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壽宴
宋祁下旨,降薄妃為才人,遷到安福閣思過。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我正擺弄着花房新送來的一株萬年青,“墨離,安排一個伶俐的丫頭過去,告訴內務府,才人也是主子,誰都不許怠慢。”
“宋妃那頭,可有動靜?”
“回娘娘話,依舊整日裏喝着藥。”
“派個太醫過去,只診脈,不必開藥方。”
要說我那便宜姐姐是主謀,別說宋妃,阖宮裏有腦子的都不會信,她宋妃若是咽得下這口氣一直病着,可沒人給她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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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卧病在床許久的宋妃來請安,她整個人都清減了不少,略施薄粉下,并沒有刻意去掩蓋憔悴的面容。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起來吧,聽說你這些日子身上不大好。”
宋妃笑了笑,“前些日子身子不适,怕過了病氣給娘娘,一直未來給娘娘道喜。”
“你是宮裏的老人,許多事還要指望你,大皇子也正是需要母妃照拂的時候,怎麽着也該好好将養,太醫若不得力,便換一個。”
“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左不過是自己不争氣,太醫院的太醫,醫術都是極好的。”
我扯了扯有點僵的嘴角,皮笑肉不笑,“宋妃這是心病,還需心藥醫,太醫的藥,可不對症。”
宋妃擡首撫了撫自己的臉,“不知不覺,娘娘已經是皇後了,不知道小皇子何時出生?”
我垂眸看了看桌上的酸梅湯,驀地笑了,“本宮忘了,宋妃也是懷過的。”
是懷過,不是生過。
宋妃緩緩地看着我,似是想探究我方才那句話的深意,半晌後卻只道,“臣妾知道,薄才人未必是害了我皇兒的主謀。”說罷起身跪下,“臣妾懇請皇後娘娘做主。”
“本宮也是大皇子的嫡母了,如今她也叫我一句母後,只是大皇子的這個毒是日積月累的,查起來本宮怕是力不從心,你若能找出那幕後之人,本宮自會為他做主。”
宋妃剛想開口我又道,“本宮聽太醫說,大皇子的體弱一部分是自娘胎裏便帶出來的,宋妃不妨也從那些積年舊事裏好好琢磨琢磨。”我起身,“本宮乏了,你跪安罷。”
錦屏扶着我到內室,“娘娘,那宋妃像是看出了娘娘懷着小皇子,這...”
我搖搖頭,“你以為能瞞多久,但是這消息就算要傳,也不會從宋妃的宮裏傳出來,已經兩個月了,如今胎也差不多坐穩了,靜觀其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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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立後大典,後宮都風平浪靜。
大典一切從簡,但有皇帝全程陪同,誰也不敢怠慢。
接過金冊金印,站在宋祁旁邊回頭看臺階下密密麻麻的人頭時,我有那麽一點理解那些王侯将相,他們拼了命得往上爬,若說是為了這一刻的萬民朝拜,似乎也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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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宮比起我那小小的栖霞閣,可以說是雲泥之別。
“墨離,宮裏添了不少的人手,雖說都進不得正殿,也要你多留心,有些事防不勝防。”
墨離替我解去頭上的發飾,“奴婢明白的,娘娘放心。”
皇後有孕的消息也由宋祁親口說了,太後親自發話暫時攬過了後宮事務,仍舊是淑妃和宋妃協理,三日裏回一次話,我免了後宮的請安,樂的清淨。
“娘娘,荔枝和紅棗兩個丫頭怎麽處置?”
“你不說我倒把她們忘了,她們既有各自的主子,便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我也不想追究什麽。”
錦屏聽了笑道,“娘娘自從懷了小主子越發心善了。”
我看了眼有些榆木腦袋的錦屏,怎麽她的腦袋裏都是些世界很美好的想法,頗有些無奈道,“若她們原來的主子還容得下她們,自然是她們的福氣。”
墨離道,“那紅棗是個沉不住氣的,自娘娘得寵以來嘴臉越發的谄媚,那荔枝卻是不顯山不露水。”
我贊同地點頭,錦屏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墨離道,“幸好有你,不然我這麽笨,娘娘不知要多操多少心。”
墨離連忙擺手,“我也不過是能留心着這些罷了,還是你與娘娘一同長大,若說照顧娘娘,那少了你才是真的不行。”
我看着她們互相謙讓,“好啦,不用讓來讓去了,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過兩年你們也該尋個好人家嫁了。”
她們果然齊齊搖頭,“奴婢不嫁。”
我不語她們争辯這些,三綱五常,我可争不過她們,只想着等我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大些立得住了,便給她們找個好夫君。
後宮有了太後把持,我放心得很,只隔三差五過長生殿去坐坐,荔枝和紅棗分別回了宋妃和淑妃的宮裏,在旁人看來是我宮裏賜過去的,現下也體體面面地在兩妃面前伺候着,至于內裏如何,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未央宮上下都井井有條,我對墨離也越發地信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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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肚子裏的孩子四個月的時候,太後的生辰也近了,那梁國前來賀壽的使臣連帶着那個梁國公主卻在半路上耽擱了,一時半會到不了。
但這不影響壽辰,大楚以孝治天下,太後壽辰,是舉國的大事。
只是我沒想到,這一次的壽宴,也成了我後來很長一段人生中無法忘懷的事,它改變了很多,我原本至死也不想改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