔嶼汐狂吠起來:“汪汪汪!”
“行行行,你那不是始亂終棄,你只是犯了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種花更不幹了,跳起來沖他“汪汪汪”。
“好好好。”龔嶼汐安撫道,“你就是開了個小差,小差,行了吧?”
說完,龔嶼汐就嘀咕:“開個小差能把自己女朋友開沒,你這個小差也夠大了。”
種花捂着眼睛,“嗷嗚”一聲,叫得百轉千回,讓人不忍苛責。
龔嶼汐看着它,到底是自己家的狗,罵也罵了,該指點的還是要指點:“行了,你哭也哭了,情緒也宣洩了,趕緊起來訓練。”
一聽到“訓練”兩個字,種花幹脆連肩膀也不聳了,直接趴在地上裝死。
龔嶼汐像每一個生了學渣孩子的家長一樣,硬是要讓學渣發憤圖強、懸梁刺股,考個清北出來:“行了,哭完就算了,該幹嗎幹嗎。”
種花臊眉搭眼地蹲在地上,還是不起來。
龔嶼汐有限的耐心終于告罄,不耐煩地站起身來,拽住種花脖子上的項圈,硬生生地把它從屋子裏拖了出去。
龔嶼汐目瞪口呆地看着再次被欄杆攔住,摔下來的種花:“這都已經是第29次了,你還跨不過去嗎?”
種花捂住臉,仿佛無言以對,沖着龔嶼汐“嗷嗚”了一聲。
今天的訓練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他讓種花給他叼籃球,種花叼個綠球,讓它叼綠球,它又叼個紅球;讓它跨欄,高度一降再降還是跨不過去;讓它游泳,還沒下水就在空中狗刨;讓它跑步,成績還不如隔壁那個一個月大的小狗崽。
龔嶼汐都快被它給搞崩潰了。他走過去握住種花的肩膀,不停地搖着它:“振作呀哥,我叫你哥行不行?這樣下去你何年何月才能畢業?”
難怪丁局把他派過來訓練種花,敢情把它訓練成才是地獄模式,他如果真的把種花訓練出來了,恐怕離得道升仙也不遠了,到時候別說什麽回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就是二郎神的位置他也能坐。
種花被他搖得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晃動,狗頭一前一後,跟個搖搖車一樣,仔細看它已經眼冒金光。原本就不清醒的腦子被龔嶼汐這麽一晃,更是把它的腦子攪成了一鍋糨糊。
好不容易等到龔嶼汐累了,他總算是肯把種花放開,一屁股坐到它面前,語重心長地說:“種花,別說你這樣畢不了業,就算你畢了業,照你這個态度走上工作崗位,想要勝任工作也很困難。身為一名警務人員,到時候老百姓怎麽安心把自己的安危交給你?”
種花癱在地上跟快死了一樣,“嗷嗚嗷嗚”地叫。龔嶼汐說的這些話,它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龔嶼汐也發現了。他被種花給氣到了,索性雙手叉腰轉過頭來看它:“行了,我知道你聽這些是聽不進去的,那我再來跟你說一些非常現實的問題。
“你那個未來丈母娘你也看到了有多嫌棄你。別說你開小差,不理沾沾,就說沒有這回事,想要得到她的認可,娶到她的女兒,也不容易。
“你要房沒房要錢沒錢,論血統也不是很高貴,你爸爸我雖然是個富二代,但是我爸爸的錢我都還沒有繼承,哪能輪得到你?錢又沒有女方多,能力又沒有女方強,你說說人家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也可能是沾沾被關久了,在國外沒有見過什麽世面,突然到了國內,見到你會花言巧語,一時之間迷了心竅,跟你在一起了。時間一長,人家未必會願意跟着你走。”
“兒子,”老父親龔嶼汐抓住種花的前腿,語重心長地說,“提升自我核心競争力才是關鍵啊!”
“喲,這麽大清早的就來訓練,龔警官你們很忙啊。”說曹操曹操到,前腳龔嶼汐還在跟種花痛斥他未來丈母娘是多麽的惡毒,後腳任苒就牽着沾沾走過來了。
沾沾換了個新造型,渾身上下的毛潔白如玉,看上去英姿勃發,令狗向往。種花看到它的第一瞬間,下意識地就要站起身來,觍着臉朝沾沾求親近。可是它才剛剛一動,沾沾就仿佛它是什麽有毒垃圾一樣,連忙往任苒身後躲去。
沾沾這種行為,像是一支箭狠狠地插到了種花的心上。它當即“嗷嗚”一聲,倒在地上,四肢不停抽搐,傷心不已。
龔嶼汐不忍心看到它這麽丢人現眼,連忙拍了拍它的肚子,示意它站起來。他戒備地看着任苒:“你來幹什麽?”
“不幹什麽。”任苒笑眯眯地說,“大家好歹是熟人,過來打個招呼不行嗎?噢,對了。還有個好消息忘了告訴你,我們家沾沾最近談戀愛了,我帶它過來見它男朋友。”
話音未落,就見一條黑白相間的拉布拉多從遠方跑了過來。沾沾見到它也十分高興,當即跟它歡快地嬉戲了起來。那只拉布拉多還将自己省下來的肉腸小心翼翼地放到沾沾面前,滿臉皆是讨好。
任苒對那條拉布拉多的反應十分滿意,她輕蔑地瞥了一眼種花,輕哼了一聲,高貴冷豔地離開了。
等到她走了,龔嶼汐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種花肚子上:“看到了吧,你不努力你女神就是別的狗的了。”
“你看看你看看,”龔嶼汐随手一指,操場上的其他狗狗個個英俊神武,就他兒子是一坨爛泥,怎麽扶都扶不上牆,“人家天生就比你優秀,還那麽努力,你卻天天混吃等死,沾沾不離開你才怪!”
種花跟着龔嶼汐的手看過去:操場上,這條狗矯健地鑽過了火圈,那條狗準确無誤地做出了算術,那邊那條狗在教導員的指引下翻出了兩個地雷……
它再看看自己,訓練了這麽久,一事無成,除了多出一身膘,再也沒有其他的長進了。
不遠處,兩條拉布拉多嬉戲的身影看上去和諧極了,沾沾也不複之前的文靜,變得活潑又可愛。
陽光照過來,種花眼睛酸酸的。
愛情啊,難道要離它而去了嗎?
不行!
它不能就這麽看着自己的心上狗到別狗身邊。龔爸爸說得對,男狗要提升自己的核心競争力,除此之外,什麽巧言令色,什麽甜言蜜語,最終都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只有擁有了核心競争力,才能将它的心上狗重新挽回。
種花那雙豆豆眼裏迸發出堅毅的光彩。它決定了,從現在開始它要努力訓練,要給自己的心上狗撐起一片天。
它說到做到!
種花“咻”的一聲站了起來,渾身上下的肥肉都繃緊了,盡管體型還是那麽臃腫,但已經有了一種有別于之前的精神。
這種反差連龔嶼汐都感覺到了,他下意識地朝種花看去,只見它神情肅穆,風吹過它的毛發,隐約之間有種不怒自威的風範。
咦?這還是他認識的那條貪吃好色的狗嗎?
不等龔嶼汐研究清楚,種花就邁開四條腿,義無反顧地朝前奔去。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反向激勵,的确是一種讓人快速上進的好辦法。正是因為有了那天沾沾在種花面前跟其他狗親近的事情,這些日子種花的訓練比之前順利多了。
龔嶼汐當然也沒有放棄這個機會。他唯恐種花是三分鐘熱度,訓練着訓練着,見到太辛苦又不肯動了,于是趁着對它的激勵還在,加緊訓練,一段時間下來倒是小有成效。
“所以說你這個狗真的是不知好歹。”龔嶼汐牽着種花,一邊朝打靶場走去,一邊說,“我之前好言好語,又是物質獎勵,又是精神鼓勵,你總沒有這麽上心,那天看到你心上狗跟其他狗在一起玩兒,你就受不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龔嶼汐擡起頭來,眼睛放空,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果然愛情使人盲目也催人上進。”
“哈,哈,哈!”種花伸着舌頭,喘着粗氣用實際行動告訴龔嶼汐,他所言非虛。
“行了,爸爸知道你追求上進,原本是想等你畢業以後再帶你到心上狗面前,不過恐怕那會兒黃花菜都涼了。所以趕緊趁着你訓練得小有成效,請沾沾她們過來看看,讓沾沾意識到你也在努力在上進,給你留一次機會。”龔嶼汐邊說邊搖頭,他自己談戀愛都沒有這麽上心,現在為了自己的狗能追到女生,反而想盡了辦法摳破了頭皮。
人不如狗,大寫的現實主義慘劇。
今天是他們市公安局舉辦的警察職業技能比賽的日子。
這項技能比賽,幾乎涵蓋了各個警種,已經連續辦了好多屆,成了市公安局的一個固定節目。作為前兩屆的冠軍,龔嶼汐原本等着今天繼續大顯身手,誰知道報告送上去,丁局大筆一揮,直接把他名字給劃掉了。理由就是龔嶼汐現在已經臨時調去了警犬大隊,自然不能再跟刑警一起比賽,要比也是跟各個地區的警犬大隊訓練員一起比。
他一個半路出家的指導員,又帶着一條前段時間才剛剛發奮的笨狗,如何比得過那些訓練了很多年的老指導員,和跟他們配合得當的狗崽子?
龔嶼汐知道丁局這是覺得他以前出的風頭太多,想要故意打壓一下他的氣焰,他也不好說什麽,只好帶着種花過來友情參觀。
當然,參觀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還是想讓種花在沾沾面前大顯身手,扭轉沾沾對種花的過往印象,給種花贏取一絲機會。
為了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能娶到媳婦,他這是操碎了心。
龔嶼汐雖然在丁局眼中到處都是毛病,但不妨礙他在其他刑警眼中是明日之星、青年俊傑一般的存在。
他牽着狗剛剛過來,就有不少基層民警跟他打招呼,龔嶼汐一一應了。盧飛宇見他來了,連忙奔過來:“我聽說丁局把你的名字給劃掉了?”
“劃掉就劃掉呗。”龔嶼汐不在意地揮揮手,“我這個人你是知道的,光芒太強,就好比那天上的太陽,只要一出現,誰能與我争輝?這兒每一年都有好多的小女警過來,想薅個如意郎君,要是我在,那豈不是又像前兩年那樣,把整個市公安局的情書都給收了?你們怎麽辦?”
到時候丁局又要說他出風頭。天知道,像他這樣的人站在那兒什麽都不做就已經是風頭了,能怪他嗎?只能怪身邊這些人,比如說像旁邊這個盧飛宇之流的,太不上檔次了。
盧飛宇立刻表示龔嶼汐這是多慮了:“太陽雖然耀眼,但也要看是什麽時候的太陽,後羿射日的時候天上還挂了九個呢,憑什麽你就是那獨一份兒?”
“是不是那獨一份兒不是我說了算。”龔嶼汐非常誠摯地告訴他,“這人民群衆說了算的。人民群衆說好的,那才是真的好—”
話音剛落,就有某個面熟的警察過來跟龔嶼汐打招呼:“龔隊長,今年又要大顯身手嗎?”
“談不上談不上。”龔嶼汐連連擺手,“我今年沒報名,就是過來看看熱鬧。”
“什麽?”聽到他沒有報名,不在此次比賽行列中,那個警察一下就驚訝了,“我老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說你是百步穿楊,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各項測試都是拔尖的,有好幾項還打破了校紀錄,一直以來都想見識一下。本來以為今年可以滿足願望,誰知道你今年竟然不比了……”
他眼裏滿是失望,仿佛錯過了什麽精彩絕倫的表演一般。
“不比了不比了,老是我在上面比沒有什麽意思,還是要多看看大家的表現嘛。”龔嶼汐矜持又謙虛地說道。
這一幕看得旁邊盧飛宇牙癢癢,直想上去抽他兩巴掌。
龔嶼汐邊說着不比了,還邊往盧飛宇的方向看,沖盧飛宇飛了個媚眼兒,用表情告訴他:看吧,龔警官的群衆基礎就是這麽紮實。
盧飛宇木着一張臉湊上前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龔嶼汐,你老實告訴我,這是不是你找來的群衆演員?”
“什麽群衆演員,”龔嶼汐一把揮開盧飛宇的手,“凡人,我理解你的嫉妒,但是也請你放平心态。畢竟在我這樣的人身邊,你需要待的時間還長,長久的嫉妒不利于你的個人成長。”他按住盧飛宇的肩膀,小聲說,“爸爸這是為你好—”
話音未落,盧飛宇就已經一腳踹了出來。龔嶼汐連忙一躲,讓盧飛宇那一腳落了空。
小警察不知道自己崇拜的原來是個金玉其外的貨色,還以為龔警官表裏如一的踏實。聽到龔警官說不比了,小警察着急了:“那怎麽行。”他不幹了,“就算你不能比了,今天也一定要給我們露一手再走。”
“不用了,我……”
龔嶼汐正要推辭,小警察卻已經把槍舉到了他面前:“聽說龔警官號稱百步穿楊,市公安局一槍,從來都沒有打偏的時候。也讓我們看看嘛。”
龔嶼汐看着面前那把槍,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去接。
小警察唯恐他不接,又把那把槍往他面前送了送:“龔警官,你就做個示範,讓我們看看嘛,我在學校的時候,教官就說你打靶的姿勢非常标準,大二的時候就被納入了教學視頻裏,今天也讓我們見見現場版的行不行?”
龔嶼汐看着那把槍,手不禁有些癢。
說實話他好久沒有摸過槍了,以前有事沒事的時候他都喜歡到靶場來練幾發,現在這麽個大好機會放在面前,要他不去摸一下,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把槍上面好像長了鈎子一樣,不停地引着他的手摸到槍上。
龔嶼汐的手搓了好幾下,實在是忍不住了,卻依然還要維持矜持:“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啊。”
龔嶼汐将那把槍接過來,手槍拿在手心裏沉甸甸的,有種陌生的熟悉感。
自從他到了警犬大隊就再也沒有碰過槍,如今拿在手裏的那把槍雖然不是他往常用的那把,卻讓他心裏升起一種默契來。仿佛只要有槍在,他就可以一往無前,不管是多麽罪大惡極的犯罪分子,他都有信心和勇氣将其一舉拿下。
市公安局為了舉辦職工技能大賽,可謂是下了血本,就連手槍一律都是九成新的。
要知道,在基層派出所,可能整個所裏也就才兩三把槍,還是用了十幾年的那種。
龔嶼汐把槍拿在手裏把玩了一會兒,熟悉了一下手槍,然後戴上耳塞和眼鏡,站在了位置上。
他一手握槍,一手托着手,微微偏頭,閉起一只眼睛,讓自己的視線與槍持平。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好像空氣都成了一條線,直接指着靶中心,指引着他的子彈,朝着那個方向飛馳過去。
龔嶼汐扣下扳機,只聽“砰”的一聲,那顆子彈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劃破空氣朝前奔去。接着,再是“砰”的一聲悶響,接着自動計數表上顯出一個鮮紅的數字“10”。圍觀的警官們立刻發出高聲喝彩,那個小警察相當激動:“龔警官,你果真名不虛傳!”
“手熟而已。”龔嶼汐面上一片平靜,心裏卻有些虛。
他将手槍還給人家,跟盧飛宇擊了一下掌。其實剛才他握住手槍的那一刻,手上都起汗了,全靠他那點兒虛榮心繃着,才讓他沒能手裏打滑射偏了去。要是今天一槍射偏,那他往後可以直接不用見人,被盧飛宇釘在恥辱柱上笑一輩子了。
他轉過身來笑着正要離開,冷不防一擡頭卻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任苒牽着沾沾,似笑非笑地站在遠處,那雙眼睛看過來,仿佛要把他整個人看穿一樣。
龔嶼汐臉上莫名就覺得燙燙的,好像自己剛才那點兒心虛被她看穿了一樣。
他連忙走上前去跟任苒打招呼:“你來了,什麽時候到的?”
“就在龔警官剛剛英姿飒爽打靶的時候。”任苒笑着看向他,如是說道。
剛剛她一進來就看到龔嶼汐穿着警服站在打靶場前,神情是少有的莊重和肅穆。
他很少穿警服,不過這人天生衣架子,肩寬腿長,加上長期鍛煉,肌肉結實有力,即便是不穿制服也相當精神。
任苒認識他這麽久,唯一一次記得他是穿了警服的,都還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在地鐵執勤的時候。那會兒她眼睛不好沒有仔細看,如今再一次看到他穿警服,任苒才發現,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穿警服和便服恐怕有着天壤之別。
他現在穿警服的樣子,莫名就讓任苒想到四個字:雄姿英發。
那般生氣勃勃,好像身上有源源不竭的生命力一樣,看得人心中莫名一動。
更別說,制服将他本來就好的身材勾勒得纖毫畢現,肩膀寬闊,脊背筆直,又正好壓住了龔嶼汐氣質當中跳脫的一面,讓他整個人有種以前少見的嚴肅和認真。
任苒看到他穿制服打靶的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人是制服控。
因為有些人天生屬于那身制服。
這個念頭從任苒心中一冒出來,她自己就覺得好笑。
她以前一直覺得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狗,龔嶼汐自己不靠譜才把種花養成那樣,他們一人一狗相得益彰。雖說龔嶼汐肯定是要比種花好很多,但其實在任苒眼中也并不一定就好得到哪兒去。怎麽只是見人家穿着制服打了個靶,她就覺得龔嶼汐順眼了許多?
難不成她也是個隐藏制服控嗎?
發現自己原來還有這個屬性,任苒一下就笑了。
誰知她這種笑落到龔嶼汐眼中卻成了取笑。龔嶼汐越發覺得她剛才看穿了自己的心虛,少見地尴尬了起來:“你要是早說你到了,我過來接你啊。”
“今天這裏人來人往的這麽多,你們又沒有設門禁,我進來得了。”任苒牽着沾沾朝外面走去,“我以前一直覺得你是個不靠譜的,沒想到今天警服一穿,看上去還有那麽幾分樣子。”
龔嶼汐越發覺得她在揶揄自己,什麽都不好說,只能對她報以尴尬而不失穩重的笑容。
這個任大美女,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會說話,要不是看她長得好看,還不知道被人打過多少次了呢。
難怪人家都說好看是一種保護色,敢情是這麽保護的。
任苒渾然不知道龔嶼汐的腹诽,繼續說道:“我以前怎麽沒見你帶槍?”
她一來就提起龔嶼汐的傷心事,龔嶼汐蹲下身來,嘆了口氣:“任小姐,我發現你這個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特別強。”
“是。”任苒點頭承認,“我這個人眼神一向很準。”
準也不是這個準法啊!
饒是心中如此腹诽,龔嶼汐還是站起身來說道:“那沒辦法,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剛剛從刑偵大隊被調去了警犬隊,不在一線的警察一般來說是不能配槍的,我的槍當然就還給槍支管理處了。”
好端端的當然不可能突然之間被調去警犬大隊,任苒雖然喜歡戳龔嶼汐的肺管子,但好歹她分得清輕重。這件事情上,她沒有繼續追究,而是見好就收。
“我看你打槍打得挺準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沒少練吧?”說着,任苒的目光就不自覺地移到龔嶼汐的手上。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雙手全是厚繭,一看就是曾經下了苦功夫的。
“嗯。”龔嶼汐也不故作謙虛,“大學不做這些做什麽?我報警校本來爹媽就不高興,如果我再不混出個名堂來,搞不好他們還真要讓我回去繼承家業。天知道,我對我爸那些東西毫無興趣,要我回去做生意,我寧願待在靶場練個天昏地暗。”
如此視金錢如糞土,也不知道是該說他難得,還是該說他通透。
任苒倒想起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你爸爸将來的生意怎麽辦?”你都不願意子承父業了,這麽大一份家業難不成就這樣付諸東流嗎?”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龔嶼汐擡頭看了一眼天空,萬裏無雲,天空瓦藍瓦藍的,的确是個難得的好天兒,“我們家雖然是家族企業,但也還好。這些年也在慢慢轉型,轉得差不多了。等我爸退休了,就把董事長的位置移交給下一任董事長。至于我們家的分紅,那是少不了的,其他的就不用管那麽多了,錢到位了就行。至于你說的什麽‘子承父業’,哪有那麽麻煩。
“要是我爸一無所有,根本就不用煩這些,既然原本可以不煩的,那為什麽又自尋煩惱呢?”
對于能不能繼承家業這個事情,龔嶼汐想得很開。
他既然選定了一個職業,那就一定是要進行一輩子的。父母親的努力讓他不用像很多人一樣囿于現實,不得不選擇自己不喜歡的職業,這一點上他必須還是要感激他們家龔董事長的。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條件,那何不将自己的職業理想發揮得更淋漓盡致一些?
他從小到大就對做生意沒興趣,他媽媽一度以為是在醫院抱錯了,抱了個絲毫沒有繼承他們家商業基因的兒子回來。
龔嶼汐從小就皮,家裏上下沒有一個人能壓得住他。到了四五歲的時候,下河上樹完全不在話下。龔董事長和他們家龔太太忙于工作,沒有多少時間去管他,等發現兒子有長歪的趨勢時,想要扳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那會兒唯一能讓龔嶼汐聽話的就是吓他說“警察叔叔來了,再調皮就把你抓走”。龔嶼汐剛開始還害怕,被吓的次數一多,完全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任由他爹媽如何吓,毫不畏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時間久了,他居然跟警察這個職業神交了起來,到了後來更是心生向往,高考志願全都填的警校,唯恐繼承了他家萬貫家産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