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婁一竹聞聲匆忙地跑出了院子,此刻後院裏已經恢複了以往的燈火通明,一個接着一個的丫鬟提着燈籠朝南邊二姨娘的院子裏跑去。
婁一竹拉住了一個神色慌張的丫鬟,問她:“二姨娘怎麽了?”
丫鬟見她驚慌之餘還欲朝她行禮,被她給攔住了,她有些口齒不清地答道:“二姨娘院子裏…鬧鬼…趕過去的時候二姨娘已經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放開抓着丫鬟的手,婁一竹遠遠地朝二姨娘院子望去,丫鬟見她無話要聞,連忙欠身追上了前面的人。
婁一竹轉頭看了眼身後二人,傅骞接過她投來的的眼神,飛身藏進了黑暗之中,小盈跟着她一起前往二姨娘的院子。
院子裏可謂是一團亂麻。
婁一竹一踏進院子腳邊就踩到了一塊瓷器碎片。
她擡眼望去,發現滿地都是被人砸爛的擺件,大多聚集在二姨娘卧房門口,就像是她為了防止什麽進去,一時驚慌抄起屋裏的瓷瓶就往門口砸一樣。
身邊擦過幾個丫鬟小厮,拿起掃帚就開始清掃滿地的狼藉。
婁一竹踩着幹淨的地方一步步走到了卧房門口,走進去,發現二姨娘已經被人架到了床上,幾個丫鬟跪在床前小聲哭泣着。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婁一竹站在丫鬟們的身後,冷不丁地問了一句。
丫鬟們聞聲轉過身子,不怕疼似的給婁一竹連連磕頭,邊磕邊哭:“是奴婢們照顧不周,沒有守在主子身邊,還請郡主責罰。”
耳邊都是丫鬟們的哭聲,婁一竹覺得耳膜嗡嗡作響。
她清了清嗓子,目光鎖定在二姨娘的貼身丫鬟身上:“既然知曉今晚不簡單,你們為何要離二姨娘的身?”
貼身丫鬟擡起頭,用衣袖擦着眼淚:“二姨娘平日夜裏不讓我們守着,為了今日還特意吩咐了我和阿娟守在門口,只是——”
丫鬟說着哽咽了一下,眼底逐漸湧起了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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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夜裏突然熄了燈,黑燈瞎火的,二姨娘生氣極了,讓阿娟趕快去找火點上,阿娟走後我就留在門口守着主子,就在這個時候,”
丫鬟猛地把臉埋進了手心裏,希望借此緩和心裏的恐懼,她纏着聲音繼續道,
“耳邊突然傳來了很輕微的笑聲,就像,像女子的笑聲,聲音是從牆邊發出來的,我下意識地就往那邊追過去,但是那裏什麽都沒有,屋裏傳來主子的叫聲,我不知曉發生了什麽連忙跑回去,就看見主子一直在往門口砸東西,嘴裏一直念叨着‘滾出去’,因為看不見,我等主子不砸東西後才敢進屋,叫主子主子也不說話,等阿娟拿着火回來才發現主子已經暈倒了。”
婁一竹一邊聽着,一邊捋着邏輯。
這怎麽看都像是有計劃有針對對象的一場惡意搞鬼。
先将守夜的丫鬟調虎離山,再去恐吓獨留卧房的二姨娘,很難讓人不懷疑那人是否和二姨娘有仇。
門外傳來很大的動靜,不一會兒一群人就推推搡搡地進了屋子,一個大夫被衆姨娘推上前來,戰戰兢兢地抱着木箱跪在二姨娘床邊為她把脈。
“今日郡主不讓大師封井,可曾料到如此會害了二姨娘的性命?”
婁一竹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這時三姨娘突然站了出來,冷眼在她身上掃射道。
見婁一竹沒有發話,身後的一群人也跟着竊竊私語,話裏話外都是埋怨,還有慶幸今晚遭殃的不是自己。
婁一竹是定然不會相信騙子大師的話,今日種種行為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是某些人在動手腳,然而因為早上的那句話,唐府裏的人都認定了是因為她不讓封井才導致如今這種局面。
“諸位放心,我會查出是誰在做手腳——”出于愧疚,婁一竹擡起半斂的眼睛,定定地說道,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來人打斷了。
唐明一出現,整個屋子裏的氣壓都低了下去,衆姨娘紛紛閉嘴,低下頭。
唐明背着雙手緩緩走到婁一竹面前,一張臉上滄桑盡顯:“郡主莫要再查下去了,唐某主意已定。”
說着,唐明看了眼低頭不語的三姨娘道:“傳令下去,明日讓那大師将南邊的井封禁,從此唐府誰人再提此事就出府另尋別家吧。”
三姨娘柔柔地回了個“是”,退到了衆姨娘之間。
唐明都發話了,意思就是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不用擔心我小女的死和你有關。
婁一竹确實不好再說些什麽。
那邊的大夫已然斷好病症,只是一雙眉皺的死緊,額角都布着一層細汗。
他看見唐明朝他走去,便轉過身子對唐明道:“令夫人身子并無大礙,遲遲不醒只恐怕是患了心疾。”
翻譯過來就是,她應該是被吓懵了。
可是依上次唐心雪故意扮鬼吓她的事來看,二姨娘并不像那樣膽小怕鬼的人,甚至還可能不信鬼神,不然也不會認定是府裏的人在裝神弄鬼。
到底她看見了什麽,能把她吓成這樣?
婁一竹默默想着,視線裏的唐明聽完長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大夫回去,同時招呼在場的所有人回屋裏歇息。
婁一竹跟着姨娘們轉身離開了,走前她神神看了眼床上的二姨娘。
她絕不會輕易就讓此事翻篇。
回到自己的院子裏,婁一竹拿下熄滅的蠟燭,放在手裏仔細觀察了起來。
要把全府上下的蠟燭都動一遍手可不是什麽小工程,并且還要對唐府的作息了如指掌,那就可以基本鎖定在唐府內部人員之中。
可是早上那騙子法師的話卻無法解釋,他怎麽知道今晚會有人動手腳?除非是兩方聯手策劃這次裝鬼事件。
依現在情況來看,騙子的目的是為了騙錢,那府裏的內鬼就是為了報複二姨娘了。
誰又跟二姨娘有深仇大恨呢………
婁一竹舉着蠟燭,想得愈發入神。
腦子裏緊繃的一根筋突然松了,她的心裏默念着一個人的名字。
她喚來小盈,問道:“今日你将唐心雪的貼身丫鬟帶回此院後,她做了什麽?”
小盈聞言停下了手裏的撣子,拍了拍手走過來:“沒做什麽啊,我陪着她說了說話,她一直在哭呢。”
像是想起來什麽,小盈頓時提高音量繼續道:“嗷,後來管家讓我去拿曬好的被褥,我就把她留在院裏,走之前她說她還要去為唐小姐準備後事,應該很快就離開了。”
她有單獨留在她屋裏,說明她有足夠做手腳的時間。
同時她也滿足了了解唐府日常程序的條件 ,有沒有可能是在為唐心雪報仇?
可那跟封不封井有什麽關系,她不封照樣可以吓人呀,況且除了她還有三姨娘院裏的小青也目睹了唐心雪跳井。
她知道小青,小青是個勢利眼,從來不跟唐心雪身邊的人親近,有一回還是她把唐心雪跑出府偷玩的事告訴了二姨娘,也就排除了她撒謊的可能性。
形成不了邏輯閉環,那唐心雪的貼身丫鬟暫且可以排除在外。
繞來繞去,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點,但婁一竹還是隐隐約約感受到這件事出乎意料的很詭異。
“哐當——”一聲,婁一竹竟然轉頭看去,除了一道水墨屏風什麽也看不見。
壓下不自然的心跳,婁一竹冷聲呵斥道:“是誰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