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遲肆問:“什麽時候知道的?”
齊季輕笑:“和你認識之後沒多久。”
“你們家主派人查過?”
“派我查過。那兩本書冊是我親自帶人從廢墟裏面刨出來的。”齊季如金雕玉琢的眉梢彎出一絲戲谑:“你該不會忘了,還是你提醒我去安縣找的。”
遲肆一怔。自己似乎确實說過。
最初和齊季相識之時,對方懷疑他身份,他曾大言不慚地說過,自己就是如假包換的遲肆,随便他怎麽查,都找不出關于他身份的半點破綻。
如今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我其實……”他正糾結着該如何解釋自己的真正來歷,畢竟這事難以解釋。
話剛出口卻被對方一語打斷。
“老四,不管你是不是,如今你都得是雷厲風的兒子。”
潤雅嗓音如緩緩流淌的淨徹溪流,卻透着不容反駁的威嚴,氣勢襲人:“你身懷絕學,被天下所有人觊觎,只有這個身份能護你安然無恙。”
“若是沒有催雷山莊這一靠山,往後你将日日夜夜面臨無窮無盡的暗殺與偷襲,此生再無寧日。”
細致溫和的雙眸看了對方一眼,笑意中帶着一縷難以言明的幽晦情愫:“老四,我照顧不了你多久,只有見你生活安穩衣食無憂,我才能放心離去。”
“如今你成了摧雷山莊的小莊主,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若是再過得一段時間,能有幸見到你娶妻生子,生活幸福美滿,此生也能走得安心。”
遲肆心中一震,瞬間了然。
齊季對他至情至深,唯一心願便是他枕穩衾溫北窗高卧。
齊季一生聽命于人,沒辦法許諾他生死相伴的海誓山盟。
他對自己的一往情深,只能緘默無言存念于心,不會宣之于口了。
可這怎麽行。
他明明清楚對方對他的一片癡心,又怎麽能辜負這似海深情。
“那個……我……”他想朝對方說,以他的本事,有萬全之法,他們兩人的未來盡可以無憂無慮摘花數螢,共度風月相伴山河。
然而平生所有的恣意随性能言善辯,都在緊張的心跳中化為期期艾艾的支吾碎片,在夜風中盤旋消散。
他剛支吾了幾個字齊季已站起身,似是不願對方将某句能戳破窗戶紙的如刀言語說出口。
“今天發生了許多事,我有些累先回房,你也早些休息。老四,記住我說的話,從今往後,你就安心地待在在此處,舒舒服服做你的摧雷山莊小莊主。”
話語剛落,他的身影已倏然消失于陰影,随後一響輕微的關門聲,将遲肆一人留在靜寂的院中。
***
豔陽高照了幾天的翠峰山嶺今日有些天沉,淨白的鎖山雲霧此時也染上了一點淡墨煙灰。
遲肆醒來的時候,又已臨近正午。
他推開房門時,謝觀河和謝觀柏正坐在涼亭內,同齊季交談着什麽。
聽見門軸轉動的吱嘎聲,三人不約而同向他望去。
齊季帶着文雅淡然的笑意朝他點了點頭,似乎昨夜的一切談話都未曾發生。
說起來,這兩瑤山派的是不是要回師門?
他倆是來辭行的?
自己是不是該說一句: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那齊季呢?
他叫自己好好待在摧雷山莊,可他是不是要回京?
遲肆昨日想了大半夜,也沒想好應該如何解釋有關自己身世的誤會。
齊季挂心他的安危,讓雷萬鈞看了安縣戶籍冊和遲家家譜,給了他一個安穩去處。
當不當摧雷山莊小莊主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他根本不在意。
但如果此後他們天各一方,不知何時能有相逢之期,那他必須得澄清這個誤會,和他一起回到京城。
不就隔三差五接待一群從天南地北趕來送死的客人?
接個客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都不妨礙睡懶覺的。
謝觀柏興沖沖地跑到房前,一臉興奮勁完全不見丁點離愁:“唉唉,遲肆,我就知道你不知道!”
什麽東西?
見遲肆剛睡醒的臉又一臉睡意茫然,他興高采烈道:“我聽六叔說,他們把你立為下一任摧雷山莊莊主。”
随後又豔羨地嘆了口氣:“沒想到你居然先我一步,成了如雷貫耳的大俠士。”
啊?什麽情況?
遲肆更加稀裏糊塗。
“還有許多俠士昨日并未離去,”謝觀河解釋:“雷老莊主似乎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再辦一次酒宴,向各大門派宣布你将成為摧雷山莊少莊主。”
“這老頭該不會真老糊塗了?”遲肆驚異,“雷厲行沒兒沒女?”
別的暫且不論,就算真是雷厲風的兒子,要繼承家業的也該是雷厲行的子女。即便他長得花容月貌,按資排輩也輪不上他。
聽他如此說雷萬鈞,謝觀河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齊季接過話:“雷厲行本有一子,比你大幾歲,然而武功不濟,三年前同人比試時腿受了傷。雷家尋遍天下名醫,據說連道士都找過幾個,還是沒能治好,如今坐在輪椅上。”
“他還有一子一女,年齡尚且年幼不說,武學資質連長子都不如,又嬌生慣養難成大器。摧雷山莊如今正處于後繼無人的狀态。而此時你出現了,年紀輕輕又武藝超凡,完全能當此大任。”
遲肆一愣。
不知那老頭做這一決定,有沒有齊季在背後推波助瀾,但他若是真成了這破山莊的繼承人,要澄清身份更是難上加難。
也不是不能轉頭一走了之,但情況卻麻煩得多。
連謝觀河他們都已把他當做下一任莊主看待,他真怕這團混沌不清的墨越描越黑。
***
小道消息傳的極快,不到一日便已經從山莊中傳入涼州城。
別說還沒離開的俠客不急着走了,那些已經離開的,半路聽到消息也連夜折回,等着朝賀,順便找機會同這位新任少莊主一攀交情。
中午雷夕照和雷萬鈞一同前來,要和遲肆同桌吃飯增進感情。
任憑他怎麽否認,都覺得他是一時難以接受改名換姓,不願輕易認祖歸宗。
他敷衍着答了幾句“爹娘早逝,我不記得他們”“我從小被師父養大,其餘一概不知。”迅速結束了這頓飯食。
他的極力否認并未迎來想要的結果,雷萬鈞和雷夕照反而不停說他漠視權勢,不貪富貴,這铮然傲骨和雷厲風當年一模一樣,對他是其骨血更是深信不疑。
齊季和倆瑤山弟子不願打擾他同家人團聚,早在雷萬鈞進門時就離開了院子。遲肆百無聊奈等到黃昏日落也未見人回來。
沒想到卻來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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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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