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興許是看尤靜穿着打扮和氣質太過出衆,老板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只是輕聲問道:“小姑娘,這是哪買的啊?”
盡管老板人和和藹,但是尤靜還是感到萬分窘迫。她不好意思說出實情:“同學送的。”
雖然老板好心提出要幫她修,但是尤靜還是作罷。
鋼筆的損壞是出于質量問題,即使修好了也還是可能再次作廢。
她和老板道了聲謝,就直接去找金宥延了。
不知道為什麽,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情緒,見到他後,全都亂七八糟地翻湧起來。難過、失望、委屈之類的負面情緒抱成團似的砸向她。
她不想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哭出來,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半天不肯掉下來。
金宥延手忙腳亂,拿出一張紙巾幫她擦眼淚。
好在這時候奶茶到了。他幫她插好吸管,攬着她往樓下走。
他不會安慰人,猶猶豫豫半天最後還是只憋出了一句:“你別難過,咱們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最近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尤靜總覺得周圍同學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平常一些說得上話的同學也似乎對她有些疏遠。
尤靜百思不得其解,卻沒精力繼續思考下去。她安安分分地完成自己的學習計劃,把注意力聚焦在學業上。
卻沒想到答案在下周一的升旗儀式上,主動浮出了水面。
彼時校領導正宣布升旗儀式的解散,操場上的學生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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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靜正獨身走向教學樓,突然感受到牛角扣外套的帽子被人扯了一下。
轉頭一看,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唐嫚。
尤靜有一瞬的失神,嘴唇微張,不明白她這次是因為什麽原因找自己。
唐嫚表情嚴肅,蹙着眉把她拉到了操場旁邊的一棵樹下。她環顧一下四周,确定周圍沒有人聽得到,這才開口:“你聽到最近學校裏的風言風語了沒?”
尤靜不解,從她的神色中似乎感受到了事情的鄭重,搖搖頭,“怎麽了?”
“你還真是兩眼不聞窗外事!”唐嫚沒好氣地睨她一眼,“謠言都造到你頭上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
“學校裏有人說你腳踏兩條船——你懂這句話意思噻?”
唐嫚“嘶”了一聲,雙手抱拳,“我記得你不是和你男朋友感情挺好的嗎,這和他譚卓航有個幾毛錢關系?”
尤靜沒來得及否認“男朋友”三個字,聽到她的話,太陽穴一下一下地跳,不可置信道:“我?有人說我?”
唐嫚不耐煩地應下,看到她這幅全然不知的樣子,似是恨鐵不成鋼地怒道:“你這人怎麽回事?我還騙你不成?”
尤靜愣了愣,在原地消化這個消息。
唐嫚問她,“你怎麽辦?去年級群裏還是去校園論壇上澄清?”
唐嫚比她這個當事人還要着急,尤靜失笑。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倒是好奇地反問一句:“你怎麽這麽積極告訴我這個事情?”
唐嫚像是被這句話噎住,張張嘴,半天沒憋出來一句話。
唐嫚告訴尤靜這件事,好心提醒她是原因之一。
而另外的目的,也是證實自己并非造謠的人。
元旦節在餐廳偶遇,唐嫚确實是看到了她和一個男生一同用餐。但她們已經友好地達成了協議,唐嫚可不是那種說話不算話的人。更不會在後面嚼尤靜的舌根。
那萬一尤靜不信她,懷疑是她幹的可怎麽辦!
唐嫚可不得趕緊自證清白。
尤靜其實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地笑了笑,到底還是沒有為難她。她略過了這個話題,思考了一下唐嫚剛剛地問題。
“不用。”她搖了搖頭,“這種不靠譜的謠言,不攻自破。我何必浪費自己和大家的時間做出解釋。”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做好自己就行了。現在是高中三年的關鍵時期,不值得把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更何況——”尤靜拖了拖調子,攤開雙手,說的很輕松,“我最近有主動給過譚卓航一個眼神嗎?”
唐嫚沒想到她是這樣想的。
她和尤靜性格不同,觀念也不同。要是她,可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但她也不準備強行改變尤靜的意志,只是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
突然瞟到她身上的新衣服,唐嫚好奇地拎起牛角扣大衣的衣擺,感嘆着開了口:“這衣服挺不錯啊!看起來好貴,你男朋友給你買的?”
“唐嫚,”尤靜放慢語氣重複一遍事實,“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那……”唐嫚想不清楚他們的關系。即便心裏已經走了猜測,卻沒敢當着尤靜的面問出口。
卻沒想到下一秒尤靜主動說了出口。
“我喜歡他,他可能也喜歡我。”尤靜說得坦然自若,落落大方,“目前僅僅是這種關系而已。”
唐嫚似是佩服她的勇氣,雙手掩唇,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然而,尤靜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她又羞又惱。
“你和廖庭輝——不也是這樣的嗎。”
雖然帶了一個疑問詞,但唐嫚可以确定她說的是陳述句。
她不帶一絲猶豫,不帶一絲顧慮。直白又肯定地揭穿了唐嫚掩藏了好久地少女心事。
這種感覺,像是身上的遮蓋物全部被扒光,衣不蔽體地和對面的人展開對話。
尤靜像是不經意說出的短短幾句話,讓她們倆彼此透明,彼此坦誠。
唐嫚說不出責備的話,因為她說的的确是事實。
元旦節那天想在做夢一般的約會,以廖庭輝一路把唐嫚送回家而結束。
煙花下的那個孤注一擲的表白,廖庭輝大概是沒聽清了。
唐嫚不後悔。
倘若沒有煙花的掩護,她或許永遠也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話。
那天之後,他們的關系漸漸變得近一點了。
時不時聊天、打游戲、組隊劇本殺……
像所有普通的朋友一樣。
這已經是唐嫚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尤靜說出她的心事,仿佛就像是戳着她的脊梁骨。唐嫚覺得沒有理由怪她,卻還是有一種猝不及防被說出心事的氣急敗壞。
她惱羞成怒,賭氣般的瞪了尤靜一眼,然後憤憤不平地大跨步往前走。
“別這樣,”尤靜只當面對一個幼稚的小朋友,好脾氣地哄她,“我又不會到處亂說。”
“可你要知道,直視自己的心事是一件勇敢的事。”
尤靜想不出學校裏,除了唐嫚,還有誰知道她和金宥延的關系。
又或許是看到了她和金宥延的同行。
找出始作俑者如同大海撈針,尤靜也不想進行沒完沒了的猜測。幹脆把這件事抛在了腦後。
只是鋼筆的事情依舊堵在了尤靜的心裏。
之前彭思悠過生日的時候,尤靜也送過她禮物。都是在她能力範圍內最好的,也是很實用的東西。
在她看來,她們倆是好朋友,心意比禮物更加重要。挑禮物的過程,只是為了展現你對對方的感情。
她從來沒有設想過或是要求過,彭思悠買一只名牌鋼筆給她。
而且,是假的。
這樣一來,尤靜也能想象到她腳上多出來的好幾千的名牌鞋是從哪裏來的了。
昔日的好友突然走向了這樣一條深淵,尤靜失望又惋惜。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最後提醒她一次。
至少對于自己來說,已是問心無愧了。
體育課,正好看到彭思悠一個人蹲在地上收拾體育器材。尤靜抓住這個機會,主動走向了她,跟着蹲下,默不作聲開始幫她一起收拾。
彭思悠沿着她的手擡頭望去,看到來人是尤靜,微微失神。
随後又抿了抿嘴唇,用力地搶過尤靜手上的羽毛球拍,硬邦邦地朝她說:“謝謝,不用你幫忙。”
尤靜不顧她的抗拒,依舊整理手頭的事情。
良久,寂靜無聲的器材室,尤靜平靜如水地開口:“你送我的那只鋼筆壞了。”
聽到“鋼筆”兩個字,彭思悠突然擡頭,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滿臉都是詫異和尴尬。在尤靜認真莊重的目光下,又猛的低下了頭。
“但是我不準備拿去修。”尤靜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繼續道,“你知道為什麽嗎?”
意料之中的沒人回答。
尤靜本來就不準備等下去,自顧自地說道。
“本身就是為了魚目混珠而粗制濫造的産品,即使再怎麽修補,也無法改變它的問題。”
“倘若本質已經改變,所有的修補已經無濟于事。”
點到即止。
尤靜該說的都說完了,無論彭思悠聽不聽得進去,都不是她的事情了。
殊不知這其中的那一句話觸碰到了彭思悠的逆鱗。
她突然“啪”的一聲把羽毛球拍摔到地上,眼神變得狠厲而瘋狂。
“你什麽意思?!”
她站起身來,試圖從位置上壓尤靜一等。
卻突然想到臉上那雙來路不明的鞋,彭思又羞又愧,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尤靜含沙射影的話在她耳朵裏就變得更加難聽。
“你有什麽立場在這裏指桑罵槐!”
“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彭思悠像是發了狂一樣,眼睛大得吓人,一步步地逼近尤靜,怒吼着叫道:“你自己不也是腳踏兩條船嗎?”
“一邊在學校裏吊着譚卓航,一邊和社會上的黃毛青年拉拉扯扯,你還好意思站在這裏說我?擺出一副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樣子給誰看?是不是以為全世界的男的都吃你這一套?!”
看着尤靜吃驚的表情,彭思悠以為自己正好抓住了尤靜的軟肋,“被我說中了?害怕了?擔心全校人都知道你自己的真面目?”
她歇斯底裏地怒吼着,不計後果地發洩出自己的不滿和難堪。
一下子嘴巴上就沒了門把,一股腦地把自己上次在街上看到的畫面說了出來。
她根本沒有想到尤靜的震驚只是因為她口中如此精準的描述。她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在怒不可遏的情緒中把自己的惡劣行徑全盤托出。
她只是以為尤靜因為她的“句句屬實”而心虛,而羞愧,而膽戰害怕,而苦苦哀求她不要告訴別人。
然而,尤靜只是輕蔑一笑。
她的表情,只是震驚與她所暴露的事情。
“原來,真是你。”
冬天的風從器材室的門窗處刮過來,寒冷刺骨。
尤靜沒有再看彭思悠一眼,目不斜視地離開了器材室,輕輕把門帶上。
老舊失修的鐵門發出一聲聲“咿呀呀”的詭異聲音,随後又歸于平靜。
一場喧嚣激烈的争吵在悄無聲息中安然落幕。
冬天的風雪埋葬着一年的時節,埋葬着一年的疲憊,也埋葬着過去所有真真假假的關系、和虛僞脆弱情誼。
尤靜裹緊了金宥延給自己買的大衣,走在校園四季長春的綠化道上,低聲告訴自己。
“沒關系,來年又是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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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希望我們都能像靜靜一樣勇敢!
沖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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