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夙墨攤手:“如你所見,我就是個築基期的魔修。”
“這魔劍能引爆那麽多靈石的靈氣,絕不一般,”沈折玉口氣篤定,“依我看,它是魔尊的魔劍‘封神’。”
夙墨苦笑道:“那我還是魔尊了?”
沈折玉審視的打量他:“未必沒有那個可能。”
“何以見得?”
“一個築基期的魔修怎可能擁有如此厲害的魔劍?”
“築基期就不能有把好劍?你怎麽這麽看不起築基期,別忘了你自己也是。”
“這不是一回事。”
“怎麽不是?你一個築基期靈修不也修煉了琉璃心法,那你難道便是琉璃宮的主人?”
“……”沈折玉微微咬緊形狀姣好的唇,沉默許久才倏地收回了靈氣。
“你最好沒有撒謊。”他冷冷道。
夙墨無奈的聳聳肩,又帶點戲弄的笑意就那麽靠在石壁上看沈折玉。沈折玉不喜他一臉戲谑,擡步往洞外走去。
當下兩人立刻出洞尋吃的。山間動物不少,兩人很快便獵到兩只兔子烤着吃了。吃飽喝足之後,沈折玉的臉色總算紅潤了些。
“噬靈獸既然已除,便盡快去尋找這秘境的陣眼吧。”沈折玉細細的擦了嘴,又捧了些清涼的溪水慢慢啜着。
每一處秘境都有結境的陣眼,來到秘境歷練的人除去秘境首領之後,還必須要找到陣眼才能開啓秘境的出口離開。
沈折玉一刻也不想在這個秘境裏多呆,他心裏謎團重重,實在是很想早點出去找回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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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墨眼也不眨的看着他,笑着“嗯”了一聲:
“這是自然,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了,你我又有傷在身,還是歇息一晚,明早再做打算。”
“你睡得着?”沈折玉審視的看他——一正一魔兩個對頭同處一處,誰敢安心睡覺?
夙墨坦然的攤了攤手:“我為什麽睡不着。”
沈折玉也只好大方的一伸手:“……那請便。”
兩人再無話,各自端坐在樹下,運功調息,恢複傷勢。半個時辰過去了,沈折玉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卻見夙墨還是一臉精神,完全沒有想睡的樣子。
“……”沈折玉強打精神,凝聚靈力,打算再運功一個大周天,這時,夙墨起身緩緩踱步來到他跟前,彎腰打量他發青的眼圈:
“困了?”
沈折玉淡淡道:“不困。”
夙墨卻笑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說完,長腿一伸,直接靠着樹幹坐在沈折玉對面,大大方方的合上了眼。
“你坐到那邊去。”
“這裏挺好,我就坐這。”夙墨語氣篤定。
“……”沈折玉懶得與他争辯,便起身想要自己走開,離這危險的家夥遠點。
剛起身,聽見夙墨懶懶的嗓音:“我打算封閉五感六識入睡。”
沈折玉怔了一怔,停下了腳步。
封閉五感六識?!他認真的嗎?
封閉五感六識是修真之人常用的修行手段,能讓修士心無旁骛的進入忘我的境界,無論對修為提升還是恢複傷勢和精力都有極佳的作用。
但一般來說,修士只有在絕對安全的環境中,才敢進入封閉五感六識的狀态。因為一旦進入此境,便無法随時恢複意識,必須運轉完七七四十九個大周天才能醒轉。
未回神的期間,人就好比待宰羔羊,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攻擊都無還手之力。
所以,夙墨說要封閉五感六識,沈折玉是着實吃了一驚。
——這魔修居然敢對自己這般不設防?
他遲疑着問:“你……認真的?”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夙墨微微睜眼,輕描淡寫道:
“你沒聽錯,我睡了。”
“嗯。”沈折玉定了定神,淡淡應了一聲,夙墨唇角揚起一絲笑意,便再度阖眼。
沈折玉凝眉一看,他還真的封閉了五感六識,已經遁入忘我的境界了。
“……”沈折玉默默站了一會,心緒突然像被撩動了小小的一角,泛起些許漣漪。
他不是不明白,夙墨是看穿了他防備重重,為了讓他放心睡覺,才主動封閉了五感六識。
他就真的不怕自己玩點陰的害他?
沈折玉站在原地,躊躇着,挪動一步、又退了回來。他暗自瞥一眼夙墨,只見月色下,夙墨的面容沉靜如水,如同自己的掌中之物一般人畜無害。
他腦中緊繃的弦放松下來,便不自覺的開始打量夙墨的長相。
此前他就覺得這魔修挺好看,如今細細看來,更是瞧出幾分驚豔。
夙墨的身材勻稱有力,輕薄的衣衫下透出結實的胸膛和精瘦的窄腰。每一處的線條力度和肌肉弧線都恰到好處,如同雕塑一般完美無缺。沈折玉自己的身材略為清瘦柔軟,他的目光好奇的沿着夙墨完美的肌肉曲線往下走,直到落到小腹處,才有些尴尬的收了回來。
他又仔細端詳夙墨的臉,這才發現他的皮膚非常白皙,如瑩玉般晶瑩剔透,襯着紅潤的薄唇,削弱了戾氣,無端的生出幾分麗色來。
沈折玉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伸出一指,在夙墨白瓷般的肌膚上戳了一戳。
很有彈性,還帶着一份滾燙的溫熱,讓人的心快了半拍。
——他的體溫似乎比自己的高,先前醒來抱在一起的時候就感覺到了。
沈折玉沒來由的想到這個,然後大夢初醒一般,猛的站直了身子,往後一退,面頰上慢慢飛上一層薄紅,心跳加速。與此同時,他心中的警鐘也陡然敲響:
——這可是手段狠辣、人面獸心的魔修!
自己是怎麽回事?明明對于皮囊美醜無感,為何今天像是被這魔修迷惑了似的,鬼使神差的做出這樣奇怪又出格的舉動來?!
沈折玉定定神,惱怒的随手捏了一個靈力泡泡,嘩的将夙墨罩在了泡泡裏。靈力泡泡外壁是半透明的,把夙墨的俊美模樣擋了個七七八八,看不真切了。
沈折玉将人塞進泡泡,尤覺不夠解恨,索性輕輕一踢,靈力泡泡便優哉游哉的飄了起來,慢吞吞的在空中蕩來蕩去。
沈折玉窺見夙墨渾然不知、像個傀儡一般飄來飄去,才覺得滿了意,唇邊綻開笑意,一顆亂七八糟的心也靜了下來。
果然,讓這家夥離開視線之後,舒暢多了。
他徹底放松下來,立刻運功調息,也遁入睡眠中療傷修養去了。
·
沈折玉堕入了一個夢境。
雖是夢境,他卻清晰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他走在一片巨大的湖面上,湖面琉璃如鏡,可直接踏步而行。湖面映出天水一色,十分絢爛美麗。
不知為何,沈折玉對這鏡湖感到十分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之前,自己曾來過這裏。
“折玉、折玉,快過來……”有人在柔聲喚着。
忍不住就加快了腳步,循聲追去。他在空無一人的鏡面上禦風而行,最終來到小小的湖心亭。
亭中有個身材矮小的老頭,花白胡子和頭發,拄着一支龍頭拐杖,正笑眯了眼睛,朝他和和氣氣的招手。
“折玉,快來。”
“你是何人?你是在叫我?”沈折玉有些警覺,此人入自己的夢境來,一定有着什麽目的。更何況,這老人的氣息也有幾分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老夫是月老君呀,你怎會不認得……”老頭愣了愣,嗓音裏有一絲哀怨。
“不認得。”沈折玉一臉漠然。
自來熟什麽的,沈折玉最不喜歡了。
月老君被他一怼,半天沒回過神來,好一會才嘟囔道:“沒、沒良心呢!枉老夫一天到晚為你的姻緣大事操碎了心,你竟然把老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沈折玉語氣頓時如同凝了一層冰:“什麽姻緣大事?”
月老君氣鼓鼓的一敲拐杖:“你不會連這個也忘了吧?老夫的使命就是上天入地、找遍黃泉碧落也要給你尋個如意的道侶啊!”
“不必了。”沈折玉一口回絕。
“不必?!那怎麽行!”月老君氣得滿臉通紅,“老夫今日喚你來,便是已經找到了合适的人選,你到現在才撂擔子說不幹了?!不行不行,老夫定金都收了,豈能不幫人辦事?!”
“我沒付你定金。”沈折玉即使失憶了,也知道自己絕不是會花錢算姻緣的人。
“付定金的不是你,是另有其人!”月老君皺着眉,老不高興了,“但不管是誰出錢,老夫拿了錢就得辦事。你不能賴賬,必須聽了老夫的姻緣簽!”
沈折玉啼笑皆非,但又懶得多費口舌,便順水推舟道:
“行,你先說說看。”
月老君一臉興高采烈的湊上來,從袖中掏出一只淡粉色的解簽,大概就是他說的姻緣簽了。
沈折玉側目,只見簽上寫着:
夜醉不知身落處,醒來已是枕邊人。
枕邊人……枕邊人……
沈折玉盯着這明晃晃的三個字,突然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他微啓朱唇:“這是何意?”
月老君呵呵一笑,熱切的目光表明他早已躊躇滿志的等着沈折玉的這一發問了。
“這簽很好懂的嘛!折玉,你這一夢醒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未來的道侶了!”
果然。沈折玉眼角抽搐。
呵,自己現在被困在那一方小破秘境裏,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除了那個魔修,還能有誰?!
沈折玉一言不發,猛的揮袖運功,那道粉色的姻緣簽立刻在月老君手裏被震成了灰燼。
“這絕不可能。”
月老君氣得額角冒汗:“你做什麽呀?!你這是懷疑老夫千裏姻緣一線牽的能力不成?!”
沈折玉寒聲道:“我一心向道,不打算與任何人結緣,你這簽不算。”
月老君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你懂什麽,可別看不起老夫這一點小小姻緣。天定的緣分,跑也跑不掉!你……”
沈折玉打斷了他:“我遇到些意外,失去了記憶。你方才叫我‘折玉’,不如說說我是誰、都認識些什麽人。”
月老君愣住好一會才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也失憶了啊?!”
沈折玉皺眉:“我也?”
月老君迅速移開了目光:“沒、沒什麽。折玉,老夫也想告訴你,但天道機緣至此,必然有其因果,老夫不能随便透露!”
話音未落,沈折玉一道靈力劈來,月老君迅速往後一躲,三兩下蹦入了鏡湖。
鏡湖的湖面“嘩”的碎裂開來,月老君的身影落入水中,撲通翻了兩個浪花,消失不見。
“……”沈折玉正想下水追,卻發現湖面已經分崩離析,這方夢境在逐漸消散。
逃過一劫的月老君驚魂未定的随着夢境一起隐去,嘴裏還念念叨叨:
“吓死老夫了!幸好他現在功力被封,只有築基期。否則那一掌琉璃心法,誰承受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