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見對方溫雅笑容隐含黯淡,遲肆心中既欣喜又哀憐。
“哎,哎,”他用食指戳了戳齊季手背,“你要做什麽盡管去做,不必有任何顧慮和負擔。”
豔色雙眸笑意張狂:“反正你又打不過我 。我呢,也不會與你為敵,到時候我讓着你。”
“打不過?”齊季被這句話氣得笑出了聲:“我從未失過手,你要不要試試。”
“如果我贏了,你以後會不會就不請我吃飯了?”遲肆笑容明豔,猶如清陽曜靈,和風容與。
他托着下颌,似乎真在認真考慮這一問題,生怕齊季輸了之後惱羞成怒不再負擔他的一日三餐。
他雖然肆意狂妄,但對目前還靠對方養着這一狀況留有一線自知之明。
被可輕易融化千年霜雪的和暖笑容熏染,齊季眼中陰霾一掃而盡。
他輕笑着嗤道:“你要是有本事勝我,燕窩魚翅三鮮瑤柱芙蓉大蝦,任君挑選。”
“一言為定。”
***
陽光被繁茂枝葉割碎成細縷,刺透寬窗大戶在房內投下一柱柱金光,漏了半寸晃在一張俊逸絕豔的睡臉上。
遲肆從睡夢中醒來,又已是天光大亮。
他輕微活動了一下四肢,精瘦俊健的肩頸骨骼發出幾聲咯吱脆響。
昨晚和齊季同處一室,他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睡相不好,會不會打呼露了醜态,心裏忐忑了大半夜,憂心忡忡難以入眠。
兩床相對,他心如擂鼓咚咚直跳,緊張得不敢朝另一方看一眼,只能側身對着白牆屏息凝神,氣都不敢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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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保持這麽個姿勢緊繃近乎一整夜,快五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
此時一覺醒來,全身都僵着疼。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慢轉頭看向身後。
另一張床榻上,軟被疊得平平整整,看不出一點昨晚曾有人睡過的痕跡。
齊季定然早就已經起床,不會像他一樣日上三竿還賴在床榻上。
遲肆松了一口氣,擂鼓的心跳驟然平靜,可房間只有他一人,安靜得讓人悵惘失落。
不過這份內心空蕩并未持續多久,便被欣喜和愉悅填的滿滿當當。
——桌上留有糕點,以及一張字條。
“閑暇無事,去往涼州城內。若有閑心可自來。”
齊季在山莊裏沒事可做,去逛街了。還怕他餓着,給他留了糕點和幾兩碎銀。
遲肆嘴角無法自抑地揚起,幾乎快要翹到耳根。
他傻笑着把字條和碎銀貼身收好,大搖大擺趾高氣揚出了山莊。
涼州城內高樓林立鱗次栉比,寬闊的街道沖開密密匝匝的青牆灰瓦,街上人聲鼎沸川流不息。
接連有快馬從街道中間風馳而過,踏出塵土飛揚,引來路人嬉笑怒罵聲不絕于耳。
遲肆沐浴陽光信步街頭,不時左顧右盼,看了幾眼江湖意氣的街頭比武,又被琳琅滿目的商品晃花了眼。
“這位姑娘長得花容月貌,正配我家這根簪子。”
“喲,原來是位公子。不妨事,買下來送給心上人也是一樣。”
“不喜歡?那你看這镯子如何?”
“什麽?沒錢?公子這臉也可賒欠幾兩銀子,大姐給你指條路,西邊紅柳巷,江湖俠士文人墨客富家纨绔都愛去,你往那兒一站,自然有人給你送銀子。”
遲肆只從一攤邊經過,便見識了涼州的民風彪悍,差點遭遇強買強賣,還要被賣入勾欄瓦舍。
驚得他目瞪口呆,急忙快步走出這片熱鬧坊市。
剛走到街口,背後一陣掌風突然襲來,卷起低沉風嘯,直沖向他右肩。
來摧雷山莊這一路上,他們一行遭遇過不少刺殺偷襲,但都是暗中下毒用藥或者無人處圍追堵截,還沒遇到過衆目睽睽之下直接背後出手的。
掌風淩厲迅捷如電,來人功夫倒是不弱。
遲肆嗤笑一聲,腳步半轉側身一個回旋,影如流風飛絮輕悠悠避開了這一擊。
回眸一看,偷襲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這人穿着一席華貴白衣,纖塵不染暗紋浮動,周身貴氣十足。
長的也是豐神俊朗的好相貌,但上挑的眼尾和微勾的唇角帶着幾分自命不凡的桀骜,讓他看起來有些陰柔的妖邪。
來人顯然沒料到,遲肆沒用任何絕世的輕功步法,單憑一個快字,就将自己這掌輕而易舉避了開去。
他完全沒看出對手的武功路數,不由得愣了片刻。
但他很快回過神,舉着扇子朝遲肆抱拳:“在下淩陸舟,方才在人群中一眼初見少俠,便有似曾相識之感,因此特來打擾,想和少俠交個朋友。”
“陸舟,你說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文绉绉的。”淩陸舟身後跟着幾個持刀拿劍的江湖兒女,用不懷好意的猥瑣目光打量着遲肆,笑得怪聲怪氣。
淩陸舟沒理會那群狐朋狗友,但也笑得輕浮狎昵:“不知少俠可否賞個臉,和我同去酒樓喝上一杯?”
遲肆最近一段時間打交道的,要麽是活不過三秒的路人甲乙丙丁,要麽是不為他美色所動的正人君子。
這種見色起意的登徒子,已經有幾月沒有處理過。
他哼笑着揚起嘴角,目指不遠處一條沒入陰影的小巷,詭豔的笑容滿是狂妄的挑釁與險惡的引誘:“走吧。不過咱們行事可要快些,我還要找人。”
這露骨的淫詞豔語讓淩陸舟再次一驚。
沒想到對方看起來清爽明淨,風流無恥的浪蕩之心竟不輸于自己。
他立于原地,竹扇在手心輕敲,一時猜不準對方到底在打什麽盤算,未敢妄動。
過了幾息,他眼神猝然突變,迅猛出手伸向遲肆肩頭,想攬過他的肩先在大街上輕薄一番,試探一下對方是否真如表面一般狂蜂浪蝶。
彎如勾爪的五指眼看就要擦到遲肆肩上,卻被一紅一黑兩柄劍鞘攔住,架在半空。
一個清麗女音怒氣滿溢:“淩少主,請自重。”
是剛好路過此處的文靜和謝觀河一行。
遲肆泰然自若,她已氣的火冒三丈。
淩陸舟嗤笑一聲,眼角一挑鄙夷不屑:“我道是誰,原來是專愛多管閑事的文女俠。”
他眼色忽地一暗:“我勸文女俠在管閑事前,還是先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文靜的身份地位和武功都差了他一截,他根本沒把對方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