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沈折玉心裏疑慮雖然多,但他被這少年的意識影響着,很快又陷入了迷糊的狀态。
他在這少年的體內一呆就是數年,無法脫出。
清安君一年會來看少年幾次,每次來都會誘導他仇恨厭惡那個負心人,每次失敗後都悻悻而去。這少年雖然活得如同癡呆一般,但對那個負心人的執念簡直不是蓋的,癡癡的就一個念頭:要等他來。
清安君卻一點也沒失去耐性,每年都會來。不來的時候,少年便一個人呆着,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虧得南宮魚會時不時的與沈折玉說話,才致使他不至于完全意識模糊。
從第三年開始,清安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首先,他來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其次,他的話也變得越來越多。
因為他發現,只要不同這少年說到那個負心人,少年是相當聽話的。讓他往左就往左,讓他幹嘛就幹嘛。
“來替我試試新煉制的藥。”這日來,清安君遞給少年一顆藥丸。
少年拿起藥丸就往嘴裏放,清安君一把攔住他:“也許會有毒,你不怕?”
少年茫然的搖搖頭,啞聲說了二字:“報恩。”
“報恩?”
少年又點頭:“你、收留了我。”
清安君輕笑一聲:“倒是乖。”
少年不做聲,把藥丸吃了。清安君又說:“既然要報恩,便過來給我捶捶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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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呆了一呆,似乎在努力理解“捶腿”是什麽意思。片刻,他起身摸到清安君身邊,雙手往前探了探,摸到了清安君的鞋子。
他很認真的将清安君的鞋襪脫下,替他捶腿。清安君拿折扇拍了拍他臉,心滿意足道:“不賴嘛。”
這幾次來,他都有試着指使少年服侍自己,少年都很聽話。
少年沒有說話,繼續盡心盡力。清安君舒服的哼了幾聲,突然不懷好意的笑了笑。
“過來。”他有些蠻橫的一把将少年拉了過去,捉住了他的腰。
“要報恩是嗎?那不報到底怎麽行。”他有些戲谑的道,“不然,真是白瞎了這一張好看的臉……”
他的手往少年衣衫裏探去,少年哆嗦了一下,一時沒有動。
沈折玉的心提起來了,他感到清安君的手像冰涼的游蛇,令人不快。他知道他想幹什麽,卻從不知自己的師父有着這般龌龊的想法。
清安君的呼吸變得深重起來,動作也變得更加粗暴。
“你以後,就做我的爐鼎……”他低聲道。
沈折玉不敢去想接下來發生了什麽,但他很抵觸這樣的體驗。
太絕望了。
他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師尊會對一個心智不全的殘疾少年下手,這少年還很可能就是前世的自己。
就在清安君将少年按倒,去撕扯他的領口時,少年突然像驚醒一般,用力推開了他。
“不、不要……”他結結巴巴的道。
清安君被陡然拒絕,惱羞成怒,一把捏住了少年的手腕:“乖乖聽話!”
“不、不……”少年卻劇烈掙紮着,“不行……”
清安君“啪”的給了他一巴掌:“大膽!”
少年手腳并用,又踢又抓,竟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就範,口中喃喃的念着什麽。
清安君将他下巴捏住扯到跟前,聽見他低聲重複着:“和他、他……這樣的事,只和他、和他……”
“……”清安君突然興致全無,憤憤的丢開了他。
“心智喪失還對他這般執着?”他冷哼一聲,“還不如一具乖乖聽話的玩偶。”
他起身來,踱步離去。沈折玉聽到他的腳步聲漸遠,才松了口氣。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就這樣失了安寧。
之後清安君每次來,都要半脅迫半誘惑的逼少年就範。少年昏沉沉的,好幾次都差點不再反抗,但每次都在最後關頭誓死不從。
每次他口中都念着“他”,并且一再結結巴巴的表示只有和“他”才能做親密的事。
清安君每次都敗興而歸。
沈折玉最初不明白,少年都這副樣子了,清安君其實只要給他下點藥、或是直接一掌打暈了便可以為所欲為,何苦還要這麽迂回。
後來他逐漸發現了,清安君大概是有某些奇怪的掌控欲。
他要對方自願的、主動的順從,不喜歡用強迫的手段,否則他會覺得索然無味。
只有通過瓦解對方的心智,讓對方徹底心甘情願的聽自己的,才能戳中他的癖好。
時間就在少年跟清安君的反複對抗中悄然流逝了。
從第三年之後,清安君大概每個月會來一次。他會帶很多東西給少年,有時候是實用的吃穿用度,有時候是些有趣的小玩意。
少年收到這些東西,都會很歡喜。但清安君總是會讓他嘗到些甜頭,再把東西拿走,随後半誘惑他屈服于自己。
但少年失落之後,還是會堅決拒絕。
有一天,清安君帶給少年一臺古琴。
古琴木質優良,散發出一股極為好聞的幽香,彈出的音色也很美,如同情人的喁喁私語。
對于雙目失明的他來說,古琴的琴音很是慰藉。他很是喜歡這琴,超過了之前所有的東西。他茫然的撫在琴上,有些焦急,不知道該怎麽彈。
“我來教你。”清安君握了他手放到琴弦上,順便從背後靠近了他,在他耳邊低語,“這樣撥動——對,就是這樣……”
少年呆呆的動了動手指,古琴“咚”的發出悅耳的琴音。
“真乖,就是這樣。”清安君的嗓音也變得愉悅了。沈折玉雖然什麽也看不到,但能夠想象到他和顏悅色的模樣。
——就像他幼時印象裏一直存在的師尊一樣。
兩人挨在一起彈了一陣,清安君俯在少年耳邊低聲問:“喜歡嗎?”
少年懵懂的點頭。
“那……感謝我嗎?”
少年頓了一頓,又點頭。
“感謝我便要聽話。”清安君聲音變暗了,“知道嗎?”
少年沒說話,也沒動。清安君掰過他的臉,在他唇上吻了一吻。少年顫抖了一下,清安君見他沒有反抗,涼涼的笑了一聲,埋頭侵入了他的唇。
迎接他的卻是少年狠狠的一咬。清安君“唔”的痛苦出聲,反手将少年推開,怒道:“你!你!”
少年卻嗚嗚哭了起來,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他反複用衣袖擦着嘴,哽咽不斷:
“不行、不行……他說過,相愛才可以親、親吻……我只和他、只和他……”
“荒唐!”清安君暴怒,上來用力踹了他幾腳。少年痛得蜷起了身子,卻還是反複念着:“不行、不行……”
清安君又一次讨了個沒趣,惱火萬分:“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擺出一副寧為玉碎的模樣!等我拿到了完整的琉璃心,我便折斷你這塊自持清高的玉!”
他憤然甩袖離開了。沈折玉心疼這少年的同時,越發看清了清安君的本性,也幾乎确定了這少年便是自己的前世。
清安君之所以還未完全毀去少年的心智,無非是因為,這半分殘缺的心智與拿到完整的琉璃心是相關的。而他又偏偏不喜歡用強,只享受對方心甘情願臣服于自己,故而還一直不能對少年得手。
他最後那句“我便折斷你這塊自持清高的玉”更是隐隐暗示了沈折玉與這少年之間的關系應當便是前世今生。
沈折玉只覺得心寒,幼時清安君告訴他,為他取名為“折玉”,是來自詩句“不忍曲做鈎,乍能折為玉”,是為了督促他堅韌不拔的修煉精神。
哪知道他背後竟是隐藏了如此深的惡意!
清安君是等待着将他折斷的那一日啊!
沈折玉開始急切的盼望,那個負心人到來的那天。他很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這可憐的少年有沒有見到自己的心上人,有沒有逃離清安君的控制。
但時間日複一日,又過去了好幾年,那個人都一直沒有出現。
到了差不多第七個年頭的時候,清安君的興致似乎又改變了。他還是每個月會來一次,但卻不再次次急着逼迫少年就範。很多時候,他就那樣沉默望着少年,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兩句,有時候也不求少年回應。
有一次,他對着呆滞的少年自言自語般的道:“若是那個人來了,你想不想我放你跟他離開?”
沈折玉隐隐覺得,他好像對少年産生了某種複雜的情緒。這并非單純的愛欲,卻是更隐秘的什麽。
到了第十年,那個人依然沒有出現。
沈折玉知道自己不能繼續等下去了,但他被這少年的記憶牢牢鎖住,無法脫出。受到這少年殘缺的心智影響,他雖然保持了意識的獨立,但力量也幾乎發揮不出來,沒辦法主動離開這記憶片段。
好在這十年裏,他總算是能與南宮魚對話。許多次清安君不在的時候,他都利用少年的聲音與南宮魚溝通,南宮魚不但一直提醒他維持意識清醒,也想了許多脫出的辦法。
現在,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盡快離開虛空幻境,地宮的香很快便要燃盡。
“尊主,”南宮魚有些急切,“我們必須離開了。我已算到,三日後,地宮的香便會徹底燃盡。”
沈折玉道:“不管用。”
他意思是各種法子都試過了,但不管用。他利用少年的聲音說話,受心智缺失的影響,語速就像少年平時一樣極慢,所以他盡量惜字如金,節約時間。
南宮魚嘆道:“您再運功試試,若還是不行,到了最後關頭,恐怕只能……”
“如何?”沈折玉問。
“只能引爆您掌心的琉璃光,将這段記憶片段炸掉,我們才能脫出。”
“不行。”沈折玉果斷否決。
“為什麽?!”南宮魚問,沈折玉已經能想象他急得他握拳跺腳的樣子了。
沈折玉沒答話,他實在是懶得開口解釋,他現在說話太慢,解釋起來太費勁。
如果将這記憶片段炸掉,那等于是這可憐的少年留存在世上的最後一點存在也被抹殺了。
他死後,生前的這份記憶飄蕩在虛空環境裏,還能作為他曾經活過的一點微薄證明。若是連這個也被毀了……
他就等于變成了徹底的虛無。無人記得他的存在,也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即使他不是沈折玉的前世,沈折玉也不忍心就這樣将一個人存在過的印記完全抹去。
“再等。”最後,他只是靜靜的說。
南宮魚聽出他口氣的堅決:“是,尊主。我為了報恩而來,自然是願意與您同生共死,只是,魔尊……”
沈折玉想到夙墨,不禁一陣心痛。
如果,如果自己就這樣再也回不去,夙墨會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出去啦~
折玉你如果回不去魔尊會毀滅整個修真界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