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01 “跟我做個交易……
《危險又迷人》
慕拉/文
01
暴雨。
雨聲震耳欲聾。
初芮被這深夜的雨聲惱得睡不着覺。
翻來覆去間,她見一道不明的光從窗外閃過,一縱即逝,似是車燈。
如她所料,确實是車燈,因為同時間,她還聽到樓下雕花鐵門笨重的開啓聲。
有人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初芮馬上從床上坐起,伸手開了床頭的壁燈。
暖黃的燈光偏亮一隅。
初芮下床走至窗邊,她睡二樓,隔着窗戶和雨幕,幾乎看不清來人是誰。
只看得到比夜色還沉重的黑色車輛靜靜停下,司機下車,替後座的人撐傘。
後車門打開,如瀑雨幕中,一個男人下車。
雙腿修長,西褲闊挺,看得出的身型挺拔。
下車的人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是察覺到什麽,擡頭遙遙看向初芮這邊。
Advertisement
頭頂的傘替他遮住雨簾,他的眼神直直掃向那泛着微黃光芒的窗。
浮光掠影的一個對視,她在明,他在暗,偏偏她撞進了他深不見底的瞳仁。
初芮不知為何心髒顫了顫,似有一根弦驟然繃直。
她沒有閃躲視線,同伫立在夜雨中的男人對視着,此時此刻,她才看清他的臉。
是江寒郁。
來的人,是江寒郁。
初芮和江寒郁沒什麽牽扯,更沒什麽聯系,只兩年前見過一次。
并不是什麽特別好的記憶。
那是兩年前,六月初夏,在警局。
窗戶外頭梧桐枝葉繁茂,蟬鳴在綠葉間聒噪。
還差一天滿18歲的初芮,坐在窗戶邊,等監護人過來将她帶走。
她挺倒黴的,被讨債的幾個大漢堵上。那是她爸死前欠的賭債,偏偏跟她扯上關系。
她也挺狼狽的,白淨的高校制服布滿深淺不一的灰印,領口被扯開了線,沾着些紅色血漬。
初芮沒受太大傷,只是額頭磕了個小口子,流了點血。警局的人稍微幫她處理了一下,貼了紗布。
在警局的這一個上午,初芮想過很多種可能,她現在的監護人只剩下她媽。或許待會,是她媽忙裏偷閑來一趟,又或許,是她媽随便叫什麽司機傭人來敷衍一下,但她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從沒見過的江寒郁。
他的出現很突兀,帶來一種無聲的壓迫,似是空氣都變得停滞不前。
初芮怔愣望着他,陷入恍惚。
她只能确定一點,她不認識他。
警方詢問他們是什麽關系。
初芮一直看着他,怔愣之外,清澈眼眸還帶着好奇和探究,她也想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
年輕男人眉眼淡漠,只将目光冷冷掃向衣衫不整的初芮,眼尾弧度狹長,瞳仁黑得猜不透情緒。
幾秒後,他淡聲答:“她哥。”
——是的,她哥。
如果她媽真的能嫁給他爸,那他就會是她哥。
那一刻初芮才知道他是誰。
其實初芮很早就聽聞江寒郁的存在,未來繼父的接·班人,長期在國外讀書生活,幾年不回來一次。
在此之前,他們沒有見過。
那天的見面,似乎就只是個意外。
時隔兩年,初芮仍能記起那天他的模樣,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張很優越的臉。
鼻骨高挺,唇線清晰。
她也記得那天走出莊嚴冰冷的警局時,警局外頭刺眼的陽光,入耳的蟬聲,以及拂過裙擺帶着燥意的風。
更記得那天他的背影,深灰富有質感的襯衣襯着寬闊肩骨,背脊薄直。
那是她所有的記憶了。
之後他們沒有再見過。
就連那一天,他們都沒同對方說過一句話。
此刻。
初芮心內疑惑,她不知這樣的深夜,江寒郁為什麽突然過來。
這幢房子是江家的房産,這幾年是初芮和她媽媽梁韻白在住。
梁韻白前些天同江家老爺子去了馬來西亞度假,如今,家裏除了幫傭的王嫂,就只有初芮一人。
初芮想不通江寒郁怎麽會突然登門,她輕皺着眉頭,拉上窗簾,還未想通之際,房門突然被敲響。
篤篤兩聲,着實讓初芮心跳停頓了一下。
“初小姐,少爺要見您。”
是王嫂的聲音。
初芮的心放下一半,可又很快重新懸起。
她突然襲來的不好的預感,就如同這深夜毫不留情的暴雨,愈演愈烈。
·
初芮換了睡衣,踩着複式樓梯往下走,走至中途時腳步稍微停滞片刻。
在客廳的年輕男人,逆光而站,只看到背影,看不清臉,也看不清神色。
似是聽到聲響,他不緊不慢地轉身,擡眸。
視線猝然相對。
初芮滞了幾秒,穩着心神重新朝樓梯下方走。
她特意換掉了睡衣,随手換上條白裙,吊帶裙攏着細瘦的身板,脖頸修長,在盈盈燈光下,肌膚白的發亮。
江寒郁晦暗的目光如暗礁,鎖在她臉上,不動聲色卻又有暗潮在四周洶湧。
他們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避開對方的眼神,仿若是皎月遇暗河。
走到江寒郁面前了,初芮才發覺他灰色的襯衣肩頭有些許暗色水漬,是被雨打濕的痕跡。
他比她高出許多,單單只是站在他面前,她都覺得他已經擋去了頭頂吊燈大部分的光。
空氣陡然凝滞,他不說話,她也沒說話。
最後,初芮先開口問:“你找我?”
這一聲問句,似是打破了什麽。
江寒郁半垂着看她的眼睫微動,擡手解了襯衣領口的一個扣子,往身後沙發上一坐,松散領口落下鎖骨處皮膚一片冷白。
他狹長的眸仍盯着初芮,下颌微擡,說了兩字:“手機。”
“什麽?”
初芮一瞬間沒聽懂。
江寒郁再次開口:“用你的手機,給你媽打電話。”
初芮心有疑慮,大概已經猜到江寒郁不是來找她的,而是來找她媽的。
可是……她媽不是跟他爸在一塊嗎?
面對初芮露出疑惑表情的臉,江寒郁調整坐姿,唇角輕勾。
“你媽跑了。在馬來西亞,跟她的情夫,卷了一筆錢,跑了。”他說話時候仍有笑意,“不止跑了,還把我家老爺子氣得送醫院搶救。”
卷錢,跟情夫……跑了?
初芮懵了。
怎麽可能呢,梁韻白明明天天想方設法地哄江家老爺子想要嫁進江家當江太太,怎麽會有個情夫還跟情夫跑了??
初芮僵了半天,她不敢信梁韻白會這麽做,可她看江寒郁的表情和語氣……
這一定确有其事,否則江寒郁不會大半夜找到這來。
“我現在就去聯系她。”
初芮急匆匆轉身跑上樓,白色裙擺随着她的動作飄蕩。
江寒郁坐着沒動,只偏頭,狹長幽深的眼靜靜看她逐漸消失的身影。
跑到房間的初芮拔掉正在充電的手機,第一時間翻到梁韻白的手機號。在撥打之前她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果然,對方已關機。
翻微信發視頻和語音,也是石沉大海。
其實她們不怎麽聯系,初芮在十七歲之前根本沒見過自己這個媽。
十七歲那年爸爸出車禍去世,一直撫養她的奶奶也因病撒手人寰,她還是未成年,但身邊沒有一個親戚肯管她。
兜兜轉轉,社區的工作人員幫她聯系到了梁韻白。
彼時的梁韻白,已經攀上江家,時刻準備當她的江太太,即便對方比他大了将近二十歲。
大概是覺得自己女兒可憐,或許是日子滋潤根本不稀罕那麽一點點施舍,梁韻白将初芮接了過來,留在身邊。
母女倆從來互不幹涉,所以初芮對梁韻白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
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初芮根本不知去哪兒能找到梁韻白。
沒有任何收獲的初芮,最後放棄聯系梁韻白。
她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暫時理清頭緒後,拉開抽屜拿出一張銀·行·卡。
初芮重新下樓,江寒郁還在。
只是換了位置。
落地窗外一片濃黑,依然是未停的雨,窗前大理石吧臺,修長身影倚立在那兒,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方形玻璃酒杯。
酒杯中亮黃的液體輕微旋轉,他神色自若,擡手抿一口,轉而看向朝自己走近的人。
初芮雙手垂在裙擺兩側,手心捏着手機和銀·行·卡,停在吧臺前。
她半仰起頭看他,還未說話,他便先出了聲,似是早有預料。
“聯系不上?”
初芮頓一頓,點頭。
江寒郁沒有多少意外,緩緩轉身,背靠吧臺,望向窗外的雨。
可他深邃的眼眸,不知是在看深夜中的暴雨,還是在看落地窗上倒映着的……身後的那個人。
些許沉默後,初芮将手中的卡放到吧臺那瓶開了瓶的洋酒旁。
“我會想辦法找到我媽,這張卡裏有幾萬塊,是她這些年給我的,我沒用過。”
初芮說話的時候,其實心裏也沒底,她不知梁韻白到底拿了江家多少錢。
她也知道,自己這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填補這個大窟窿。
回應初芮的,是沉默。
随之而來的是被飲盡的酒杯放置到大理石吧臺上發出的清脆碰撞聲。
“準備替她還債?”
江寒郁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多少溫度。“她卷了一千萬,這些年,老頭花在她身上的還沒加上。你覺得你還得了?”
末了,他還冷笑了聲,“你可真單純。”
初芮長睫翕動,她能聽出他不是在誇她。
江寒郁緩步走向初芮,初芮擡眸,恰好撞上他深色的瞳孔,那樣的毫不避諱,旁若無人。
離得近了,屬于這個男人的幾不可尋的味道襲卷初芮的鼻尖,好聞,陌生,又令人警惕。
初芮下意識往後退一步,腰背撞上吧臺。
江寒郁靠過來,光影明晦,長睫和鼻骨在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喑啞的夜色,似有什麽在無聲無息發酵。
他修長的手指快要碰到她的臉,她警惕地對着他的眼,頭微微往後仰。
但最後,初芮還是被江寒郁輕捏住下巴。
她不知江寒郁是什麽意思,不知他要做什麽,鼻尖呼吸纏繞,她似乎都聞到他氣息裏好聞的酒味。
初芮扭頭想躲掉,卻再次被江寒郁桎梏住。
約是報複,下颌被扣得隐隐作痛。
而這個男人,卻在此時,早有預謀般的,勾唇一笑。
“初芮。”
“跟我做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