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要劉璃瓦回來,家裏的飯桌上就是充滿歡聲笑語的,現在在加上一個陳馳星捧哏,還沒開餐大家就已經樂得合不攏嘴了。
“就那個男的,還往樓下扔垃圾,還特別嚣張,我們開始敲門,他不應,然後我們就說要報警,那男的進步就慫了,不過打開門還是很嚣張,就一副我就扔了,你能拿我怎麽着的态度,然後陳馳星,就陳馳星往他一站,那男的特別逗,個頭還沒陳馳星高,就這麽從下往上看陳馳星,一看比他高,立馬就慫了,馬上就道歉寫保證書說再也不扔了,太逗了。”
聽她一說這個故事,家裏人都覺得好笑,陳馳星也笑着,但他眼睛只看着劉璃瓦。
他在想,過去的那些日子裏,劉璃瓦是不是也像今天這樣,把受過委屈、哭過的事情都用笑的故事講給家裏人聽。
踏入了成人世界,就學會了只報喜不報憂。
家人不能再幫你解決煩惱了,你的煩惱反而可能會變成他們的煩惱,你無心的一句抱怨,他們都要牽挂很久很久,久到可能你已經忘了,他們卻還記得。
陳馳星在劉璃瓦家待到很晚了,他起身告別了,劉璃瓦父母都還試圖挽留他在家裏客房睡。
劉璃瓦送陳馳星出去,診所外的馬路拓寬了,以前破舊随意的公交停車點建了站牌了。走出診所,劉璃瓦問他:“你們明天就走了嗎?”
“對。”陳馳星點頭,他說:“下次你來長市可以叫我。”
長市和安鎮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劉璃瓦擡頭看着夜空,輕輕嘆了一口氣。
今天的夜晚竟然有繁星點點,星辰的光芒聚集連月光都失色。她說:“好久沒見過這麽多星星了。”
“以前在小院的時候有很多星星,從窗口養外看去還能看見星座。”陳馳星說。
這是獨屬于他們的回憶,他們相視一笑。
陳馳星打了車,車來了,劉璃瓦目送他上車後道:“到酒店了發個消息給我。”
“好,晚上冷了,快回去吧。”陳馳星溫和地說。
劉璃瓦退開一步,朝他揮揮手,目送他離開,車開了很遠很遠,劉璃瓦才回頭往家裏走,走到門口她才發現爸爸和媽媽都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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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點窘迫,又覺得剛剛沒什麽,便問他們:“看什麽呢?”
“看我家小瓦長大了。”劉璃瓦爸爸笑着說,他拍拍劉璃瓦的頭道:“快回去早點睡吧。”
今晚的星辰如同編織出來的一場如同童年的美夢,劉璃瓦阖上眼睛,在夢裏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夏天,淡淡的花露水味道,窗臺打開,風輕輕吹着,吹得蚊帳微微鼓動,吹起她的頭發,落到了陳馳星的臉頰上。
第二天一早六點鐘,劉璃瓦就起床了,她輕手輕腳地洗漱,然後蹑手蹑腳地提起鞋子,關上門,站在門外穿上鞋子,她看了看時間,朝公交站臺走去。
六點半是第一趟車,劉璃瓦等了幾分鐘車就來了,坐十來個站後就要換乘另一輛公交。
公交上除了司機就只有劉璃瓦,偶爾會上來一些起得很早,去市場買菜的老人。劉璃瓦聽着他們聊天也覺得很有趣。
一個說:“您老這麽早就去釣魚啊?”
另一個說:“這叫做勤勞的鳥兒有蟲吃。”
一個笑起來了,說:“我看那河裏的魚都還沒您醒得早呢!”
公交在橋頭停下,老人帶着草帽,拎着魚竿魚筐下車,劉璃瓦看着他背影離開,将視線投向河岸,河岸邊已有了三兩個釣魚的身影,約莫是好友,老人朝他們打了招呼,然後在河邊坐下。
車開動了,河邊垂釣老人的身影逐漸縮小成了一個點,她微微笑着,随着車駛離了橋面。
七點多,她到了黎明社區,社區門口的保安叔叔朝她打招呼道:“小瓦,怎麽今天雙休也起得這麽早?”
“康叔早,吃了嗎?”
“吃了的。”
劉璃瓦電話響了,她扭頭去拿包裏的手機,她正想着是不是家裏打來的電話就在名字上看到了“陳劣”。
陳劣這麽早打電話給她幹什麽?
“喂,陳劣。”劉璃瓦接通了電話。
陳劣:“瓦妹,下周末有時間嗎?”
“應該有吧,怎麽了?”劉璃瓦說。
“下周不是國慶嗎,你要有時間我帶你去海邊玩?”
“你怎麽又心血來潮想去海邊啦?大哥,你大學四年還沒看夠呀?”劉璃瓦笑着說。
他們學校就在海邊,從學校走到海邊只有幾分鐘,站在宿舍樓頂就能看見海,海對他們來說可一點都不稀奇了。
陳劣說:“我的游艇到了,叫你過來暖暖場子,來不來?”
“我就說你怎麽心血來潮的……下周是國慶,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事要忙,有時間的話我提前打電話告訴你。”
“行,給你留着位置,有時間就來玩,”陳劣又補充了一句:“我去安鎮接你。”
“謝謝你啦。”
劉璃瓦走到了社區辦公室門口,發現今天門還開着,她進去看了看,應該是有人在會議室開會,她和陳劣又說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她進了自己辦公室,索性把前一天沒做完的工作做了。
不一會,會議室的門響了,劉璃瓦探頭往樓梯口看,意外看到了王主任和考察隊的楊書記往下走,後面跟着考察隊的其他人,陳馳星也走在中間和工程師說什麽,幾個人神色都比較嚴肅,劉璃瓦在辦公室猶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打招呼,然後她還是站了起來,朝王主任道:“王主任好。”
王主任驚詫道:“小瓦,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到的,想着還有一點事沒做完就想過來做一下。”
“哎呀,放假就好好放假,我等下就關門了。”王主任說着摸了摸衣服兜說,“我鑰匙放會議室了。”
劉璃瓦道:“我幫您上去拿吧。”
“好,我就先送楊書記他們走了。”
劉璃瓦往樓上走了幾步,遇上陳馳星,陳馳星看着她,劉璃瓦本來想說些什麽,但這裏現在人太多了,最後她只抿着嘴笑了一下就往樓上去了。
王主任的鑰匙就在會議桌上,劉璃瓦拿了鑰匙正準備走,聽到了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她趕快走回去擰開會議室陽臺的門,站在陽臺上往下看,其他人都已經上車了,陳馳星站在車旁也正要上車。
劉璃瓦站在二樓陽臺,喊了一句“陳馳星”。
九月的桂花飄香,風一吹,細小的桂花随風散落。陳馳星随着聲音擡頭看向她,眼裏滿是溫柔的笑意。
劉璃瓦抓緊了陽臺欄杆,她的心砰砰跳得飛快,她舉起手機說:“電話聯系。”
陳馳星手背在身後,笑着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社區沒有因為考察隊的離開而任務輕松,臨近國慶節,劉璃瓦感傷的時間都沒有就馬不停蹄地跟着王主任四處跑起來了。
社區裏有專門資助貧困地區兒童上學的活動,而且還是黨員一對一幫扶,周一王主任就帶着劉璃瓦進山搞回訪,山裏信號也不好,一進山劉璃瓦就半失聯了,只來得及和家人朋友說一句這幾天在外面,有事請先留言。
劉璃瓦以前去過貧困地區做支教活動,所以對山裏條件的艱苦也有心理準備,但這次她不是老師,而是以學生的身份來學習的,她跟在王主任身後,看王主任怎麽和鄉裏鄉親打成一片,又是怎麽深受兒童的喜歡,鼓勵兒童好好向學的。
王主任說話沒有華麗的辭藻,她說的話都是很樸實的,她和村民聊房子,聊生産和養殖,和小朋友們說故事,聊童年,沒有一點架子,劉璃瓦跟着她已經學到了很多很多課本裏教不到的知識,包括為人處事的方法,說話的藝術,更重要的是待人要有一顆真誠的心。
有時候走好幾裏的路到另一邊去劉璃瓦就會無限感激祖國修橋鋪路的建設。王主任說以前這邊都是山坡上泥濘的小路,平常走都容易摔跤,要是下點小雨,那路更沒法走了,最後走過去能摔得滿身都是泥,現在修建了水泥路,大道寬敞,村與村之間的聯絡往來也方便了。
這些貧困地區不僅有黨員幫扶還有扶貧幹部駐村,現在很少有家裏沒水沒電家徒四壁的了,村村都有電,電通到戶,家裏再怎麽窮的也拾掇出來點樣子。
都說扶貧先扶志,村裏的幹部還有王主任都鼓勵村民去搞種植或者養殖,沒錢的可以先找扶貧免息貸款,不想待在村裏的年輕人就可以外出務工,對待在村子裏的孩子則是鼓勵他們上學,就這樣在一個個貧窮偏僻的小山溝裏,脫貧的人越來越多,有越來越多的人回村建起新樓房,自發的鋪路修路了。
大四,是人生比較迷茫的一個階段,即将踏入社會,又還沒完全踏入社會,擺在面前可供選擇的路錯綜複雜,難以抉擇。劉璃瓦現在就是這樣,有時候她覺得就留在基層,工作累點忙點,但有成就感。
家裏人雖然不會左右她的選擇,但多少是希望她能去考編或者考公務員,去更好的單位的。
考編和考公務員又是兩種選擇,選擇之後能不能考得上又是另外一說。
劉璃瓦在路上把自己的迷茫說給了王主任聽,王主任問她:“這一個月你在我們社區感覺怎麽樣。”
“還好,沒有感覺特別困難的工作。”劉璃瓦說。
王主任又問:“那你覺得你現在的工作有不可替代性嗎?”
劉璃瓦想了想,自己現在做的都是類似文秘的工作,除了偶爾替其他部門跑跑腿就是做會議記錄和彙總文件。
她遲疑了會,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覺得自己不可替代。”
王主任點頭道:“這就對了,你們現在不比我們那個時候,現在都是高知識分子了,我是鼓勵你們去找一份不可替代的工作的,你們的學識和眼界,能力和性格每一樣都不應該被普通的工作浪費掉,公務員的優勢就是不可替代。”
“可是我怕考不上。”劉璃瓦有些挫敗地說。
“不去考怎麽知道考不考的上呢?哪怕沒考上,也還有其他選擇,學校到了明年也還有春招,日子年複一年總要過去的,有個奔頭總比茫然地等待着畢業要好,有機會啊就要盡可能地去争取每一個機會。”
劉璃瓦小聲地說:“而且我不知道公務員的工作适不适合我……”
“小瓦,”王主任道:“如果你是喜歡新鮮冒險的性格,那我肯定不會和你說你去考公務員就很好,但是你的性格是很穩重的,你做事耐心細心,更重要的是你有一種善良和責任感在,這是很可貴的品質,我不知道你的家庭環境是什麽樣的,但看你的為人我想你的成長環境一定是很單純的,太過複雜的人際交往會摧毀你對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別看基層小,但我們基層接觸的人和事比一般的複雜得多,我很喜歡你,但我不希望你以後來接我的班,明白嗎?”
劉璃瓦聽明白了,的确,在人際交往上劉璃瓦總是喜歡把人想得很簡單,一不小心就會掉入別人的圈套。但從小到大,劉璃瓦很少被騙,并不是壞人變少了,而且她很幸運地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人,她很感激。
“人生的路就像這蜿蜒崎岖的山路,”王主任說:“有人已經鋪好了路,往前走就容易了,而那些雜草叢生的土路,走得人少,因為摔得跤要多,但也總會有人去走,你适合走哪條路,就往哪條路走,咱們這條路走到終點都是扶貧,都是人民。”
聽王主任說完,劉璃瓦心裏的困惑一下被掃開了,她道:“王主任,我聽你的,考不考的上不重要,盡力了,我不後悔就行,大路走不通,我就回來走山路。”
王主任微笑着反問她:“你連走山路都不怕,走大路又有什麽難的呢?”
劉璃瓦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