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尾聲 電梯
頭痛欲裂, 昏昏沉沉。
閉上眼,他再一次看見了審訊室的吊燈,搖晃得讓人發慌。
沈冥的頭腦一陣目眩, 兩個警察坐在他的面前, 以前在所裏都打過照面。
一個警察說:“沈冥啊, 你幹這行的,你也該知道,老實交代大家都省心。”
“你們問吧, 我說,全都說。”
另一個警察一邊做筆錄一邊問:“案發之前,你在哪裏?”
“在宿舍,不對, 我在家裏。”
“你的作案動機是什麽?”
“作案動機……”
沈冥的腦子裏混漿漿的。
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怎麽也想不起自己為何會有那麽強烈的想要殺人的沖動。
“老實交代。”
“好,我交代。”
沈冥将那一天的事情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
中午他從家裏回到宿舍取東西,宿舍裏烏煙瘴氣, 幾個同事在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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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張湊過來問:“沈冥,以後你就回家住了?”
沈冥說:“對,我媽讓我搬回去的。”
小張笑呵呵地說:“你媽還是心疼你的。”
沈冥低頭腼腆一笑。
小張自從被他揍一頓後,對他格外殷勤, 是不是還湊近乎拍馬屁, 沈冥正在收拾床鋪,他又湊了上來,把手機遞到他眼前去。
“我跟你說件事啊,你先淡定,你看看這照片。”
沈冥一眼瞄過去,臉色立刻變得鐵青,那小小的屏幕上, 竟然是卡卡的不雅照。
“操!”沈冥即刻要去搶手機!
小張趕緊小聲說:“你先別急啊!你聽我跟你說,現在你女朋友的照片都被傳瘋了。”
“誰他媽傳的!”沈冥發瘋怒吼。
其他幾個打牌的同事紛紛停下來,詢問出了什麽事。
一個輔警說:“冥子,你那女朋友啊,趁早分了吧。”
另一個關系比較好的走上來,摟住他的肩膀:“哥們跟你說你別生氣啊,你那女朋友,真是缺錢缺瘋眼了,現在鎮上的男人都成了連襟!”
沈冥聞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憤憤的推開了他的手,轉身看向小張:“你告訴我,這照片是哪個孫子傳的?”
小張說:“住在街西的那個五金店的胖老板。”
一個暴脾氣的輔警說:“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每次巡邏都看見他在卡卡的店裏洗頭。”
小張說:“冥子,你想出氣,我們就跟着你去吓唬吓唬他!”
沈冥咬咬牙,目露兇光。
沈冥找社會上的朋友弄了把長刀,刀用紅布纏了起來,放進了從朋友借來的車的後備箱裏,回到了家。
兄弟們約好了晚上八點在沈冥家門口集合,小張是第一個到的,就站在沈家西牆根兒下抽煙。
晚上7:45分,沈冥還沒有下來,小張看了看表,打電話去催,號碼剛撥出去,就看見遠處有兩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小張的眼睛嫉妒得眯起,眼見着沈木星和那小裁縫在路燈下膩膩歪歪,心裏嫉妒得發狂。
他目光緊盯着小裁縫,沈冥那邊的電話就接通了——
“冥子,還不下樓?”
“正要出來,我姐回來了,撞上了問我幹什麽去我沒法說。”
“撒個謊呗!”
“我跟我姐撒不出謊……”
“我可看見你姐和那個小裁縫了啊,我可得提醒你,讓你姐離那家夥遠點,我前陣子路過裁縫鋪還看見卡卡在他店裏和他親親我我的,八成也是個□□的主!”
“別他媽跟我說這些!滾!”
小張躲在轉角的陰影裏,窺視着沈木星那張清純的笑臉。
“呸!”小張輕蔑地朝地上啐了口痰!“你他媽到底還幹不幹?”
沈冥剛要說話,就聽見小張的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緊接着,電話就挂斷了。
沈冥站在家裏的窗前,收起電話,看見樓下的姐姐和小裁縫起了争執,姐姐險些被推倒……
審訊的警察停下筆,問:“也就是說,你當晚計劃去找五金店老板算賬?”
“對……”
“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看見好多血……”
“誰的血?”
“我姐……”
【尾聲】
沈冥趴在信上放聲痛哭。
沈木星不忍再看,轉身離開,失魂落魄地走在醫院長長的走廊上。
這家小醫院,她住過一陣,那是她人生中最羞恥的、最黑暗的時光。
嚴熙光的電話打來,沈木星平複好情緒,接了起來。
電話裏的他微微喘着,走得很急。
“木星,我到醫院了,沈冥在幾樓?”
“你這麽快?我在三樓,我就在三樓的電梯這裏。”
她擡頭看看電梯上面的數字,電梯顯示在一樓。
沈木星聽見嚴熙光的電話裏,傳來一聲“叮”的聲音。
嚴熙光說:“我也在一樓的電梯,馬上就上去了。”
他的電話驟然挂斷了。
沈木星握着手機愣在了原地。
記憶像是一被翻開的書,腦海中的片段一頁頁翻過。
那是她出事住院的第三天,午夜。
為了躲避母親的監視,沈木星偷偷出了病房,跑到電梯口給嚴熙光打電話。
電話接通,他那頭也是很安靜,沈木星卻在電話裏隐約聽見了‘叮’的一聲。
是電梯的聲音。
她皺了皺眉,擡頭看看電梯上的數字屏。
電梯還在五樓,而她這裏是六樓。
那個時候,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沈木星擡頭望着電梯上的那個不停上升的紅色數字,出神,一時間分不清現在時還是過去時。
數字跳躍變幻:“1,2,3……”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
電梯裏面……
空無一人。
番外之極光
01
你有天體恐懼症嗎?
點開星體圖,放大,再放大……
置身于靜谧無人的科技館……
甚至巨幕電影裏的外太空場景……
這些都會讓人渾身不适,雞皮疙瘩驟起,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類似于深海恐懼症。
記得第一次看到木星的風暴氣旋、大紅斑時,他給吓得推開電腦,死死閉上了眼!
“摩爾曼斯克是個什麽地方?”
“是俄羅斯在北極圈內的一座城市,俄羅斯最大的漁港,北冰洋考察站的前進基地。”
“北極圈……她去那裏做什麽?”
“您說誰?”
“一個女的。”
“哦,雖然地處極地,但受北大西洋暖流的滋潤,摩爾曼斯克是個不凍港,也是俄羅斯人心中最溫暖的城市,日均氣溫和我國的沈陽差不多。每年都有大批年輕游客去摩爾曼斯克看極光。”
男人眼睛一閉,陷入眼縫裏的睫毛不住顫動。
極光……天幕下湧動着巨大的詭異的光,光是想想就恐怖,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喜歡看那種場景?
“您還要去嗎?”
思忖片刻。
男人起身,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書房的桌案前,拿起瓶裏插着的一朵幹萎的粉色玫瑰,枝莖在指間撚轉。
唇間嗫嚅:
“去。”
到了摩爾曼斯克,幾經輾轉抵達小漁村捷裏別爾卡,天色不懷好意地就黑了下來。
北極冰寒,皚皚白雪,暗藍色的北冰洋靜卧雪海,岸邊的風吹起雪沫子,時而似針,時而似霧,時而又像天上的羽絨枕頭被戳了大洞,鵝毛紛飛。
史磊掐緊脖領,迎風徒步,牙關打顫,心中暗罵:沈陽的水平?沈陽這個月份就刮白毛風嗎!
走在終年冰封的雪地上,一輪大得吓人的橙色月亮挂在天邊,到處都是殘垣破瓦和白色的積雪,一片肅殺仿佛走到世界盡頭。
次日,天氣晴朗,北冰洋岸邊散落着星星點點的游客,一座木質的紅房子裏傳出歡笑聲,那是一座頗為出名的餐廳,老板是個漂亮的中國女人。
柯婷拿着點餐單走向廚房,撩起簾子,沖着地上埋頭削土豆的人說:“那個韓國女孩已經在餐廳裏坐了一下午了,你要不要出來看一下?”
沈冥把光溜溜的土豆往盆裏一扔,又撿起一頭蒜剝起來,聲音裏毫無興趣:“看誰?”
“就是昨天坐你雪地摩托的那個啊,來了兩次,一直打聽你。”
沈冥把蒜頭剝光,又把一塊鹿肉放進水裏:“2號桌打撲克的那位,也來了兩天了,您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柯婷咬住下唇,拿菜牌拍了他一下:“越來越沒有老少了!”
廚房的簾被掀起,出來的是沈冥,角落裏的韓國小姐姐臉一紅,她守了兩天,他都窩在廚房裏不肯漏面,終于讓她給等到了。
只見他端出一杯熱茶,在2號桌前停下,兩人一站一坐,說着什麽。
2號桌的小哥是個背雙肩包的,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看着很有書生氣,來這家餐廳兩天,都在跟一夥意大利的游客打撲克。
這小哥看着有涵養,牌卻玩得很痞,把幾個老外虐得叽哩哇啦亂叫。
後來,老外們旅行結束了,跟小哥道別,小哥就獨自坐在桌前收拾牌局。
一副撲克牌被他的手刮出脆響,史磊放下撲克,一口氣飲下一大杯茶,喉結饑渴地滾動着,沈冥站在他身邊,一手托茶壺底,一手握茶壺耳,為他續杯。
史磊笑得和善,他鄉遇故人:
“你是沈冥?木星的弟弟?”
“我是。”
沈冥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因為對方的一句“木星”,稱呼得十分熟稔親密。
“你姐姐姐夫常常跟我吃飯,她經常提起你。”
沈冥冰封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暖意:“我姐,她還好嗎?”
史磊笑笑:“她和嚴,happy endding,不是嗎?你姐通過了司法考試,又考上了清華大學研究生,嚴也拿到了金剪刀獎,美滿得讓人嫉妒。”
“哦對了,小西瓜也很可愛。”
沈冥遲疑片刻:“我姐生孩子的時候,順利嗎?”
說話間,柯婷走過來,端了盤茶點。
她穿着灰色的羽絨褲和綠色沖鋒衣,和上次在婚禮的打扮大不相同。
史磊貌似驚訝地打招呼:“好久不見,小姑。”
“好久不見。”柯婷淺笑:“玩得開心麽?”
“還好。”史磊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我姐生孩子的時候,順利嗎?”沈冥又迫切地重複了一遍。
史磊的神色有些得意:“我給她安排的可是最好的病房,最有經驗的助産士。”
“那還不是要她自己生……”沈冥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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