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叫卷卷
連續三杯酒下肚,劉總鼓掌稱贊,回頭對梁成道:“瞧瞧,我說什麽來着,他能喝。”
“都說女大十八變,我看男大也是十八變嘛。”劉總拍拍仲欽的肩,“你小子确實越長越帥,沒辜負你媽媽的美貌……”
“劉總。”仲欽又倒滿一杯,“我記得您當年和我母親交情不錯,如今她已經徹底退圈,日子過得清閑,就等您這樣的老朋友得空敘舊。只是我母親畢竟退圈多年,現在對圈子裏的事情全然不懂,真要見了,估計還和您找不到話聊。”
劉總看着他,半晌沒應聲。
“當然,劉總您是我母親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仲欽連飲兩杯,再次倒滿,“雖說我人微言輕,比不得劉總家大業大,但今後您若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我必定會……”
他喝完最後一杯,咬牙笑道:“傾、囊、相、助。”
劉總手裏一直舉着剛開始那杯酒沒喝,見到仲欽自說自話地将分酒器裏的酒喝得幹幹淨淨,他才猛然回想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在七八年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瘋子。
那時仲欽已經幾乎沒什麽好名聲,任何資源都得靠求靠搶,仲芳菲帶着他一塊兒參加飯局,席間自然不會有多麽好看。
仲欽雖然長得漂亮,但年紀還小,而且到底是個男孩,所以頂多就是被人在言語上開些玩笑。
但仲芳菲就不同了。
她本就是靠着一張臉才得以出道,離婚後帶着個年幼的兒子,孤零零的,無依無靠,人也不怎麽聰明,被占便宜是常有的事。
劉總也是經常占人便宜的其中一員。
只是有一次時機不巧,桌上男人多,仲欽可能是忍無可忍,終于在那時爆發,先是掀了整張桌子,然後把他母親趕走,一個人面對衆多成年男性。
他天生骨架小,又因為成長期一直不停工作,生長發育很晚,十四五歲的時候看起來還很瘦弱。
但就是那樣瘦弱的一個人,拎着酒瓶站在桌上,惡狠狠地說今晚他和諸位老總之間必定要死一個。
室內哄堂大笑,沒人将這小豆芽菜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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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仲欽仰首灌完一瓶白酒,當頭便将其中一個老總砸得頭破血流。
劉總永遠記得少年當時視死如歸一般的神情。
那事情最後不了了之,他們一群男人調戲婦女不是什麽上臺面的事,誰都沒臉往外說。
況且就算真叫來警察,對方只是個未成年的毛頭小子,也不會有什麽令人拍手稱快的處罰。
最主要的還是那個被砸的老總是他們之中最沒分量的,估計仲欽砸人的時候并非胡來,料定那位老總只能認栽。
如今劉總還是當年桌上最有分量的劉總,仲欽卻早已不是手無寸鐵的小朋友。
他身後站着崔正謙和星朗。
“夠了。”
劉總從回憶中抽身,遲緩地轉過眼,看清說話的人是那位叫季舒遠的影帝。
年輕影帝表面看着沉穩,眉眼裏卻有未經風霜的血性。
恍惚和當年的仲欽一樣。
“想必劉總敘舊敘得差不多了。”季舒遠臉色黑得能擰出墨,“我和仲欽連續拍攝一天一夜,必須得回去休息,就不奉陪了。您請自便。”
說完,他看也沒看桌上衆人,将仲欽拎着的分酒器和酒杯奪過來,随手擲在桌上,拉着人就往外走。
制片人猶豫地看向梁成,見他隐晦地搖搖頭,便站在原地沒動。
季舒遠一路沉默,拽着仲欽上車,又拽着他回了酒店。
他将人放在沙發上,打開燈,看見仲欽安安靜靜地垂着眼,臉到脖子一片緋紅,呼吸間全是酒氣。
“你不是有崔正謙麽?”他面沉似水地問,“還需要你去讨好什麽劉總?”
仲欽擡頭看他一眼,又往後縮了縮,嘟嘟囔囔道:“你好兇……”
“……”季舒遠神情稍緩,語氣還是硬邦邦的,“有後盾不用還要他幹什麽?白伺候了?”
“沒有後盾……”仲欽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些委屈地朝他瞥過去,随後撒嬌似的伸出手臂,“頭暈……揉揉。”
季舒遠略蹙起眉,擡手捏住他下巴,對上他水光瑩潤的眼睛,嘆了口氣:“你醉了。”
仲欽喝醉酒後出乎意料的乖巧。
季舒遠坐進沙發,将人攬在懷裏給他揉太陽穴。
仲欽安分地靠在他肩上,按得重了就哼唧一聲,按得輕了就用後腦勺在他身上蹭蹭。
季舒遠本來有一肚子火氣,但沒辦法跟個醉鬼發洩,只能一忍再忍,揉了十多分鐘太陽穴,才問:“還暈麽?”
仲欽在他懷裏轉身,攬着他的脖子說:“口渴。”
“喝杯牛奶?”
季舒遠把他放下,剛站起身,被他拽住褲腿。
回過頭,見他委屈巴巴地癟嘴:“你怎麽不抱我了?”
季舒遠彎下腰,仲欽立刻攀着他的肩纏上去。
“喝醉了還這麽大勁兒。”
季舒遠忍俊不禁地将人往上托了托,讓仲欽牢牢盤住他的腰。
酒店裏沒有微波爐,季舒遠燒了一壺開水,然後将牛奶放進去水浴加熱,取出來剛好是溫的。
杯子遞過去,還沒挨到唇,粉嫩的舌尖已經探了出來。
季舒遠眼神一暗,騰幹淨櫃面将人放上去。
杯子稍微拿遠了一點。
“……唔?”
仲欽疑惑地發出聲音,不由自主伸長脖子追尋水杯。
然而脖子伸至極限也沒挨到,只好再次用舌尖去夠——
季舒遠垂首咬上去。
滑得要命。
他捏住仲欽後頸令人仰頭,随後更深地探了進去。
“季老師……”仲欽哼了一聲,輕得叫魂兒似的,抱怨道,“您好兇……好疼……”
季舒遠動作緩下來,慢慢退出去。
“沒用力。”他抵着仲欽的額頭,浸出細汗的鼻尖蹭了蹭他的,“嬌氣。”
“好疼……”仲欽卻還在嚷。
季舒遠皺起眉:“哪裏疼?”
“好疼……好疼……”仲欽癟嘴捶了捶胸口,又舉起雙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喃喃道,“好疼……都好疼……”
“哪裏疼?”季舒遠拉下他的手,看見他脖子上已經浮起一片紅痕,垂首吻了吻,柔聲問,“乖,跟我說說,哪裏疼?”
“我很乖的。”仲欽醉得厲害,根本理不出他話裏的邏輯,只會重重地點頭重複,“我很乖的,我沒亂說話……”
季舒遠不知如何是好,愣怔片刻,想起牛奶還沒喂給他,便重新把杯子遞過去。
仲欽乖乖喝完,雙手将杯子還回來,看着他時眼裏亮晶晶的,好像要求表揚。
“乖。”季舒遠揉揉他的頭發,打算先把人抱進浴室裏去洗個澡。
仲欽這樣沒辦法用淋浴,酒店的浴缸又已經許久沒用,需要先清洗。
他想把仲欽放在旁邊,可剛一走開,仲欽就嚷嚷要抱。
“你先乖乖坐在這兒,”他回頭說,“一會兒就來抱你。”
仲欽便不再說話,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季舒遠偶爾回頭,看見他一副想哭卻硬生生忍住的表情,心裏軟得不行,又重新過去抱他。
好在仲欽自己知道使力,藤似的緊緊纏在季舒遠身上,讓他能騰出兩只手來做事。
好不容易清洗完浴缸,季舒遠放好熱水,把仲欽剝幹淨放進去,先給他洗了個頭,然後再洗身上。
“季老師。”仲欽趴在浴缸邊看他,笑嘻嘻地說,“您真好。”
季舒遠擡眸睨他:“不錯,還能認得出我。”
“我知道您。”仲欽顯擺似的用不同稱呼喚他,“季舒遠,季老師,季大影帝……”
他呢喃道:“季哥哥……”
“……”季舒遠捏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叫我什麽?”
“好疼……”仲欽苦着臉,又開始鬧,“好疼……好疼……”
季舒遠簡直無奈,鉗起他下巴問:“到底哪兒疼?”
“都疼……”仲欽仰着臉,脖頸被拉得筆直,眼尾泛起潮紅,竟緩慢地滲出淚水,“都好疼……喉嚨好疼……眼睛也好疼……”
“……”
喉嚨疼還能說是因為喝酒燒的,眼睛疼又是因為什麽?
季舒遠俯下身仔細地觀察他的眼睛,沒看出什麽異狀。
就在他考慮要不要去醫院的時候,仲欽忽然扯住他的袖子。
“您怎麽不抱我了?”他哽咽着說,“我不想做噩夢……”
“馬上就抱你。”季舒遠安撫道,“洗完了就抱你。”
仲欽固執地揪緊了他的袖子。
“……好吧。”
季舒遠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拗不過一個醉鬼,只好也坐進去,從後面抱着他:“這樣滿意了麽?”
仲欽點點頭,臉埋在他頸窩裏,悶聲說:“季老師疼我……季老師最疼我……”
“……”
季舒遠從小到大沒對誰這麽束手無策,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隐忍道:“閉上嘴,別亂嚷了,行不行?”
“哦。”仲欽安靜下來。
只是他雖然沒用嘴說話,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裏包含的話語好像比用嘴說出來的還多。
季舒遠忍無可忍,速戰速決地清洗完兩個人,抱着仲欽回到卧室,将他緊緊裹進被子裏。
仲欽張了張嘴,似乎想起自己不能說話,便做出一個“抱”字的口型,滿臉期待地看着他。
季舒遠卻沒能如他所願,只是吻了吻他的唇,說:“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哪裏疼?”
“心裏疼……”仲欽臉上立刻哭喪起來,“季老師揉揉……”
“……行吧。”
季舒遠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明白他确實只是在說胡話。
醉成這樣估計也做不了什麽,從昨天到現在期待了一天一夜,誰知道是這麽個結果。
季舒遠心裏有點怨念,關掉燈躺進被窩,發狠地将人拖進懷裏箍着。
“疼……”仲欽小聲嘟囔。
“……沒見過這麽嬌氣的人。”
季舒遠無奈地想,總算知道為什麽仲欽經常自嘲招不到助理了——真不是一般難伺候。
這一晚上搞得連他都覺出一點精疲力盡的滋味來,以前演戲連續熬幾個大夜也沒這麽累過。
“季老師……”
“……”
季舒遠現在一聽見他叫自己就頭皮發緊。
“我好難受……”仲欽掙紮着想翻身,“季老師……我好難受……”
季舒遠幫他轉過來,借着微弱的煙霧報警器燈光,看見他滿眼都是要哭不哭的水光。
“哪裏難受?”擡手一摸,臉上也是一片濕潤,“怎麽又哭了?哪裏難受?”
“我想……”仲欽抽了一下,喉間發出低低的嗚咽,後面的話也沒能成形。
“想做什麽?”季舒遠擡手擦他的淚,又将人往懷裏帶了帶。
仲欽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緩了緩,聲音很輕地說:“我想殺人。”
“……”
沉默兩秒,季舒遠問:“想殺誰?”
“都殺了。”仲欽說,“一個也不留。”
季舒遠想了想,接着問道:“包括那個劉總?”
仲欽呸了一聲:“狗雜種。”
“……”
季舒遠有點想笑:“誰教你這麽罵人的?”
仲欽:“季老師。”
“……我可沒教過。”
“季老師好人。”仲欽語無倫次地說,“季老師最好了。”
“天天給我發好人卡。”季舒遠無奈地揉他頭發,“除了這個就沒別的了是麽?”
“季老師……”仲欽黏黏糊糊地蹭他,“季老師抱我……”
“抱着呢。”
“我想……”仲欽往上蹬了蹬,雙手摸出來捧住他的臉。
“又想做什麽?”
“季老師以後每天都陪我睡覺好不好?”
“好啊。”季舒遠反手摸到床頭的手機,打開錄音,勾唇道,“你剛剛說想要什麽?再說一次。”
“季老師陪我……”仲欽說,“每天都陪我。”
“陪你幹什麽?”
“幹什麽?”仲欽只捕捉到他後面三個字,喃喃地重複了幾次,有些膽怯地問,“季老師要幹什麽?”
眼見逼不出原話,季舒遠正要關掉錄音,猝不及防聽見他說:“我嗎?”
“……”
“好,行,可以……季老師找我……”他迫切地攥住季舒遠的衣襟,“不要找別人……”
“……”
季舒遠瞟了眼手機屏幕,低聲問:“憑什麽?你可以找別人,為什麽我不能?”
仲欽愣住:“我沒有找別人……”
“你沒找別人?”季舒遠循循善誘道,“那崔正謙是誰?”
“不認識……”仲欽連連搖頭,“我不認識……”
季舒遠氣笑了:“你不認識?他可是你的金主,你不認識?”
“沒有金主!”仲欽眼睛瞪得溜圓,大聲道,“沒有金主!惡心!沒有!”
“……”
季舒遠擰眉,半晌才繼續問:“那你和崔正謙是什麽關系?”
“沒有關系!”仲欽撥浪鼓似的拼命搖頭,急得快哭了,“沒有金主!狗雜種!我都殺了!”
“好了好了好了。”季舒遠輕輕拍他的後背,“我知道了,別着急。”
仲欽半晌才緩慢地平靜下來,小聲啜泣道:“季老師別走。”
“我不走。”
“我幹幹淨淨的……”仲欽喃喃,“別嫌棄我……”
“……”季舒遠捏住他下巴,眉宇擰成川字,“你說什麽?”
“……別嫌棄我……”
“……操……”
季舒遠難得爆粗口,心裏像被人捅了一刀。
他難受得沒辦法繼續躺下去,掀開被子坐起身,揉了揉額,轉頭看見仲欽小心翼翼地瞧他,又心疼地将人撈起來抱在懷裏。
兩人就這麽坐了許久。
仲欽暈乎乎的腦袋想不明白為什麽季老師突然就不開心了,便偷偷摸摸擡起眼睛瞧他。
偶爾視線撞上,仲欽吓得将臉埋進季舒遠頸窩,然後過一會兒又悄悄望他。
季舒遠被他看得受不了,幹脆将人轉了個向,從後面抱着。
“我是沒想到……原來你在乎。”他親了親仲欽的耳朵,嘆息道,“藏得可真好。”
自打第一次見面,這人就總是沒心沒肺的,見了誰都笑眯眯,好像什麽事都不會往心裏去。
他看起來那樣浪蕩,原來也是會在乎的。
那些發散在圈子裏和網絡上的謠言,不堪入目的P圖,惡毒的詛咒……
一片狼藉的名聲。
好像只要隔着人潮和屏幕,傷害就不會真的落到他身上。
可是沒有人從一開始就強大的。
那時候,他才十二三歲,剛上初中,大多數小孩都還在叛逆的年紀。
“我沒嫌棄過你。”即便知道這會兒他聽不進去,季舒遠還是忍不住道,“就算你真和那人有什麽,我也從來沒嫌棄……我做好了挖牆腳的準備。如果非要說卑劣,那也一定不是你,而是我。”
“什麽年代了還在糾結幹淨不幹淨?你還是個男的……”季舒遠簡直不知道怎麽形容,只覺得離譜,“你怎麽會……”
“女的就不幹淨嗎?”仲欽垂着眼,手指蜷了起來,“我媽媽……”
“沒有誰不幹淨!”季舒遠打斷他,“就算有誰不幹淨,也是那些人更髒!”
“那些人……”
許久,仲欽像是想明白了什麽,罵道:“狗雜種!”
他翻來覆去地罵髒話:“垃圾、王八蛋……”
最後抽泣着說:“都不夠……”
季舒遠明白他的意思。
聯系晚上劉總所說的只言片語,他已經大概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仲欽經常被帶去那樣的場合,人渣們也不會因為小孩在場就有所收斂,說不定還會更興奮,期間對他母親說過什麽樣的話無從考證,但必定比仲欽所罵的這些詞更令人反感。
“如果你想,咱們就真去殺了他們。”季舒遠語氣平淡,好像在談論天氣一般自然地說,“我給你遞刀,好不好?”
“不……”仲欽搖頭,“要判刑的……”
“喝醉了還能這麽理智?”季舒遠啼笑皆非,“那你想怎麽辦?”
“讓他們破産!”仲欽振臂一揮,“住橋洞!”
“好。”季舒遠溫柔地說,“那你等我演完這部戲……”
“季老師,”仲欽忽然打斷他,被攔着腰依然止不住地要往後倒,“我好困……我們可不可以睡覺……”
“可以。”
季舒遠放任他躺下去,看見他反手拍拍身後的床,望過來時滿眼都是想要被抱的期望,便躺下去将自己緊緊貼着他的脊背,溫聲道:“睡吧,晚安。”
渾身被溫暖的熱意包裹,仲欽困意上頭,後面就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
再醒來時周圍一片黑暗,他艱難地摸到手機看時間,竟然已經淩晨六點。
剛放下手機,腰間驀然一緊,仲欽回頭,朦胧間看見季舒遠也睜開了眼睛。
“醒了?”
這個時間恰好是季舒遠平常被生物鐘叫醒的時候,他說話聲音還有點啞,但神智已經完全清明。
“幾點?”他一邊用手往上探一邊發問。
“六點……”仲欽難耐地急急喘了口氣,下意識弓起脊背,“季老師……您該去鍛煉了。”
“嗯。”季舒遠淡淡應道,“正在熱身。”
“……”
意識到他所說的熱身是什麽,仲欽耳根開始發燙。
“說好的昨晚。”季舒遠翻身将他壓在下面,眸光沉沉地凝視他,“有人喝醉了酒,沒能守約。”
仲欽瞪他:“我什麽時候跟您說好了?”
“要我幫你回憶?”季舒遠扯了下緊貼在他腿上的東西,緩緩道,“是你說,接下來幾天都沒什麽需要露肉的戲份,所以可以在昨晚留印子。雖然已經晚了幾個小時,但我想也沒有太大影響,你覺得呢?”
仲欽的思緒全部被貼上自己腿上的東西吸引過去,完全沒注意到後面的話。
“……這是什麽?!你什麽時候……”
仲欽對于昨晚的事情其實還有一些印象,但實在沒想起來季舒遠到底是什麽時候搞了這種小動作。
他驚恐地掀開被子,打開床頭燈,往下一看——
“季舒遠!”仲欽頭一次叫了影帝的全名,“你怎麽能不經過我同意……”
“我昨天照顧你一晚上,這麽點報答也不配?”季舒遠微微擡眉,“何況不是你同意過的不能浪費?”
仲欽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真會穿上這種東西,欲哭無淚地問:“這是你、你給我……穿的?”
季舒遠輕笑:“也可能是你夢游時穿的。”
“你果然有見不得人的特殊嗜好……惡趣味!”
仲欽說着想去脫,被季舒遠牢牢摁住了手。
他扭頭控訴:“這個有什麽好看的?!醜死了!”
“它是不怎麽好看。”季舒遠緩緩摩挲到接口的地方,屈指戳了個洞,然後刺啦一聲扯出一條巴掌大的細縫,悠然地說,“但是扯壞它能令我心情愉悅。”
“你……”
“我想下次你不會再那麽毫無防備地喝醉酒了,”季舒遠驀地打斷他,臉上笑意被收斂得一絲不剩,“是嗎?”
“……”沒想到他會突然變臉,仲欽一時有些無措。
“仲欽。”季舒遠溫和地對他說,“你永遠不知道在你失去意識的時候,別人會對你做出什麽。”
“……這種時候您還要教訓我。”
仲欽接受能力一向很強,既然脫不掉,他就幹脆無視。
只是心情多少有點兒郁悶。
他不痛快,自然也要找別人的不痛快。
“可是您有什麽立場教訓我?又為什麽要教訓我?”仲欽跪坐起來,重重地在季舒遠胸膛點了一下,“難道是因為您在吃醋?因為我陪別人喝了酒?”
季舒遠神色漠然地注視着他。
但仲欽依然能看出他眼底翻湧的情緒。
“哈!”他笑了一聲,“季大影帝的感情來得也太廉價了,我們不過是有那麽一次,您怎麽還生出占有欲了呢?”
季舒遠沉默許久,突然說:“我道歉。”
仲欽愣住:“……什麽?”
“不會再不經你的同意做你不喜歡的事。”他朝下一瞥,“既然讨厭,就脫了吧。”
“……”
仲欽喉嚨哽了哽,僵在原處不動。
季舒遠以為他還在鬧脾氣,輕輕攬住他:“對不起——我幫你……”
“也沒那麽讨厭。”仲欽驀地開口。
“……嗯?”
“只是不喜歡您教訓我。”仲欽從他懷裏掙脫出去,望着他道,“本來都是可以的……調情也好,打情罵俏也好,即便稍微過分一點,也沒關系。”
“我沒生氣,就是別扭,所以想鬧一下,這很難理解嗎?”說着,仲欽聲音逐漸放低,“是您先變臉的……”
“好,是我錯了,以後不這樣。”頓了頓,季舒遠說,“不是想教訓你,我沒有好為人師的習慣。”
“我知道,您擔心我。”仲欽不太服氣地說,“但我真的沒那麽容易醉,昨天主要是心情不好……”
他邊說邊回想,昨夜醜态一幀幀從腦海中滑過,于是他漸漸說不出話了。
季舒遠看出他的神情中的難堪,火上澆油道:“我錄了音,要聽麽?”
“不用!”仲欽連忙說,“我沒斷片!”
“騙你的。”季舒遠勾了下他的下巴,“錄音昨晚就删了。”
“好人!”仲欽鼓掌歡呼,“季老師好人!”
“本來是想留個證據,沒想到你後來那麽口不擇言,什麽都說。”
停頓片刻,季舒遠捏着他的臉仔細觀察,再次問:“真沒斷片?”
“沒有。”仲欽搖頭,“我喝酒從來不斷片。”
季舒遠松開他,緩慢道:“所以昨晚那麽難過,你都記得。”
“其實沒有很難過,都是喝醉了酒胡言亂語,您不用往心裏去。”
畢竟是仲欽心頭難以痊愈的一塊疤,兩人的關系又說不上多麽親密,沒到互相敞開心扉的時候,因此季舒遠本來就不打算多提昨晚那些事,颔首應了聲“嗯”。
“那……”仲欽欲言又止地瞟他兩眼,又瞟兩眼。
季舒遠扶着他的腦袋讓他正視自己:“想說什麽?”
“我想問……您怎麽不生氣?”仲欽有點兒懊惱,“我剛剛說話挺紮心的吧?”
“哪句?”季舒遠想了想,“說我不該有占有欲?”
仲欽抿了抿唇。
“沒生氣,我覺得你說得對。”季舒遠平靜地說,“畢竟你是有主的人,輪不上我。”
“……”仲欽瞪眼,“這事兒昨晚不是說清楚了嗎?!”
“哦。”季舒遠失笑,“竟然真的沒斷片。”
“……您怎麽總不信我?”
“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總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您?”仲欽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不是早就跟您說過,我對這事兒沒經驗的。”
季舒遠沉默片刻,記起他們開始第一次之前,仲欽好像确實提過自己沒經驗。
但他真的沒想到這只狐貍嘴裏竟然會有實話。
“原來真沒騙我。”
“你看!”仲欽指控道,“您就是以貌取人,從來就沒信過我。”
“行。”季舒遠認錯的态度倒是一向良好,“是我錯了,以後都信你。”
仲欽點點頭,一副勉為其難原諒對方的表情。
但實際上他很心虛,畢竟以前确實是他故意誤導季舒遠。
之前崔正謙還問他為什麽不解釋,他說是因為對方沒問。
其實哪是因為對方沒問,分明是他覺得季舒遠因為這件事情厭惡他,而他偏偏就喜歡看季舒遠那副又厭惡又不得不跟他親近的樣子,覺得特別有趣。
現在他知道季舒遠并沒有因為那件事情厭惡他,所以他突然就覺得不有趣了。
他甚至突然良心發現,覺得有點慚愧。
“所以那是你的第一次。”季舒遠說,“怪不得你說不舒服,我應該多做些準備。”
“也、也沒有……沒有很不舒服……”仲欽實在不喜歡這麽忸怩,破罐子破摔道,“這種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多試幾次不就好了嗎!”
“多試幾次。”季舒遠贊同地點頭,又問,“現在幾點?”
仲欽摸到手機,剛點亮屏幕,季舒遠驟然傾身過來,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與他臉挨着臉,一塊兒朝屏幕上看去——
“六點半。”季舒遠說,“距離我們假期結束還有二十四個小時,确實可以多試幾次。”
他抽走仲欽的手機扔到枕邊,手順着先前撕開的細縫探入。
“……”
仲欽猝不及防,一下沒坐穩,生生栽倒下去。
“嗚……”
他隐忍地瀉出一聲泣,轉頭将臉埋進枕頭裏,死死抿住唇。
季舒遠捏着他下巴将唇齒解救出來,附在他耳邊問:“還記得你昨晚叫了我什麽?”
“不……”仲欽吞下一聲哭腔,艱難續道,“不記得……”
“又撒謊。”季舒遠手中動作叫人欲生欲死,語氣卻堪稱溫和,“讓我怎麽信你?”
“……你……”
仲欽叽裏咕嚕地吐出幾個字,季舒遠沒聽清,将耳朵湊過去,問道:“罵我呢?罵我什麽?”
“……混蛋……”
季舒遠仿佛被罵得很開心,眉眼都帶笑。
“是混蛋。”他用誘哄般的語氣說,“混蛋在幹嗎呢?”
“……”
“在讨好你。”他食指重重擦了下仲欽的唇,“咬這麽緊幹什麽?我做得好不好?怎麽也不賞兩句。”
“……”
仲欽模糊間想起姜煜的臺詞裏也經常讨公公賞,內容看着卑微,那種情境下說出來卻極其輕佻。
他隐約又有些分不清戲與現實,覺得身上這個人好像就是姜煜,而他也真的是施淮安。
被折辱的人要麽愈發強硬堅韌,要麽堕落自毀。
施淮安無疑是後者。
他沒有未來,所以只想沉浸于當下。
痛苦就哭,快樂就笑。
既快樂又痛苦時,便忘卻一切禮義廉恥,大聲地用哭聲嚷出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時有多麽放縱。
仲欽的口舌被交付給施淮安時,羞恥會一掃而空。
他主動攀上季舒遠的肩,朦胧的目光看過去,覺得這人也變得好似夢境一般。
只有夢境裏才會有讓他這麽歡喜的人。
他這輩子就做過那一次美夢。
“季……”
仲欽張了張嘴,有點遲疑,好像不知道自己該喚“姜”還是“季”。
季舒遠動作微頓,擦幹他眼睛周圍的汗,低聲問:“想讓我抱?”
仲欽終于看清他。
這個人好像比夢裏還要好看一點。
“季老師……”他喃喃道,“季老師抱我……”
季舒遠依言摟住他。
兩條水裏撈出的魚似的,汗淋淋地擁在一處。
季舒遠發現仲欽好像比剛才安靜了不少。
他揉了揉對方腦後的濕發,聲音裏帶着幾分性感的啞:“怎麽不說話了?剛剛不是挺會誇?”
“我不會……”仲欽的語氣聽着有點不高興,“哪有人第二次就那麽會叫?”
“你第一次更會叫。”季舒遠說,“否則我怎麽會以為你騙我?”
“……那不是我。”
“不承認?”季舒遠捏着他的臉,“下次給你錄下來。”
“……不會就是不會……”仲欽在他背上撓了一下,“你教我。”
“行。”季舒遠撐起身,吻他的唇,“那先學叫人。”
“……叫什麽?”
“昨晚叫什麽?”
“……又來!”
仲欽嗔他一眼,嘴唇卻不自覺地動了動,好像在努力把那個稱呼叫出口。
“算了,逗你的。”季舒遠笑起來,“不叫也行,喜歡怎樣就怎樣,沒人會逼你。”
“那我叫季老師你喜歡嗎?”
“你叫什麽我都喜歡。”
“但你更喜歡我叫哥哥。”仲欽勾着季舒遠的脖子,床頭燈光落在他眼裏,碎成璀璨的星,“男人都這樣,是吧?”
“……”季舒遠深吸一口氣,忍住強烈的破壞欲,逼着自己停了下來。
“對,男人都這樣。”他嗓子被胸中滾燙的熾熱烘得又幹又癢,“多叫幾聲,我喜歡聽。”
“哥哥。”仲欽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好哥哥。”
“乖。”季舒遠吻了吻他的額頭,“學得真快。”
“那你獎勵我。”仲欽仰起頭,“親我。”
季舒遠便咬住他的唇。
“你也要叫我的名字。”仲欽又道,“好哥哥,叫我的名字。”
“想聽我叫什麽?”季舒遠問,“仲欽?還有沒有別的?”
“……我有個小名……別人都不知道。”似乎是猶豫了一會兒,仲欽說悄悄話一般地在他耳邊道,“叫卷卷。”
“卷卷。”季舒遠腦中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什麽,沒來得及抓住。
“挺可愛。”他反複咀嚼這個小名,揉着仲欽的頭發問,“以後都這樣叫你,行不行?”
“不行。”仲欽噓了一聲,“只能偷偷叫。”
“好,那我偷偷叫。”季舒遠學着他說悄悄話那樣,吻着他耳朵道,“卷卷。”
仲欽忽地咬住唇。
“卷卷。”季舒遠輕聲問,“誰這麽愛你,取這麽好聽的小名?”
仲欽搖了搖頭,眼尾又開始泛起潤意。
他好像不想說這個,只拼命地喚:“好哥哥,你再教我。”
“今天先學這個。”季舒遠說,“你多叫幾次。”
“好……”仲欽點頭,“我學得很快。”
“好哥哥……”他嗚咽道,“我能學好的,比第一次還叫得好,行嗎?”
季舒遠終于意識到什麽。
“不用學。”他說,“卷卷就是卷卷。”
“不一樣……”仲欽倔強道,“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