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來了
沈木星的心裏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疼, 她焦躁的在屋子裏踱步,抓了抓蓬亂的頭發,從卧室走到廚房, 從廚房走到客廳, 不停地走。
客廳的魚缸旁放着一只小倉鼠, 倉鼠在籠子裏懶洋洋的趴着,用黑黢黢的小眼珠盯着她看。
沈木星又回到卧室去,撿起床上的手機, 憋悶的盯着屏幕看。
正在這時,嚴熙光的短信發了過來,沈木星的眼睛一亮,一刻不等的打開來看。
“木星, 我也很想你。我一定會去廣州看你。”
沈木星看着短信笑了,給他回過去:“嗯嗯嗯!你什麽時候來?”
“現在不行。”
沈木星愣怔之際,嚴熙光的短信又回了過來:“我有幾個客戶定做了衣服, 已經排好了。”
沈木星有些惆悵,卻也吞咽下一肚子的話,勉強的答應了:“好吧,那我不為難你。”
又是一個月過去, 沈木星不鬧了。
她也經常跟弟弟發短信, 弟弟突然成長了不少,一直勸她好好在表姑家呆着,多幫表姑做做家務。
給嚴熙光發的短信少了,從一開始的不主動,到最後的很少回。
日子變成了遇到他之前的樣子,無聊得如同一攤死水。
第三個月的時候,表姑突然把證件還給她, 對她說:“我現在給你兩個福利,一是你拿着你的身份證回老家去找你的小相好,二是拿着你的身份證去辦護照,給你報個日韓團,出去見見世面。你自由了。”
沈木星沒回答,收拾了一晚上的行李,第二天還是放棄了,對表姑說:“表姑,我不回家了,我想去西藏。”
表姑有些驚訝,她動作遲疑的把身份證遞給她,很快就笑了,給她豎大拇指:“這才是有志氣的姑娘嘛!”
Advertisement
沈木星沒說話,扭頭把自己房門關上了。
93
直到大學開學,沈木星都在外面旅游,确切地說,是游蕩。
這段日子以來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她終于可以不用再複讀,沈木星以657分的成績被華南第一學府——中山大學錄取。
母親在電話裏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但語氣中難掩驕傲地說:“你雖然沒考上清華北大,但你要知道,中大就是廣東省的清華北大,以後你要是在深圳找工作,打橫了走!”
呵,真可笑。打橫了走。
新生報到那天,她一個人拖着輪子壞掉的行李箱,頂着廣州曬死人的太陽,真的就“打橫了走”。
新生多得像是頭頂的光一樣讓人眼暈,沈木星被兩個學長接待了,學長們都戴着眼鏡,很熱情,不停地給她介紹着學校裏的事,沈木星也沒什麽興趣,偶爾禮貌的應上兩句。
管理學院在中山大學的東校區,一個學長笑言道:我們中大東校,簡稱“中東”。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沈木星走在校園裏,路過四食堂,路過圖書館,路過孫中山先生像,這裏的一切都和她想象中的大學一樣美好,卻又像是少了些什麽。
路口轉彎的時候聽見兩個學長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學妹有點呆啊……對學長一點都不熱情。”
一只鳥從頭頂飛過,孤零零地落在樹梢上,看了看她,又噗嚕嚕飛走了。
沈木星站在宿舍門口,接過學長手裏的行李,默默地說了一聲謝謝,就進了樓。
兩個學長也悻悻地離開了。
沈木星又是第一個到宿舍的,宿舍環境很好,四人間,空調、陽臺、獨立浴室、廁所,幹淨又方便,其他三個人還沒有來,她就挑了一個最右側靠陽臺的的床位收拾下了。
屋裏熱得像個烤箱,沈木星想把空調打開,鼓搗了半天也沒弄明白,這時門口突然來人了,寝室的第二個女孩進來了。
女孩一進門朝沈木星看了一眼,正在和空調作鬥争的沈木星也擡頭看她一眼,女孩想笑着打個招呼,卻被沈木星冷冰冰的臉打消了念頭,自顧自的搬行李進來了。
女孩的父母、哥哥全都來了,跟着幫忙收拾床鋪,女孩的母親爬到了上鋪去,一邊唠叨一邊幹活,女孩的父親幫她打水擦桌子,女孩的哥哥不知道幹什麽,就在一旁扯閑話,虛張聲勢地說着類似于“誰欺負你你就告訴哥”這樣的話,沈木星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櫃,在這狹小的寝室裏成了最多餘的存在。
女孩的母親瞄了沈木星一眼,問她:“孩子,你爸爸媽媽咋沒送你來呀?”
沈木星頓了頓,依舊面無表情的回答:“忙。”
94
期待已久的大學生活就在郁郁寡歡中開始了。
十幾天的軍訓下來,沈木星那江浙女孩特有的好皮膚,被廣州的太陽毫不留情的曬成了剝了皮的鹵蛋。
操場上的訓練隊伍正站在烈日下經受着教官的踢正步訓練,沈木星和幾個女孩子坐在樹蔭下,懶洋洋的用石頭在地上畫着道道。她們因為經期而請假休息,被男生們戲稱為“三八連”。
一個女孩問沈木星:“沈木星,你在地上畫什麽呢?”
另一個女孩見沈木星不搭理她,接過話來說:“你沒看見麽?她畫的是一把剪刀。”
沈木星不說話,繼續畫着。
女孩揚天長嘆:“啊!現在給我一把剪刀我一定自殺,太痛苦了!簡直是集中營啊!”
沈木星扔下手裏的石頭,坐到樹後面去了。
身後是兩個女孩傳來的挑釁的聲音:“裝什麽裝!”
“可不是麽!我也是才知道,原來啞巴也能來上大學!”
沈木星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拍拍迷彩褲上的灰塵。
她剛剛走出幾步,就有女生大喊:“教官,有人擅離連隊!”
這一聲很大,吸引了教官的注意。
其實誰也不是存心刁難誰,只不過都是剛剛到了一個新環境,總有那種愛出風頭的女生,急于用強勢的态度來給自己樹立威信罷了。
“那邊那個!你去哪兒?”教官遠遠的問。
沈木星站住,轉回身來,實在不想和誰發生争執,只是有氣無力地對教官說:“報告教官,我難受,想回寝室。”
“誰讓你回去的!”教官很生氣:“給我站在那裏!罰站一小時!”
沈木星站在那裏不敢動,所有人都在看她,那些目光一道一道的投過來,像是烈日下一把把冰刀。
她咬了咬牙,扭頭就走。
“說你呢!”
教官氣得只罵:“走了就不要回27連了!帶了這麽多年新生沒見過一個這麽不聽話的學生!”
任教官在身後怎麽喊,她都沒有回頭。
好些時候自己身上充滿負能量,是能夠被自我感知的,當你在做一件錯事的時候,自己也清楚那是錯的,可是如果人的行為是一輛行駛的馬車,那麽“情緒”絕對是一匹桀骜的馬,越糟糕的環境中,它就越瘋張。
中秋節,學校放了半天假,離家近的同學都回去團圓了,寝室裏的其他兩個外地的一起去逛街了,沈木星一個人躺在被窩裏吹空調。
電話響了,是沈冥的號碼發來了,四個字:“中秋快樂。”
沈木星也給他回了四個字,把手機放到了牆上挂着的收納籃裏去。
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她以為是沈冥回短信過來,就沒有看,沒想到手機一直震動,震得她煩了,沈木星才拿起來,屏幕上顯示是他的名字。
嚴熙光。
她淡青色的眼底微微浮起兩座小丘,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沒有接。
他們又吵架了,幾天都沒有聯系。
手機響了幾次就安靜了,一條短信發了過來。
沈木星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打開了短信。
“木星,我在你們學校,接電話。”
沈木星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拿着電話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條短信。
她立刻爬下了床,坐在椅子上迅速地給他撥了回去!
“喂?你在哪裏?”
“你們學校門口,不知道是哪個門……”
沈木星立刻說:“有沒有牌匾?”
“有,國立中山大學。”
“東門!是東門!你在那裏等我!”
她挂斷了手機就找鑰匙,打開櫃門的時候看見鏡子前的自己,頭發蓬亂神色萎靡,沈木星不禁皺了皺眉。
她挑了一件顏色鮮豔一些的裙子在身前比了比,又覺得不好,便找了一套牛仔短褲和白T恤換上,嘴裏咬着頭繩,雙手利索的将頭發梳成一條馬尾,然後從嘴裏拿下頭繩繞了幾圈,對着鏡子整了整衣裳。
她的頭發很長了,長的到了腰際。
黑眼圈快要大過眼睛,那麽明顯,那麽難看,她想用什麽化妝品遮一下,可是她沒有買。
為這憔悴的容顏而卻步,心卻早已飛到了校門外。沒辦法,她只好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臉,心急火燎地出了門,下樓的時候路過滅火器,她又照了照鏡子。
他來了。
他終于來了!
95
9月末的廣州,熱得要命。
太陽變成了巨大的火球,如影随形的頂在頭頂上,怎麽跑都躲不掉。
一路上跑下來,沈木星覺得自己在蒸籠裏,從頭到腳全部在流汗。
遠遠地就看見一輛出租車停在門口,坐在車後座的那個人看不真切,但她一下子就認出那輪廓就是嚴熙光。
她的整個嘴角像是被化開了一樣,遠遠地站着,就綻出一個笑容來,巨大的太陽晃痛了她的眼。
沈木星跑了過去,他的身子往車門的方向傾斜了一下,将車門替她打開了。
她站在車外俯身看着他,高興地問:“你不下車嗎?啊?”
嚴熙光搖了搖頭,說:“木星,上車。”
沈木星就很聽話地坐了進去。
她想,這個時候,就算眼前的男人讓她和他去私奔,沈木星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司機把等時打開了,下車去抽煙。
她坐在右側的座位上,直勾勾地看着他,他也同樣的看着她,目光深邃而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