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生世(最終章)
白駒過隙,轉眼已過了數十年。
西部商道之側,有一綠洲,綠洲泉眼畔坐着兩人。
一人細眉杏目,雙鬓落霜,看上去并不年輕了。他口中銜着一根野草,問旁邊的人:“我是容顏老去,你是名刀,不老不死,又何苦學我扮成這樣子。”
另一男子握着他的手,微笑道:“我的功力已至化境,能變為世間種種形态。陪你老去,又有何不可?”
凝風捏捏他松弛的臉皮,“還是本相好看嘛。從前咱們叫「破喉嚨」雙俠,以後叫「破喉嚨」雙俠父子,說不定還有「破喉嚨“雙俠爺孫呢……”
“我不願意,永遠都是」破喉嚨’俠侶。”
“你這家夥……”凝風無奈道,“永遠是這樣。”
阿刃輕笑,“你要永遠喜歡我這樣。”
駝鈴悠悠,黃沙漫漫,直到天盡頭。風漲起凝風的衣襟,他悵惘地望向前方,遠處沙與天茫茫一色,像是到了天的盡頭。
“阿刃……”他嘆道,“若有一日,我離你而去……”
阿刃自後面摟住他,将額頭貼在他的發上,“那我也不會忘記你,永遠不會忘記你……”
“所以,你也不許忘記我。哪怕過了忘川,下了黃泉,都不許忘記我。”
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朝青絲,暮白首。
萬物生衰,輪回不止。
名刀與天同壽,青年白雪滿頭。
人世風華數十載,不過地上黃土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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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風出殡那日,降了漫天的大雪。阿刃走入群山之中,白發落盡,一地青絲,他不知何處生,不知何為滅,卻在哀樂響起的一瞬,身死了萬次。
刀鳴铮铮,有如萬鬼同哭。
千年後,現代社會。
十五歲的鄭凝風把碗筷敲得啪啪作響,狠狠咬着青菜梗,“爸,你找這廚師也不怎麽樣嘛!一天到晚說他怎麽好,怎麽懂得多,怎麽吃苦耐勞的,你幹脆讓他給你當兒子得了!”
“你看看你!整天不務正業!學不好好上!書不好好讀!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讀書還沒地方念?人家刃刃才十七歲就出來工作了!喂,你小子去哪——”
鄭凝風潇灑地從窗戶翻出去,留下鄭廷傾一個人在後面跳着腳罵。
他騎着他改裝的大摩托一腳油門就到了拳擊館,讀書什麽的,誰愛讀誰讀去,他可是要做拳王的男人!
他纏好繃帶,掃視了下場子。
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不在。
鄭凝風從小學拳擊,打遍全市無敵手。結果前幾天拳擊館來了個很有兩下子的小子,居然把他打輸了。
他說什麽都要贏回來!
門口小弟來報:“老大老大!那家夥來了!”
他看着那人線條完美的小腿,戰意蠢蠢欲動,走過去,一揮手:“你!和我再打一場!”
那人看了他好一會兒,好像笑了,“你真要和我打?”
“打啊!怎麽不打!”
拳擊臺上,鄭凝風步步緊逼,求勝心切。那人在拳擊頭盔後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讓了他幾分。
一場比賽打下來,居然達成了平手。
鄭凝風心情舒暢,将頭盔一摘,露出他俊美的臉蛋兒,汗水順着流暢的下颚流下,滑進精致的鎖骨。
少年鳳目一揚,主動伸出手,“我叫鄭凝風,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呆呆看了他一陣。
“凝刃。”
鄭凝風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被人壓在沙發上啃鎖骨。那人呢喃道:“阿風……我可等得太久了……”
他的臉變得紅彤彤,不客氣地捶了身上的人一下,“凝刃!你個大色魔!”
“我哪是什麽大色魔……”凝刃狹促一笑,“我只對你一個人色。”
又是溫柔至極的深吻,鄭凝風被他弄得五迷三道,早就暈頭轉向找不到北了。
凝刃趁機誘惑他:“做嗎?我技術很好的。”
他剛說完,就被揪了耳朵。
“好啊你……”鄭凝風氣惱,“你是不是和別人做過!”
凝刃在他腰上按了幾下,按得他腰都軟了,“冤枉,我只和你做。”
“那你怎麽這麽會?”
“我在夢裏和你做了很多次。”
兩人互相撩撥,直到箭在弦上。鄭凝風突然一翻身把凝刃壓住,“都是男人,憑什麽你在上面?”
凝刃的手握住鄭凝風的細腰,“當然是因為我做得比較好。”
“胡說!你又沒讓我做過,怎麽比較?”
凝刃輕笑着,一把把他的腰摁下來,吻他的嘴唇,輕聲說:“我還不知道你嘛,嘴上說得比誰都兇,其實是個小懶蛋兒,動都懶得動一下。”
運動完後,鄭凝風趴在凝刃身上,聽他講菜刀和菜刀主人的故事。他靜靜地聽着,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擡頭問他:
“那主人去世之後,刀靈怎麽辦?”
凝刃吻了吻他的額頭,低聲道:“他會在人間等待主人的轉世,他們會再次相遇,再次相戀。”
“人死後,會馬上轉世嗎?”
“有時候會,大多數時候要等上一會兒……”凝刃目視前方,看着桌上一閃一閃的香氛蠟燭,“最長的一次,冥界亡靈積壓産生了擁堵,刀靈獨自在人間等了三十年。”
他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突然覺得胸口處一片濕潤。他小心地托起鄭凝風的臉,柔聲道:“你怎麽哭了?”
鄭凝風不知道胸中的悲怆從何而來,狼狽地抹着眼淚,“我也不知道……”
他把頭埋在凝刃的頸窩裏,輕聲說:“太苦了……”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他口裏苦得像苦膽破了。
一個人被留在這世間,太苦了。
漫漫無期的等待,太苦了。
他摸了摸凝刃的臉頰,“如果是你我,我一定舍不得你這樣。”
不論是龍鳳紅燭,還是西式香蠟,彼此糾纏的,都是同樣兩個人。
凝刃沒有說話,看着鄭凝風困意襲來,在他身上慢慢睡去……
良久,他鄭重其事地吻了吻鄭凝風的嘴唇,低聲告訴他:“我願意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奧嗚嗚嗚完結!
還有個番外——
18、番外 現代社會的日常——
——1——
鄭凝風放學回來,看到下班了的凝刃坐在那兒扯一團毛線。
他過去,在他臉上親了個帶響的,“寶貝兒老婆,給你老公做什麽好東西呢?”
凝刃在他臉蛋上擰了把,“給你織頂帽子。”
“我不要粉紅色的!”
“阿風……”凝刃似笑非笑,“你昨天晚上不是說了……天大地大,老婆最大……”
鄭凝風的臉紅了,小聲道:“還不是你強迫我。”
他往凝刃腿上一躺,看到手機裏正播着購物小視頻呢,奇道:“你還看這個?”
“随便刷到的。”
屏幕上兩個青年正在滔滔不絕地推銷好物,一個青年長得一張很東方的尖臉兒,另一個卻是褐發碧眼。
“诶,三兒,這個健腦丸真的有這麽好嗎?”
“當然了!我得了阿茲海默症的奶奶吃了它,第二天就會背小九九了!還有我侄女,吃了健腦丸,才六歲,就拿了兩個博士學位了!”
鄭凝風一邊嗑着瓜子,一邊笑着說:“這不是那個兩個很火的主播,叫什麽三音組合嗎?”
凝刃看着健腦丸三個字,皺了皺眉,“你不會買了吧?”
“怎麽可能!”鄭凝風義正言辭的說,“不過我爸倒是買了……我和你說……這兩個主播推薦的東西都不要買,你當搞笑視頻看就行……”
——2——
鄭凝風有個堂哥叫凝山,立志于國家生育與婦女兒童福利事業,英年早婚,三年抱倆,乃是一名光輝燦爛的民政局工作人員。
但這位根正苗紅的公務員最近遇到了問題。
“凝山!這是我老婆,凝刃……”鄭凝風心想名字還挺像,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阿刃!認識下,這是我哥!”
凝刃張嘴:“二……”
“不是二,是大哥!”鄭凝風糾正說。
凝山擦着臉上的汗,“你好你好,這位同志,你好。”
“哥,今天來主要是,我和阿刃想領證!”
凝山左顧右盼而言他,“啊這……還沒這個政策啊,當然,我本人是很關注性少數群體的權利的……”
“我找人讓他們把凝刃身份證上性別登成女的!我們就想扯個證,您通融下?”
“啊這……”凝山說,“我不能濫用國家的公權力……”
當然,最後證還是沒辦下來。
鄭凝風拉着凝刃郁悶地坐在大廳裏,凝刃摸了摸他的頭:“沒事,沒有證就沒有證,你還能跑了嗎?”
鄭凝風喃喃說:“總有那麽一天……”
“阿風,即便沒有那麽一天,也沒關系。我們的愛情是客觀存在的,一張結婚證不能證明它。同樣,沒有結婚證,也不能說明它不存在。”
凝刃輕吻了鄭凝風的眉心,“我們不需要別人承認。”
鄭凝風回握住他的手,心跳在雙手間交融。
“我們和所有因愛來到這裏的人是一樣的。”
他們坐在民政局的大廳裏,手牽手看着周圍來往的人。每對新人都回報他們以微笑,充滿溫情的,沒有歧視的。
愛情本身,就是值得祝福的。
“哎,你看那一對,我怎麽總覺得他們眼熟啊?”鄭凝風指着一對新人問。
凝刃看着裴鐘和韓昭昭的背影,輕輕地笑了。
當然了,老朋友了。
——3——
鄭廷傾很容易就接受了兒子找了個男朋友的事(可能也是被打擊過太多次了「劃掉」),後來他發現家裏狗糧太多,就送了小情侶們一條狗。
這是一只高大威猛,卻腸胃不大好的哈士奇,在來新家的第一天,就放了個驚天大屁。
凝風:“這狗看着就挺愛跑肚拉稀的。”
凝風:“就叫二狗吧。”
凝刃想起當年汀雪門的巴豆事件,渾身一激靈:“你想起來什麽?”
凝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啊,就覺得它看着挺二的。”
凝刃:“……”
哈士奇:“汪?”
後來,兩人一狗就開始了幸福的生活。哈士奇牢記爺爺的囑托,努力發展拆家大業。
……結果發現兩個主人更能拆家。
哈士奇看着壞掉的床板:“汪汪汪!(不是我幹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喜歡非人類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