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自從發現自己喜歡上了尤靜，金宥延就變得心虛起來。在電視劇方面也欲蓋彌彰地盡量避免言情偶像劇。
他一改往日風格，把電視畫面鎖定為卡通動畫頻道。
他尤其喜歡看《汪汪隊立大功》。
即使面對尤靜發出的質疑，他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過去：“我可太喜歡看了，這簡直把汪星子民的機智勇敢展現得淋漓盡致。”
放在從前，金宥延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尤靜身邊。
尤靜要做飯，他就留在廚房幫她打下手，尤靜要寫作業，他就賴在房間幹自己的事。就連下樓倒個垃圾，全程不過五分鐘的事，他也要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後。
可是最近這段時間，他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只要有時間，就和樓下的薩比待在一起。
他自己得花時間消化一下這件事情。
對于男女之間的感情，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從前在汪星，像薩比這種風流成性的花邊新聞，他也多多少少了解到一點。
但是事情只要和自己沾上邊，他似乎就有些當局者迷了。
那天薩比分析的很準。
他喜歡和尤靜生活在一起，如果他被趕走，或者迫不得已離開這裏，他會很難過。
他想和尤靜一起體驗人類世界平凡又有趣的事情，逛超市和吃大排檔都是其中之一。
如果尤靜去上學了，而他正好放假，他在家也看不進電視，從早到晚都眼巴巴地守着門，想看看她會不會破天荒地早點回來。
如果尤靜被其他人搶走，比如那個譚卓航，金宥延會非常委屈。因為他成了二選一的選項中被尤靜抛棄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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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情緒被尤靜一個人牽動着。
這就是喜歡。
愈加明白了這一點，金宥延就更加不敢面對尤靜。
萬一她發現了怎麽辦？萬一她生氣了怎麽辦？萬一她要把他趕走怎麽辦？
她明明對他那麽好，他卻産生了……那種想法。
而且，薩比無意間說出的一段話，在金宥延的腦海裏回蕩了好久好久。像是一塊沉重巨大的石塊，懸在他的心上，他無時無刻不因此心慌意亂。
“就是不知道你們倆能不能在一起，生活的世界都完全不一樣。
雖然汪星存在這種情況，但是也存在一些比較倒黴的……”
他似乎在這一點上就輸了那個譚卓航一截。
他和尤靜的關系存在了太多太多他目前不能解釋的現象。
為什麽他和尤靜親密接觸之後，他就足夠的靈氣變成人類形态，尤靜的身體狀況也會變好。
為什麽尤靜只要哭泣，他就會被迫出現在她的面前。
為什麽他第一次遇見尤靜，她的身邊就伴随了光芒。
這些情況，薩比在人類世界就從來沒有出現。他甚至從未聽說過。
單單是這麽一個問題，就已經足夠致命，足夠讓金宥延，在這場和其他競争者的較量中遺憾出局。
他來自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因為偶然的契機才如此有幸遇見她。
就像是兩條直線，相交之後便只會愈行愈遠。
在這樣已經注定的結局之下，他卻開始可笑地奢望更進一步的關系，和機會渺茫的未來。
心裏揣着這件事，金宥延這幾天面對尤靜都很心虛。需要補充靈力的氣候，他也不好意思親近她。
這直接導致了他上班時候有些力不從心。
他沒有開小差，沒有走神，像往常一樣非常認真地完成工作。可是大腦好像運轉不過來一樣，盡管已經小心小心再小心，還是在給顧客點單的時候出了錯。
從前在汪星心高氣傲的他，如今在人類世界的磨煉中已經學會低下他狗神的頭顱，誠心向顧客道歉，并且趕緊補救自己的過失。
卻沒想到，正好遇到了前來探工的老板。
老板以前都是和女朋友一起來。他們最近也很奇怪，像是吵架了一樣，每次探工都是一個人。
金宥延作為一個底層小員工，哪有心思考慮那麽多，這些都是聽向姐說的。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會和他有關系。
“你最近可小心點，”向姐好心提醒，說話的時候還特意降低了音量，“你沒發現老板娘最近對你特別好？”
“他們倆就是因為這件事在鬧。”
向姐是跟了葛福貴好幾年的員工，從開始的貓咖到後來的壽司店，再到現在的奶茶店，因為能力不錯，做事認真，她在藝術家老板的副業變遷史中，次次都擔任要職。
所以向姐和葛福貴的關系還算不錯。他的感情狀況，她也能從談話中獲悉一點。
她感嘆一句：“藍顏禍水呀。”
金宥延是她一手帶過來的，向姐看得出他是一個比較單純的男孩，不該被老板冠上那種“小白臉”的惡名。
于是毫不避諱地把事情告訴了他。
聯想到老板最近這段時間無緣無故地發脾氣，一直針對自己，再加上老板娘前段時間送的暖寶寶和零食，金宥延才捋清楚了事情的因果。
金宥延又驚又怕，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老板已經死死的抓住他的小辮子了。
“我們店就那麽點客流量，客人的訂單還能弄錯？”
“小金，我之前看你一個人離家出走，在外面怪可憐的，這才好心讓你來我們店。前幾天突然請假就算了，工作還不認真！”
“混飯吃也不能這麽混！整天就靠着一張臉，我平生最讨厭的就是你這種小白臉。你幹不了還有別人幹，我又不是什麽慈善家！”
金宥延最近心情本來就很低落，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他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但是偏偏擔心丢了這份工作，硬是一聲不吭地聽完了整段話。
誰知老板越說越氣，直接自我高潮了。長長地一頓深呼吸，還是放不下心裏那股氣。
一開口，就準備炒了金宥延。“今天回去明天就別來了，我的店可不養閑人！”
金宥延欲哭無淚。
反正自己被老板開除了，那他也沒有什麽好忍讓的了。
“你女朋友惦記我關我什麽事，有時間擔心這些還不如數數你自己頭上還剩幾根頭發！”
他把自己心裏的氣撒完了，很有職業操守地幹完了今天的工作，直到下班的那一刻脫下工作帽，不卑不亢地離開這家店。
他勤勤懇懇完成每一天的工作，就算讓他一個人跑一天的外賣，他都任勞任怨。
長的帥一點有錯嗎？那位大叔憑什麽這麽說他？！
趾高氣昂地離開“福貴有茶”，金宥延在心裏把葛福貴罵了無數遍，直到走到小區門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丢了工作，沒有最主要的收入來源。
在他來之前，尤靜的經濟來源還是比較局限的。
基本上就是學校和政府的助學金，再加上父母留下來的遺産。如果節約一點用的話，還是足夠支持她一個人的生活。
他曾聽尤靜提過一次，父母留的錢最多只能供她到大二，還是花銷較少的情況下。
金宥延來了之後，他的工資成了他們倆生活的經費，但是大多時候都是支出平衡。
這兩個月下來也沒攢多少錢。現在支付寶上就剩下來兩百多。
金宥延還在小區門口立着。
他今天正好是晚班，現在已經是十點多了。
初冬的夜晚氣溫驟降，他在路燈下發了個寒顫。第一次在人類世界體會到寒冷蕭瑟的悲怆之感。
其實尤靜早在兩個星期之前就給他買好了羽絨服。他不喜歡在身上裹很厚很厚的衣服，總覺得那樣不帥。就算尤靜每天出門前都提醒他，但他就是不肯穿。
他在這裏待的時間越長，身體機能也越來越貼合人類的。他對饑餓和寒冷的感知也越發靈敏。
原來自己打工的錢都花在了吃和穿身上。他自嘲地一笑。
金宥延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想到剛剛丢了工作的事情，有些不敢回家。
他該怎麽和尤靜開口呢？
路燈的光比較昏暗，淡淡的灑在凹凸不平的馬路上。
金宥延低着頭，悶悶不樂地揣着地上的石子。不經意地擡頭，卻驀然發現，在那晦澀不明的光亮中，出現一道小巧窈窕的身影。
尤靜正抱着一件和她身形完全不符的男式羽絨服大衣，一腳一腳地踩着小區的路上。
她從黑暗中走到路燈下，模樣逐漸清晰。從一個只有大概輪廓的黑影，變成了一個秀麗俊俏的芊芊少女。
金宥延愣在了原地，瞳孔放大，眸中是因為意想不到帶來的驚喜。
他呆呆地看着她走向自己，一時竟然不知道作何舉動。
“……你怎麽來了？”
尤靜把衣服塞到他懷裏，然後在原地不停地搓手頓腳，臉頰紅通通地，像是凍壞了。
“出門之前讓你穿衣服，你怎麽不穿！”
她還是那副奶兇奶兇的表情，像是責備，又像是嬌嗔。
她知道今天金宥延上晚班，所以沒有特意等他回家。
可是想起天氣預報中曾報道過今晚氣溫驟冷，她還是放心不下。掐着點跑了出去。
況且。她最近發現金宥延怪怪的，所以也有意和他增加一點聊天的機會。
面對尤靜的關心，金宥延其實有些無奈。
明明告訴過她，他比她更加耐寒。尤靜還是會在一衆服裝品牌中，挑選到羽絨含量最高的，質量最好的，也是最貴的衣服。看到令人咋舌的價格，她還是面不改色地買了下來。
對于自己，卻總是購買一些質量一般，價格低廉的羽絨服，保暖效果并不算多麽良好。
看到她被凍的紅撲撲的臉頰和四肢，前段時間的別扭和心虛一瞬間渙然冰釋。
金宥延嘆口氣，不肯穿，強行把那件衣服披在了尤靜的身上。
“你穿着。不用管我。”
尤靜這時候非和他争了起來。
“本來就是給你買的，我跑下來就是給你送的。現在穿到我身上算什麽話。”
金宥延不想在大冷天和她争執。
他摁住她脫下外套的手，然後難得強硬地拽住了尤靜的手腕：“怕我冷的話，那就快點回去吧。”
“衣服我會穿的，你以後就別這麽冷還跑下來了——”話說到一半，金宥延才意識到，他已經沒了工作，那有什麽會上晚班的機會。
他側身偷偷瞧一眼尤靜。這姑娘聽到了他終于妥協的話，似乎變得很開心。看到他的視線，甚至來笑嘻嘻地回望過去。
她的眼睛彎彎的，成了月牙的形狀。眸光流動，似有繁星點點。
“知道穿就好！”
尤靜開心得很，一蹦一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臂搖搖擺擺地晃動，扣着他手腕的金宥延的手，也跟着晃啊晃。
金宥延倏然垂下眼眸，喉頭有些酸澀，聲調很低沉。
“我……工作丢了。”
“老板說我做的不好，把我辭退了。”
他鼓起勇氣擡頭，心中打着鼓，等待尤靜的反應。
意料之中的，她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晃動的手臂和蹦跳着的勁兒，全都變成了略微僵硬的動作。
但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她消化完這個消息，身體又放松下來，好像完全不覺得這是個多麽壞的消息，就像聽到了“今天晚上吃了一碗飯”一樣正常。
“被辭退就被辭退呗。”她定立在原地，踮起了腳尖，雙手摁在金宥延的嘴角上，強行給他扯出了一個笑容。
她連想都沒想，毫無條件地相信他。
“反正肯定不是你的問題。”
“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就算因為沒有身份證明的原因，你成了無業游民，那也沒關系呀。”
“反正我成年了，高考之後就有時間打工。”
“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別難過呀，後天就是元旦節了，咱們去吃大餐，換換心情！”
尤靜的手重新晃動了起來。
她的好心情沒有被破壞一點。
金宥延的心裏暖洋洋的。
或許實在是太激動了。他實在沒忍住，腦袋上突然“咻”地一下冒出了一對狗耳朵。
尤靜看到以後，捧腹大笑。
金宥延雖然有些囧，但是至少得愁緒一掃而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尤靜笑。
那天很冷。
寒氣彌漫在那個夜晚，外面冷到說出一句話都可以看到從自己口中散開的白氣。
“你說，這個冬天會下雪嗎？”
那團霧一樣的東西從他們口中散出，又很快消失在昏黑的夜空之下。
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可他們各自埋下的悸動，卻延續了很久很久。在互相聽不到的聲聲心跳中，愈漸清晰，愈漸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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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雙向啦！
寶貝們，收藏了嗎？愛你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