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遲肆喉頭一滾,話語中帶着渾然不覺的緊張:“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齊季雙眸微緊,面露茫然之色:“?”
“千萬別擔心說出來後我會對你冷淡疏遠,就憑咱們倆同盤而食,忍饑相待的手足情誼,我也會勉為其難一口答應。”
遲肆擔心對方怕他厭惡反感,只能緘之于心不敢宣之于口,一時浮想了許多,卻張口結舌難以直言不諱,只能四顧左右,隐晦提醒。
平日的油嘴滑舌全都被劇烈跳動的心髒捂着,嚴實得密不透風。
“不是你說有什麽東西要讓我看,叫我上來的?”清豔笑眼中含着一股疑惑的莫名。
“啊?哦……”遲肆七上八下的忐忑被一盆涼水潑落,終于想起他倆來到此處的前因後果。
他暗中深吸一口氣,定下心神,瞥向山下正在修築的院落。
“看到那些樹栽種的方位和石道三曲四折的形狀沒有?這是一個風水陣法。”
齊季眼中鋒光一閃而過:“陣法?”
“此陣可以收攏山間靈氣,使其在此中經久不散,若是在裏面練武,确有事半功倍之效。”
遲肆朝對方詳細解釋,顯擺賣弄的心思昭然若揭,“你別小瞧這麽一個小小法陣,只改動這點山勢就能影響整座山脈靈氣流向,可謂四兩撥千鈞。”
“雖說這座山脈不大,但能在幾裏山地中找準這個位置,以一個三丈見方的小法陣改變一山靈氣脈絡,設計出這個法陣的人能算個高手。”他看似稱贊別人,實則又把自己捧了一次,“但那人眼光還是有所局限,若是我……”
他指了指坪地周圍幾處矮峰:“将這幾處劃入陣內,設八門宮位,才是最善的絕佳陣法。”
齊季斜瞟了他一眼,淡笑不語。
風水陣法他一竅不通,無從判斷對方所說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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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但凡稍微有點常識的人也應該知道,那些刀刻斧鑿的光滑峭壁普通人要爬上去已是不易,更別說還要在山巅修築東西。
那得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莊主雷厲行就算腦子抽風也不會選他說的這個方法。
遲肆完全沒覺得自己缺乏常識,還想誇誇其談再大吹大擂幾句。
齊季涵養再好,也忍不住開口阻止他不切實際的紙上談兵:“倘若真如你所說,雷厲行在哪兒遇到的高人?他此時可在山莊之中?”
遲肆攤手,表明那種思維有所局限的凡夫俗子,自己壓根不在乎。
齊季有些好笑地嘆了一聲:“走了,咱們下去吧。”
就這麽走了?遲肆心中微悸,此地峥嵘磅礴山勢秀美壯闊,正适合花前月下迎風待月。
齊季他……真沒想過在此處朝自己剖明心跡?
“你就……沒其他想同我說的?”
清澈卻反而更顯魅惑的隽逸眉眼半笑不笑盯着遲肆看了半刻,似有若無的含情引誘看的他喉頭一緊,口幹舌燥。
“什麽話都可以,我……我都不會介意。”
齊季配合着他的話歪頭想了幾息,朝前方走近了三步。
他……是不是想要直接抱我?沒想他是實幹派。
遲肆腦中心猿意馬浮想聯翩,緊張的心快跳到嗓子眼。
山風輕拂,似有滿面淡香撲鼻,包裹了清秋暧昧魂繞的良辰美景。
對方一步步走進,只剩咫尺的一線距離,遲肆甚至能看到細密長睫映出的淡淡陰翳。
瘦削身影卻從他肩旁擦身而過,笑音裏帶着戲谑:“我實在想不出來,咱們還是先下山,我回去再慢慢想。”
遲肆的心緒頓時激起一片排山倒海的震蕩,從“他要是抱我,我該矜持一點還是該主動一些”的猶豫不決,瞬間涼成“他怎麽還不向我表白,有話憋着不說算什麽英雄好漢”的惋心痛惜。
***
二人閑庭信步慢慢悠悠走回客苑。
遲肆一路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朝對方暗示——自己絕不會因為他抱着別樣心思就冷淡疏遠。
那樣的情深意切憋在心裏多難受,還是痛快了當直接表明為好。
剛跨入院門,就看到謝觀河負手而立,站在他的房門前。
他似是已在此處等了一會,正看着院前一些江湖俠士切磋比試,一貫正氣凜然嚴肅認真的神色,難見得染上點一目了然的心不在焉。
見他倆一同回來,謝觀河身形微頓,顯是沒想到遲肆居然沒在房中蒙頭大睡。
三人寒暄了幾句,想到今日黎明前偷聽到的,齊季和齊久那一席對話,遲肆忽然覺得氣氛有種別樣的微妙。
盡管或許并非齊季自己所願,但他的目的似乎是為了殺謝觀河,所以有意接近于他。
或許是任務不能透露,也或許是怕遲肆夾在兩人之中左右為難,這事他并未告知遲肆。
遲肆如今已經知曉,但只能将其緘默于心。
謝觀河卻是以誠相待,将他倆視為朋友。
此等情況當真讓遲肆覺得有幾分難辦。
齊季同謝觀河言笑晏晏,商議着今日該去何處消磨時間,一點也看不出溫潤柔和的表相下竟是寒光凜冽的殺機。
遲肆還覺得他倆談得投機,自己反而被晾在一邊插不進話。
他正想說點什麽強行凸顯自己的存在,話還未出,就聽到院外傳來大大咧咧的一聲:“遲肆,快起床,我來找你了。昨天你也太不夠意思,自己跑進城裏玩……”
謝觀柏搖搖擺擺邊走邊嚎,呼出一腔對他背信棄義的心懷不滿。
昨日他吃過午飯來找遲肆一同去涼州城內游玩,沒想到對方自己前往城內,都沒想過叫他一聲。
他還錯過了那場被許多江湖俠士口口相傳,師兄和楊輝羽的精彩比武——遲肆這人太沒道義。
轉過院門,一眼見到謝觀河,他瞬時臉色一紅趕忙捂了自己的嘴,将剩下的話吞回肚裏。
“師兄早。”态度乖順得和前一息判若倆人。
謝觀河無奈輕嘆一聲,見他自己知錯,也不好再責怪他大庭廣衆高聲喧嘩。
謝觀柏默默走到三人旁,聽到師兄正在商讨等會去哪,和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登時又溢出神氣活現的精力,蹦跳着拉起遲肆:“走走,我們去比武臺,這兩天住在山莊內的各個門派弟子,都在那邊相互切磋,熱鬧得很。”
齊季笑容戲谑,眼角微挑看了謝觀河一眼。
謝觀河以手掩嘴清咳兩聲。
這個師弟行事如此輕浮,真有些誤了瑤山派仁義禮智溫良恭儉的名聲。
四人信步沿着青石大道走向比武臺處,剛到路口轉角,對面正巧走來一個高視闊步趾高氣揚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