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來了
時笑很确定,這人她并不認識,也從未見過。
但是對方,似乎認得她,從她發現有人站在樹下的那一刻,那人就一直定定地看着她。
那雙露在外面的眼睛,冷冽而銳利,仿佛帶着一股敵意。
而此人的身後,還跟随着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男人。
時笑不确定他們在這裏是在幹什麽,只是被盯得後背莫名升寒,想了想,腳下還是提快了速度,想趕緊離開。
“你就是時笑?”那女人突然開口,吓得時笑霎停,擡頭看她。
女人雙手放在大衣外套的衣兜裏,徐步朝她走過來,在隔她四五步的距離又停下,繼續打量着她。
時笑也看着她,努力在腦子裏搜索這人:“.你是?”
心裏正狐疑,那女人直接将自己口罩拉了下來,露出一張精致又漂亮的臉蛋,看得時笑愣了好幾秒。
她盯着那張美得有些嚣張的臉,腦子裏突然閃現出一張照片——那張她在龔明朋友圈看到過的照片,與秦肆同時不小心跑進龔明自拍鏡頭的女人。
她表情逐漸恍然,也變得越發驚愕。
這人該不會就是....
還在她懵頭懵腦若有所思之際,女人開始輕嘲道:“我還以為名校的高材生有多麽與衆不同。”她說着,傲慢輕蔑的目光又在她身上掃了一道,最後冷哼一聲:“真不知道他看上了你哪一點兒。”
時笑一聽這話,仿佛一下子就全然清楚了。
她猜的沒錯。
這個人,不僅是和秦肆同時出現在照片裏的人,更是那天早上和秦肆通電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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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她叫文悅榕。
時笑杵在原地,面頰微赤,沒有接話,只聽文悅榕又冷嘲暗諷地發了話:“虧得A大還全國top10,學生的品行和素質竟這麽低劣。”
莫名其妙被羞辱,時笑也不是凡事都能隐忍的性格,反駁道:“你這樣空口無憑的羞辱別人,難道品行和素質就很高?”
文悅榕瞬間擰起了眉心,與她目光對峙,眼神如刀刃,向對方無言示着威。
時笑沉默的看着她,同樣目光筆直,并沒有膽怯。
可是猝不及防的,寒冷安靜的夜色裏,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
時笑還未反應過來,只覺什麽東西在眼睛一晃而過,腦袋被一股力道扇偏,緊接着臉上一陣火辣辣,又麻又痛。
“勾.引別人男朋友你還有理了?!”文悅榕的聲音又冷又狠:“不知廉恥!”
時笑下意識地擡手捂住自己被扇的那半邊側臉,瞪圓了眼睛扭頭看她。
文悅榕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剛才扇人時用力過猛,胸口起伏,惡狠狠地瞪着時笑,仿佛與她有天大的仇:“這一巴掌是給你的警告,最好清醒清醒,想跟我搶男人,你還不配!”
時笑從小到大,還從未受到過如此的羞辱。
即便是有誤會,莫名奇妙被扣上搶別人男朋友這種罪名,她完全可以耐心向她解釋清楚去化解。
可是這一句“你不配”,卻像是在她胸口上捅了一刀,比這巴掌侮辱人多了,把她想要解釋的耐心瞬間消耗的一幹二淨。
她拽緊了拳頭,身體在寒風中微微發抖。她努力的克制着,眼眶裏都忍出了血絲和淚光。
心裏委屈又難受,一股氣在胸口裏橫沖直撞,終于克制不住了,揚起胳膊就想将這巴掌還回去。
結果半空中的手腕猛然一緊,被跟在文悅榕身後的男人扼制住,猛然向後一推。
男人力道太大,時笑往後踉跄了幾步才險險站穩。
文悅榕帶着幫手,有備而來。
時笑顯然是弱勢的一方,她此刻很想求助,可路過的同學似乎沒有人想淌這趟渾水。
他們聽到了她們對話,卻只是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假裝不經意的路過,悄悄的圍觀這場好戲。
時笑警惕地看着兩人,怕他們還會有什麽動作,又往後退了兩步與他們拉開距離,然後去兜裏掏手機。
她是學法律的,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羞辱和無辜被打,雖構不成什麽罪行,但也能通過法律的手段維護自己的人身安全和尊嚴。
誰知文悅榕以為她是要打電話叫人,一臉不屑和譏諷:“你最好多找一些人過來,讓你們所有A大的師生都來圍觀一下,你是怎麽給A大敗壞校風的。”
時笑低着頭,眼睛裏有朦胧的水霧,手指微抖着撥了一個“110”,可是在按下去的一瞬間,卻又猶豫了。
文悅榕見她拿着電話,最終也沒撥出去,只當她是心虛不敢,心裏越發鄙夷。
而時笑也的确是在心虛,她突然意識到,報了警可能也不能為自己讨回公道,或許還會讓事情更加難堪。
文悅榕口口聲聲指罵她勾.引自己男朋友,她若想辯解,除非秦肆會出面證明過去兩個人的見面和聯系,從來都不是她主動。
但是這一刻,她對自己産生了懷疑,雖然從頭到尾她并不知文悅榕和秦肆的關系,難道從那天陰差陽錯攔了他的車開始,她真的就從來沒有過任何企圖嗎?
這個答案她自己現在心裏都有些模糊了。
還在她慌神猶豫的時候,不料手裏的手機突然被奪了過去:“我來幫你。”
時笑一驚,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搶:“你做什麽!?”
文悅榕将手背到身後連退幾步避開撲過來的時笑,上揚的眼尾,神情近乎跋扈:“如果在你朋友圈發條說說,公開為勾.引我男朋友的事給我道歉,我也可以考慮原諒你。”
時笑腦子裏翁地一下炸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簡直難以置信。
暫且不說這種無禮的要求有多麽不尊重人,可她,憑什麽要道歉?
就算當初她是存在過某些私心,可她并不知他是有女朋友的,哪怕傷害到了別人,頂多也只是無心之失,根本就沒嚴重到要拿她做出這種代價。
被人欺負至此,時笑也是羞憤難忍。饒是她一貫理智和冷靜,也真害怕文悅榕搶去了她的手機,幹出什麽瘋狂的事情。
于是再次撲上去要搶回手機。
事故發生的那一瞬間,就連那個被文悅榕帶來保駕護航的男人都沒反應過來。
文悅榕更是沒有防備,時笑沖過來拉住她衣服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後退,結果腳下的高跟鞋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沖擊,她反手拽住時笑的手腕想尋找支柱,然而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兩個人一起摔向了旁邊的矮灌木樹,直接滾下了護欄。
那護欄的高度足足有三米高,下面又是操場看臺,幾十級的臺階。
兩人掉下去的時候,晚上在操場散步鍛煉的學生們都吓得驚叫連連。
好在護欄下有一級幾米寬的花壇做了個緩沖,土壤較軟,否則這天晚上,兩人都要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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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突發事故,倒真讓文悅榕成了名副其實的受害者。
當時在場的另外一個男人又咬定是她故意去推文悅榕,才造成此次的事故發生。
再加之時笑當時因為人在上方,身體并沒有着地,除了一些擦傷和受了一場驚吓,好歹沒有大礙。
可文悅榕的情況卻不太樂觀,因為後腦勺着地,當場昏迷。
面對文悅榕家人的指罵,她百口莫辯。得知自己的女兒受傷如此嚴重,文夫人在醫院急救室外幾度想要動手打她,揚言自己女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時笑孤立無援,像個真正的罪人,灰頭土臉站在那裏被人咒罵,甚至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
畢竟事發當時,除了文悅榕帶去的那個男人在場,根本沒有其它證人能為她作證。
後來被警察帶走了,盤問了她一個晚上。好在還有學校監控視頻,最後總算放過了她,讓她回去等候通知。
可她沒力氣了,鬧了一整個晚上,腦子都是懵的。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出大廳,這麽晚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就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垂着頭,眼神失焦,不知道在難過什麽。
某一刻,她試着努力對自己笑了笑,但笑得連自己都覺得諷刺。
她慢慢彎下腰來,深吸一口氣,想要壓抑住心口那股難受。可下一秒,眼淚就砸了下來。
她蹲在地上,撫摸着自己發麻發痛的臉頰,終于無法自控的将臉埋進臂彎裏偷偷痛哭了一場。
她從來就沒做過壞事,即便是有所籌謀,那也是被逼走投無路。
她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更不明白那些做了惡事的人沒有遭到報應,而她只不過是誤打誤撞卷入了一場意外,最終壓根也沒有傷害過誰,老天卻要給她這樣的警告?
寒風肆虐的夜晚,她不知哭了多久,終于漸漸平複了下來。
今晚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起大落,已經讓她身心都疲憊不堪,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
她蹲在牆邊發了很久的呆,腦子裏空蕩蕩的,除了很孤獨,像被這個世界遺棄的孤兒,已經沒有了其它多餘的感受。
當秦肆找到她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狼狽樣子的畫面。
他走到她面前,慢慢蹲下來打量她,她也沒有一絲的驚訝和多餘的情緒,只是擡了下眼皮,就又垂了下去。
秦肆借着走廊上冷白的燈光,只看見她淩亂的頭發,衣服上的泥土,手背上褐色血跡已經凝固,還有又腫又紅的左邊側臉,上面幾道指印清晰的刺眼。
他看她半會兒,伸手撥開擋住了她臉龐的頭發,微涼的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燙腫的臉頰,說:“我帶你去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