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将軍你威武雄壯 幹不過就造謠吧
科舉考試的第二日，京都出了一件大事。
谷粱恒的王府內正在用紅綢布裝飾府內各處，為主子的婚事增添喜色。忽有一列禁軍，刀甲在身，神色嚴肅，在領隊的指揮下包圍住了王府。禁軍分列開來，谷粱安大踏步而來，他亦是穿甲佩劍，骨節分明的手按在劍柄上，在王府前站定，斂眉肅目，一把拔出劍來，指向王府，“給本太子搜！”
劍鋒凜冽，劍光冰寒。
王府內一片慌亂，禁軍有條不紊、急速地搜起王府來。沒多久，便有了結果。王府主院內一陣喧嘩，有禁衛疾呼：“龍袍！”
谷粱安長眉一擰，露出痛心又憤恨的神色來，他在禁衛的引領下往主院發現龍袍的地方走去。
這個時候，谷粱恒正在定國将軍府。他打着要與封靜培養感情的旗號而來，實則是想欣賞封靜與心愛之人鬧翻的失魂落魄。
手下的密探趕來彙報王府出事的消息，谷粱恒匆匆折返，剛踏出定國将軍府，就碰上了前來捉拿他的谷粱安。
谷粱安：“谷粱恒，你私藏龍袍和玉玺，意圖謀反，你可知罪？”
谷粱恒：“你血口噴人！”
“拿下！”
谷粱恒沒有掙紮，他雖然有謀反的心，但是私藏龍袍和玉玺的事情他沒有做，他站得正行得端，他要去父皇面前，讓父皇為他做主。
私藏龍袍和玉玺？他又不傻，這不是等于宣告給大家，他想當皇帝嗎？真的玉玺在皇帝手裏，若是他造反成功了，那玉玺直接就是他的了，龍袍的話，到時候宮裏三千繡女，還不是分分鐘繡好？
他還沒扳倒太子呢，藏龍袍幹嘛？沒事在王府裏穿着玩嗎？
這誣陷太可笑了，這事一想都不可能，然而讓谷粱恒沒想到的是，這事成了可能。
現在的谷粱安今非昔比，最擅長潑髒水，他把一盆髒水潑得淋漓盡致，一點一滴都沒有浪費，從頭到尾，讓谷粱恒濕身。
王府內一得寵小妾經不住嚴刑毆打，承認那龍袍确實是谷粱恒私藏的，連龍袍是如何做出來，經過哪些人的手，那小妾說得一清二楚，讓谷粱恒抵賴不了。尤其是那玉玺，一般人，還真仿造不了。皇帝書房內伺候的太監被抓出來一個，承認了是他偷偷給玉玺取樣，遞給谷粱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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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粱恒百口莫辯，辯了就被太子堵回去，順帶再潑一盆髒水，讓谷粱恒越辯越髒。繼後求饒被皇帝當場廢了後位，打入冷宮。
谷粱恒下獄。
谷粱安大獲全勝，從此太子之位穩穩當當，無憂過度到皇帝。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着皇帝死後退位，簡單點說，就是等着皇帝死。
這一次，谷粱安光明正大地上了定國将軍府，他向封靜邀功：“怎麽樣？本太子說到做到吧？”
封靜剛勸走哭哭啼啼的姨娘，谷粱恒謀反下獄，他和封靜的婚事告吹，姨娘傷心極了，連連說着“我苦命的靜兒啊……”
谷粱安手持折扇，深眸裏看不出情緒，他勾起唇，似是在說笑：“靜兒，你說本太子娶你做太子妃可好？”
封靜：“雪芸姑娘呢？”
谷粱安：“一起娶啊，你做側妃吧，雪芸比較好看。”他坐享齊人之福。
他神色真誠，但是耐不住話語的惡心人。
哪怕重生過兩世，封靜在玩弄權術和陰謀上都比不過如今的谷粱安。形勢比人強，她現在不能明着得罪谷粱安。她急中生智，“其實，我早有心上人……”
“就是我們将軍府後院的蕭先生。”當初，谷粱恒手下誣蔑了她和蕭君故的清白，正好給了她啓發，現成的借口直接拿來用。
蕭君故确實就住在她府內，這個不怕谷粱安去查證。
谷粱安從容不迫地“哦”了一聲，“我開玩笑的。”可他沉下來的臉色并不像是開玩笑。
等谷粱安走後，封靜匆匆去找沉吟。沉吟正在院子裏練劍，她天賦高，練起來有模有樣。蕭君故坐在院子內曬太陽，玄黑的衣衫，整個人如山峰般，內斂而有威壓，沉涼的眸內滿含着對後輩的寵溺和欣慰。等她練完一套劍法，他随手扔了一枚銅錢給她，“再來一個！”
像是在看街頭賣藝，不僅捧了場，還給了錢，真是一個好觀衆。
沉吟拎着劍，冷着臉：信不信我表演劍削人頭給你看？
蕭君故不信。沉吟劍入鞘，算了，不和她打不過的人計較，但氣勢不能輸，她死死地盯住蕭君故。
封靜到的時候，這兩人正彼此凝視，眼神膠着，似是戀戀不舍。她心下愧疚，插足了這兩人的感情。她忙拉着沉吟講了剛和谷粱安的談話，連連道歉。她沒避開蕭君故，他也是當事人。但他不重要，只是個工具人。
封靜：“怎麽辦？”同盟者谷粱安除去了敵人，她成了待宰的羔羊。
難道在這樣的古代世界裏，只有自己做了皇帝，掌握大權才能自由自在？
沉吟問她：“不想嫁人？”
“對。”
“想再做将軍嗎？”
“想，還想去駐守邊疆。”
京都太可怕了，不适合她。而且她的父親封正陽對邊疆感情深厚，也是想去邊疆的，當初為了安皇帝的心，她帶兵去邊疆打仗，封正陽便留在京都，說是體諒他年邁，何嘗又不是以他為人質，來牽制她呢？
谷粱安擅長潑污水，沉吟自诩擅長造謠。這些都不是正道，奈何她沒巫力呀，不然偉大無上的女巫在這樣的劇情世界裏，還不是心随意動，一人能抵千軍萬馬，想怎樣就怎樣。
幹不過就造謠吧。
一夜之間，大楚京都謠言四起，據說原大楚英雄、護國大将軍封敬根本不是重傷死亡，他就是她，封靜。從軍十多載，将軍是女郎。皇帝原忌諱封家，功高蓋主，手握兵權。在得知封敬是女兒身之後，不由大喜，立即讓封敬假死，以女兒身封靜出現，再賜婚嫁給自己的兒子，解決了後顧之憂。
大楚京都一片嘩然。封敬是誰？是英雄，是一戰打得大姜國百年內無力再侵犯大楚邊界，而不得不求和的英雄。這麽多年來，大楚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全都是因為封敬百戰百勝，将意欲入侵的敵人打得落花流水。
封敬就是封靜。
那重要嗎？不重要。
大楚需要的是一個保家衛國的将軍，不論男女。
沒等大楚京都的百姓去探求這八卦裏的封靜到底是不是封敬時，又有謠言傳出：原本，皇帝為封靜和自己的兒子谷粱恒賜婚，讓封靜當上王妃，享受榮華富貴。但是，現在谷粱恒造反入獄，作為未來王妃的封靜也受到牽連，已經被秘密押入監獄，聽候處置了。
百姓疑惑，為何？有聰慧者悄悄說，還不是皇帝忌諱封靜？狡兔死，走狗烹，鳥盡弓藏啊，皇帝這是借機要把封靜處死。
百姓憤怒了，封靜保護了他們這麽多年，是她們的守護神啊。皇帝怎麽能夠就此處死封靜？不行，絕對不行，封靜保護了他們這麽多年，現在是她們來保護封靜的時候了。
萬民血書，家家戶戶齊上陣。百姓們拖家帶口圍坐在皇宮門口，頂着烈日，大聲呼喊，讓皇帝放過封靜。
皇帝一臉懵逼：朕什麽時候要殺封靜了？
太子谷粱恒站在皇帝對面，垂下的眸中，神色晦暗。
皇帝讓太子去宮門口和百姓們解釋，封靜好好在家待着呢，沒人要殺她。
太子領命而去，踏出禦書房的門，他臉色就全變了，這件事，他嗅到了一絲微妙的熟悉感，和他擅長的潑髒水有異曲同工之妙。
宮門口百姓群情激憤，上位者最怕引起民憤，有民憤，失民心。
谷粱安站在百姓面前，一派雍容氣度，在他的子民面前，他表現得威嚴而不失親和，傳達了皇帝的口谕，言明谷粱恒造反下獄的事情必不連累封靜，一切都是謠傳。他甚至開了個小玩笑，說，此時封靜正在将軍府繡花呢。
百姓們沒有笑，他們互相對望一眼，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他這是要把我們勸回家呢，緩兵之計罷了。若是封大将軍沒事，為何不請大将軍來與我們一見？”
人多，不知聲音從哪裏發出。谷粱安被駁斥，仍舊笑着，答應說好，派人去将軍府請封靜來這裏。
烈日炎炎下，谷粱安與衆民同苦，手下侍衛讓他去陰涼處坐着等，被他嚴辭拒絕了。他是天生的政治家，又有後天的培養，他知道該如何拉攏民衆的好感度。
谷粱安有一種預感，封靜可能不會這麽容易就被請來。而事實也是，去請封靜的侍衛回來禀報說，封靜陪着她姨娘出城去寺廟燒香祈願去了。
谷粱安維持着臉色的微笑不變，他已經可以确定了，眼前百姓圍宮請願這一出一定是封靜搞出來的。直腸子的武将，居然也搞起陰謀來，他小看她了。她就這麽不想嫁給他？
百姓們對谷粱安的解釋半信半疑，到底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應該不會騙他們吧？不知是誰又說了一句：“天下有這麽巧的事嗎？”
對啊，百姓發散思維，越想越不妙，怕是封靜在獄中被嚴刑拷打，根本不适合出現在人前，最可怕的是，封靜有可能已經被處死了。
百姓們大嚷起來，一定要見到封靜本人，确定她的平安，任憑谷粱安如何解釋都不行。谷粱安只得一邊派人去城外寺廟接回封靜，一邊安撫百姓。
兩邊對峙消耗，日頭大，汗水從百姓下巴滴落，水分的流失，導致口幹舌燥。愛民如子的未來皇帝谷粱安，吩咐內侍熬了綠豆湯，一一送到每一個百姓手裏。
結果，不知怎麽的，皇宮門口有免費綠豆湯發放的消息傳了出去，越來越多的百姓圍攏而來，本來懼怕皇權皇威的百姓也紛紛奔離家門。
接封靜的人遲遲未歸，時間久了，許多人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計，有了綠豆湯，百姓們得寸進尺，要求管午飯。
谷粱安笑着答應了。很快，皇宮禦膳房忙碌起來，許多宮女太監被臨時征調過來給百姓們送飯。看着平時伺候宮中貴人的宮女太監給自己端飯，百姓們高興極了，顫抖着手接過飯，連連說着謝謝。
皇宮門口有免費飯發放的消息又傳了出去，許多住在城外的百姓都趕了過來，皇宮門口的百姓越來越多，人頭攢動。
皇帝一開始坐在書房內處理政事，不時詢問門前百姓是否離開。等聽到百姓們不僅沒有離開，還越來越多的時候，氣得差點把茶盞扔了，想想茶盞太貴，又沒舍得。他派了身邊的太監帶去了他的口訊，訓斥了谷粱安幾句。谷粱安喝了三碗綠豆湯，才壓下去心中火氣，重新帶上笑容面對百姓，他的子民們。
百姓們吃飽了喝好了，有氣力聊天了，反正等着也是等着，不如來一場說辦就辦的茶話會，天南海北、家長裏短聊得熱火朝天。有帶孩子來的百姓還推着自己的孩子去給周圍的人表演，唱首歌或者跳個舞。天真軟糯的小孩子，奶聲奶氣，逗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見太子親民，甚至有百姓開起了玩笑，讓太子成親後早些生個孩子。鐘雪芸是大楚京都第一美女，生得孩子必定好看。
谷粱安笑着應了，說到孩子，他就想到上一世的谷粱陽澤，臉色不由一變，他得找個機會問出沉吟到底有什麽辦法讓他不帶綠帽子。
天黑了，百姓們聊夠了，也累了，他們之間騷動起來，為什麽封靜到現在還沒有來？如果她真是去城外燒香拜佛去了，哪怕是去城外最遠的那座寺廟，此刻也該回來了，可是沒有。
所以，谷粱安，大楚的太子在騙他們。
百姓們站起來，拿起了手中的雞蛋和蔬菜，——這既可以表達對英雄的歡迎和祝福，也可以表達自己的憤怒和憎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