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懷疑自己被仲欽下了蠱
季舒遠最終還是應了那個飯局。
但并不是因為梁成,而是因為仲欽。
他以前就聽說過崔正謙的一些事跡,知道這位崔總絕不是什麽演員去陪杯酒就能讓他掏錢的人物。
既然已經答應要投資,那麽對方就不會反悔,他一個演員去不去都沒有什麽影響。
事實上,季舒遠也不太清楚自己具體為什麽會答應這個飯局。
只是直到晚上坐在餐桌面前,他腦海中還盤桓着仲欽中午臨走時勾魂奪魄的眼神和咒語似的那幾句話。
他懷疑自己被仲欽下了蠱,降智的那種。
——這人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但無論如何,季舒遠現在可以确定仲欽真不是什麽傻白甜。
他在第一次見面時就以貌取人的想法固然不對,判斷出來的結果卻與現實一致。
先前想起自己年少時的事,季舒遠自然也聯想到了仲欽身上。
不過他心裏很清楚,仲欽和當年的自己不一樣,那人一看就沒那麽好拿捏。
不得不承認,季舒遠現在對仲欽這個人産生了濃烈的好奇心。
他之所以喜歡演戲,就是因為迷戀揣測角色的過程,如同迷戀一款解謎游戲,欲罷不能。
而仲欽這個人的複雜程度遠超他所見過的任何人和任何角色,令他下意識就想探究。
梁成是和季舒遠一塊兒過來的,眼看着這人長時間神游天外,但知道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場合,便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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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個投資方果然都是老總親自過來,很客氣地和梁成打了招呼。
衆人又等待小半個鐘頭,崔正謙才姍姍來遲。
季舒遠被梁成攘了下,回過神來,跟着衆人一塊兒起身看向崔正謙……和他身後的仲欽。
兩人對上目光,仲欽朝他笑了下。
季舒遠終于想起來了,他那時候答應要來參加這場飯局,是因為潛意識裏想看看這個崔總。
看看……到底什麽樣的人,能降伏仲欽這只狐貍。
上午那通電話他也聽在耳朵裏,雖然很不想再次揣測,但仲欽和崔正謙說話時那種語氣,确實不是普通員工和老總之間應有的語氣。
關于仲欽和他老板之間的八卦穿得沸沸揚揚,季舒遠實在沒辦法不去聯想。
可這關他什麽事呢?
季舒遠不自覺地擰起眉,感覺自己今天真的很不正常。
圈子裏大大小小的八卦多如牛毛,但他以前從沒好奇過這類事情。
崔正謙平時不怎麽露面,季舒遠今天第一次見他,意料之外地發現這位崔總竟然長得挺斯文,舉手投足間有那麽點玉樹臨風的意思。
這種帥氣又多金的金主打着燈籠都找不到,難怪狐貍也會收心。
季舒遠看向那只狐貍——
在崔正謙面前,仲欽乖巧老實得不像狐貍,像只小白兔。
季舒遠注意到,服務生過來倒酒時,崔正謙動作幅度很小地用食指指節在仲欽面前的杯子上磕了下,随後仲欽便捧起杯子對服務生說他不喝酒,只喝果汁。
在場衆人誰不眼尖?
知道是崔正謙的意思,沒人敢勸仲欽喝酒。
于是整桌只有仲欽像個未成年小孩兒似的捧着西瓜汁喝,大家一起起身敬酒時他也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吃自己的東西。
到十點左右,崔正謙看了眼手表,側首對仲欽道:“回去睡覺,讓小楊開車送你。”
“……”仲欽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麽,但他目光不經意掃到季舒遠,忍不住又笑了,很聽話地點點頭說,“好。那你少喝點,注意身體,早點回去。”
倒是崔正謙,眼中流露出了一點驚訝的情緒,好像沒料到他會這麽乖。
仲欽走後,崔正謙突然站起身,主動給梁成和季舒遠都倒了杯酒,然後敬他們道:“阿欽有幾年沒演過戲了,可能會有些生疏,之後如果有哪裏做得不到位,還望梁導和季老師多擔待。”
“哪裏哪裏!”梁成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捧起酒杯,微微躬身和崔正謙碰了下,笑道,“小仲演技很靈,我也是真的看中了他這個人才會選他。”
梁成沒敢像崔正謙那樣親密地稱呼仲欽,但也不好顯得太陌生,便順口稱呼為“小仲”,還眼神示意季舒遠也要這樣。
然而季舒遠不知是沒接收到還是沒看懂,二愣子似的直呼其名:“仲欽演技挺好,崔總不必擔心。”
他是真心誠意覺得仲欽把角色诠釋得很好,但崔正謙可能認為他和梁成都只是在恭維,沒怎麽在意地點點頭道:“那就多謝二位了。”
飯局持續到将近十二點才結束,崔正謙和梁成大致敲定了投資事宜,又耐心地與其他幾個老總周旋。
他雖然表面看起來顯得疏離,但為人處事溫文爾雅,即便面對身價遠不如他的小老板也沒有絲毫怠慢。由此看來,這人能在那麽短時間內把公司做大并不是沒有原因。
能讓仲欽那種骨子裏桀骜不馴的人臣服,也不是沒有原因。
“……”
季舒遠忽然意識到自己竟在短短一天內就給仲欽貼了無數個标簽——陽奉陰違、桀骜不馴……
即便只是心裏想想,他以前也從沒做過這樣無禮又傲慢的事情。
可這種自我反省僅在他腦子裏停留了不長的時間,很快季舒遠的注意力就被另一個想法引開。
他想:原來那是只吃軟不吃硬的狐貍,倒是很符合自己的想象。
也對,自古不見血的殺人刀裏,“溫柔鄉”必要榜上有名。
季舒遠沒發覺自己潛意識裏從來不把仲欽當成弱勢方,即便傳說中仲欽只是一只被金主囚禁的金絲雀,理該被人馴服。
即便……仲欽的腰看起來那麽軟,他也總覺得那一束脊梁骨是寧折不屈的。
最開始季舒遠只覺得這是一只漂亮又狡猾的雀,後來他覺得這是一只對主人乖順、但會對陌生人亮出利爪的雀。
現在這只雀的形象越發豐滿。
他想,若有人強行囚禁,這雀也許寧願折斷雙翼,泣血而死,也不願乖乖待在精致的籠子裏。定是主人耐心引誘哄騙,還得給它留一扇随時可以進出的窗,它才會屈尊降貴地吃一口主人喂去的糧。
真是,好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