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
那天回學校的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時笑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逼迫自己假裝很輕松,表現的雲淡風輕。
雖然她什麽都沒承認,但秦肆很确定,他跟文悅榕的那通電話,她肯定聽見了不少內容。
他有心等她興師問罪,或者鬧鬧小脾氣。
但是她沒有。
他也沒主動解釋,聽見了就聽見了,沒什麽好大驚小怪,他從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刻意營造自己的人設,今天倒是個例外,正巧碰到了文悅榕一大早上的打電話過來找麻煩。
他只是有點擔心,會不會吓壞了這個經歷尚淺,還不太上道的小女生。
他看一眼她刻意淡定的側臉,心想,既然當初有膽子攔他的車,她就應該了解過他是什麽樣的人。
如果真因為這麽件事就吓着了她,那就讓她縮回自己的安全殼裏吧。
結果,時笑還真被他吓着了。
這天回去了以後,她就沒再主動聯系過他了。
很默契的是,秦肆也沒有再找過她,兩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
只是這天回來以後,室友們問她一夜未歸去了哪裏。
她當然不能說實話,否則就要給自己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她在回學校的路上,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謊言:“我發小昨天不太舒服,過去陪了她一晚。”
寝室裏的幾個女孩子都知道時笑在A城有一個要好的女閨蜜,所以對這個答案并沒有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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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日子,時笑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軌道,除了上課泡圖書館,就是假期做兼職,沒人看得出她有什麽變化。
畢竟,她是那麽會隐藏自己的情緒,将心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擦,眼睛依然坦蕩而清澈。
不過偶爾,她還是會想起他,在睡覺之前,或者看書走神的時候。
她心裏很清楚,之前他會偶爾想起來她,有興趣跟她吃頓飯下下棋,可能是産生過那麽一點興趣的。而現在,他突然冷落了她,對于那天之事,沒有任何解釋,也再正常不過。
像他這種人,想主動貼他的,恐怕很多女生連機會都沒有。而她,能有幸和他來往這麽久,應該見好就收,哪有埋怨質問的資格。
就像他那天說得一樣,除了她,也會是別人,何必自取其辱呢。
時笑這人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她對此并沒有很大的感受,也覺得十分正常。
大概只是有點遺憾吧,就像馮娟當初所說的。
那天晚上,原本是想去找人,卻誤打誤撞和他這位風雲人物有了牽扯,就好像老天突然睜眼眷顧,站在了她們這一邊。
如今以這種尴尬的局面收場,只能說明當初自以為是的運氣已經到了頭,現在只是在提醒她該早點認清現實。
因此心裏低落過那麽幾天,為了轉移注意力,讓自己別為人生中這點小插曲而浪費精力,于是将自己推出了舒适區,瘋狂補習前段時間因為出去陪他而耽誤的學習進度。
有天下午她沒有課,正好天氣不錯,她抱着兩本書打算去教學樓天臺上,結果碰到了最近教她和小葉打辯論的彭子琦師兄。
“好久不見。”師兄是一個性格特別陽光正直的男孩,笑起來也特別幹淨,不然也不會每周六都騰出時間來耐心指導兩個實力差人一大截的小學妹了:“下周的總結賽,有把握了沒?”
時笑笑着解釋:“之前因為我不太舒服,後來小葉又患了感冒,耽誤了些時間。幸好還來得及,只好這個周六再麻煩師兄幫幫我們。”
師兄聽她這話,狐疑道:“這個周末我要代表學校去上海參加一個演講賽,小葉沒跟你說嗎?”
時笑一愣:“沒有啊。”
師兄說:“上上周我已經把最後幾個要點跟小葉說了,因為後面我沒時間,不是讓她把筆記帶給了你,讓你有不懂的再來問我嗎?”
時笑一聽這句話,就察覺出來了不對勁:“小葉上上周去找過你?”
她意外極了,那兩天她肚子疼,小葉明明說怕她掉了進程,要等她一起?
而且對于師兄要出去參加演講賽的事,小葉回來後也對她只字未提,更沒給她什麽筆記帶什麽話。
沉默了一瞬,兩人心裏開始都清晰了。
師兄也是個明白人,當然領會這其中的貓膩。
他尴尬地笑了下,別的沒再多說,而是委婉的告誡她:“你雖然很聰明,但也很單純,我早就發現了。有些事既然還沒發展到最壞,你心裏清楚就行,沒必要多想。明天晚上過來,我再跟你單獨輔導一下。”
時笑當時都給氣笑了,不知道是該笑自己蠢,還是笑小葉的自作聰明工于心計。
她原本覺得小葉只是有點心高氣傲而已,畢竟她出身好,成績也好,長得又還不錯,所以比普通女孩兒們,要多一些優越感。
要說,她本身就比別人擁有的多了,完全沒必要做這種卑鄙手段,所以時笑才出乎意料,她居然還有如此複雜的心思,用這種小心機故意延誤她和她一起去找師兄練習的機會,影響總決賽。
時笑謝過師兄,晚上回到宿舍,小葉還是和往常一樣,跟她有說有笑,分享追求者給她送的新禮物。
時笑什麽都沒說,将這件事默默放在心裏,第二天偷偷去找師兄,将遺漏掉的知識點都補學了回來。
師兄再次感慨她太單純了,被朋友坑騙,怕她難過,為了安慰她,晚上還請她出校吃了個宵夜。
其實時笑也覺得這并不是什麽大事,左不過就是看清了一個愛耍心機但又道行不太高的人,以後防備就是。
可是緊接着又發生了一件事情,時笑才發覺,她可能有點低估了小葉這個人。
第二天下午,時笑正在圖書館裏查資料,突然收到班導師的信息,說是有事要找她聊聊,讓她現在過去找他。
圖書館裏安靜非常,空氣中充斥着書香,只有細微反動書頁的聲音。
她關掉微信,開始輕手輕腳的收拾桌上的書和筆記,起身離開直接去了導師辦公樓。
辦公室寬敞,六張辦公桌。
其他老師應該都去上課了,辦公室裏只剩嚴偉和另外一名女老師。
“是這樣..”嚴偉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說話輕聲細語,笑起來很和善,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關于申請貧困生補助金的事情,現在出現了一點小狀況,所以想跟你談談。”
一陣風從窗外吹來,漸漸吹散時笑笑臉上的一些溫度,她下意識皺起了眉:“出什麽狀況了?”
嚴偉看着她,停頓了半會兒,似乎覺得有點開不了口:“你的情況我都了解,照理說,不會有什麽問題,可早上我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欲言又止,實在不知道該怎麽整理措辭來表達。
時笑仔細看着他,想等他繼續說下去,同時也察覺到了嚴偉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但她無暇多想,只是很驚訝,申請補助金的事情,毫無疑問,她的情況很符合國.家的政.策标準。
可下一秒卻聽嚴偉說了句:“你的審核沒有通過。”
時笑愣住,神情瞬間變得不敢置信。
審核沒通過?
她驚訝地微微瞪大眼睛,無言了好幾秒,才再次開口:“是我的情況不符合标準,還是什麽原因?”
這麽多年,她每次申請貧困補助都很順利,畢竟她家裏确實是那麽個條件,大家衆所周知。怎麽今年,會沒通過審核呢?
嚴偉審視着她,仍是一副難以啓齒的神色,略作了一下思考,才繼續道:“去年你情況确實符合标準,可今年.你自身情況聽說發生了一些變化。”
時笑再次怔忡,幾乎有點摸不着頭腦了,本能的作出了反問:“我情況發生了變化?”
她滿臉疑惑地盯着嚴偉,十分懵逼,急切地想從他這裏聽到一個合理的理由:“難不成,領導認為我一直在謊報事實,為了這筆錢拿自己的家人故意賣慘?”
或者說是她家裏得情況,不幸到讓人覺得不真實?
也是,她也曾無數次想過,為什麽這些厄運,都會接二連三降落到她的家人身上,摧殘着他們原本那個安穩又幸福的家。
但是只有她經歷過了才知道,不幸真的是可以無止境的。
她雖然算是這個家裏目前唯一的幸存者,但也随着一件緊接着一件厄運對她親人的打擊,差不多跟着丢掉了半條命。
嚴偉忙道:“不是不是。”
可又始終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弄得時笑腦子一片糊塗,心頭發麻。
思來想去,她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醜陋的想法。
難道是學校有人走暗道,為了得到補助,把她的名額給擠下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簡直就太荒唐了。
時笑心裏突然籠罩上了陰霾。
“老師。”時笑先為自己做了個解釋,以證自身清白:“如果學校是覺得我謊報事實,除了上次一起和申請表交上去的我們當地民政證明,我現在可以馬上給我們當地村委打電話核實。我爸爸已故,媽媽久病纏身我們當地人都知道。就連之前供我上學讀書的姐姐去年也因為遇到一些事情,丢掉了工作修養至今。若說情況變化,只能時比之前變得更糟了。”
嚴偉看着她,神色間流露出一絲憐憫,立刻安撫:“你先別急,審核肯定是嚴格篩選,這點你大可放心。”
“那不然是什麽原因?”時笑追問。
嚴偉沉沉吐出一口氣,又沉吟了半刻,想來想去,真相遲早也是瞞不住的,也只能直說了:“是因為有人向校方舉報了你。”
時笑懷疑自己聽錯了:“舉報我?”
嚴偉點點下巴,稍頓,神色凝重道:“信上說,你用的電腦是蘋果最新款,并且.還有開豪車的社會人經常來學校找你。”
時笑的表情凝固了。
嚴偉注意着她的神情變化,一顆心也是緊揪着。
剛才他看到匿名信上那些——金.主,情.人,包.養類似的字眼時,也簡直懷疑自己的眼睛。
這麽好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去做那種事情呢?而且像時笑這麽聰明的孩子,應該也懂得事情的利弊,不可能會做那麽糊塗的事情啊。
說實話,到現在為止,他始終對那通電話抱着懷疑的态度,寧願相信那封匿名信是被人惡意捏造的,也無法相信眼前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跟那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搭邊。
可是一想到那封匿名信上的內容,時間人名都記錄的如此清晰,他又無法不去懷疑,年輕的小姑娘,再加上家庭因素的壓力影響,會不會是被社會某些方面的誘惑,才誤入了歧途?
作為她的班導師,不管這事真假與否,其實他都有一定的責任了解清楚,
惡意舉報,他得幫她澄清事實,争取她的權益。
但如果真是她一時糊塗,歧路亡羊,他也該及時将她拉回正軌。
所以在停頓了半刻之後,雖覺難以啓齒,嚴偉還是直白而又語重心長地問了她一個非常關鍵問題:“據說那個經常開豪車來學校找你的人,是咱們歷史學院副院長的外甥,秦肆?”
一提秦肆這個名字,時笑頓覺自己太陽穴上的某根神經,猛然一炸,腦子裏的血液也沸騰了起來,燒的整張臉都泛起了紅。
更令她震驚的是,秦肆居然是他們A大歷史學院副院長的外甥?
嚴偉也微微愣了愣,似乎從她的表情裏隐約窺探出了一些秘密。
他略作停頓,看着時笑,心裏也做了幾番掙紮,才帶着某種不敢置信的試探又問了一句:“所以,你們是什麽關系?”
時笑坐在對面,內心麻木。
嚴偉也沒說話,只想聽她一個解釋,他實在無法相信他一直看好的學生,會做出這麽愚蠢的事情。
好在很快,時笑便給了他一個滿意的答複:“我們什麽關系都沒有。”
平複了半會兒後,她把當初車禍的事情,還有那臺電腦的來歷,一五一十告訴了嚴偉老師:“事情就是這樣而已,雖然我不知道寫舉報信的那個人是出于什麽心理誣陷我,但我相信時間會澄清一切。”
畢竟,以後她跟秦肆也不可能再會見面了,留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只是,時間真的會澄清一切嗎?
時間,真的會按照她所想的那個方向去發展嗎?
她原本以為從那天之後,她跟秦肆的關系,算是翻了一頁,後面再無關對方的內容。
誰知道,現在竟鬧出了這麽荒糖的一樁事。
而她此刻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後,還會有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
那時候,她才真正意識到,或許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已經注定,與他的這段關系之中,她早已經沒辦法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