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開學後我們一個初三，一個高三，聊天的時間慢慢的少了，不過偶爾假期的時候還是會聊兩句，我和他的網友狀态一直持續到我初三下學期。
高考前一天，我很緊張，為徐嘉木緊張，我太知道的學習狀況了，也就考試前一段時間認真了一會。
我怕打擾他複習，特意等到很晚才給他發了條微信。
理想國：高考加油鐵牛叔！
徐嘉木幾乎是秒回，我有點驚訝。
皇甫鐵牛：不加油。
我眉頭蹙起，他在說什麽胡話。
我打了個微信電話，他挂斷，我又打，挂斷，我又打。說來可笑，和那天晚上我爸媽吵架的時候那麽相似。
他最後還是接了。
“翠花，你別管我了，我是真不想考這了。”他語氣從未有過的消沉，我聽的生氣。
“徐嘉木，你在說什麽胡話！發生了什麽你好好說不行嗎？”
他沉默許久，最後才告訴我，他晚飯的時候和父母說起自己想考外語專業，想去上海，他爸媽不同意，一定要他去學計算機，說學這個有前途。
他一聽氣就上來了，明明以前說的時候他們都答應的好好的，這麽就臨時變化，他氣不過，争執了幾句未果，幹脆就跑出來了。
我深呼吸，第一次感覺他其實真的很幼稚。
“徐嘉木，你是不是有病。”
“就為這麽點破事你就不要你的前途了？”
Advertisement
“你之前上那十二年學是為什麽？不要跟我扯你讨厭應試教育，你誰啊，你現在能改變嗎？你爸媽不同意你志願你生氣，你想着那誰都不要如願，你幼稚不幼稚，你多大了？你想學外語你難道不能等考完了再商量？一個月時間不夠你好好跟他們說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他或許也知道自己的沖動只是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你聽我說徐嘉木，你現在馬上回家，現在複習來不及了，你先睡一覺，明天起早點把筆記什麽的整個先看一遍。”
我聽見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應該是他已經從待的地方離開了。
我沉默着聽他走回家，我們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挂電話前我才聽到那清朗的男聲。
“對不起，小學霸。”
他聲音裏的愧疚明顯，我知道他不是愧疚自己跑出來，他說過他從不為做過的事後悔，他是覺得我也馬上要中考了，耽誤了我的時間。
“徐嘉木，你沒有對不起我。”
徐嘉木，哪怕現在的你不後悔，你也對不起你自己。
後來我和他陷入一種莫名的冷戰狀态，至少我個人這麽覺得，我沒有問他考的怎麽樣，他也沒有跟我說高考是什麽感覺。
一直到畢業典禮的前一天，那時他們已經高考完了，我晚上睡覺前打算最後看一眼手機，卻發現許久沒聯系過的他發了消息給我。
皇甫鐵牛：你們明天畢業典禮嗎
我抿抿嘴，本想着一直不理他，可他既然低頭了，那我就勉強給他的面子。
才不是我其實特別想跟他聊天呢。
理想國：嗯，你要來看老師嗎？
皇甫鐵牛：嗯
理想國：你一個人嗎？
皇甫鐵牛：還有幾個人，你見過，就是上次一起來的那幾個。
理想國：哦哦，你來吧，老師們都在呢。
皇甫鐵牛：那到時候見一面？
理想國：好。
他突然發過來一句話，是我很早以前看過的一本言情小說裏的，當時跟他說的時候他很不屑，說他這輩子都不會看言情，我當時還為此和他争了幾句，沒想到後來他還是去看了。
我已經忘記了原文，只記得是類似于“夏天太短了，要用來吃西瓜，喝可樂，去游泳，唱歌，而不是花在争吵，冷戰這種浪費人生的事情上面。”這樣的一句話。
“你不覺得很浪漫嗎？”
“好浪漫啊這句話。”
我們同時評論。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心裏的那一點點生氣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已經很晚了，又聊了幾句我們就下線了。
我那時已經調整好了狀态，沒有初二時那麽拼命，已經有了見他的勇氣。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滿心期待明天的見面。
睡着時已經很晚了，可我第二天精神仍然很好。
從進校開始，我就時不時的往校門外看，那道我期盼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我有點後悔，昨天晚上應該問問他什麽時候來的。
坐在座位上聽校長發言，我一聽就知道是從百度上抄的稿子，又臭又長，毫無新意。只是還是感覺眼睛很酸，今天出了這個校門，大家就真的要分別了，舍不得是肯定的，畢竟朝夕相處了三年，好多敏感的女生，早就眼淚掉個不停了。
我們班不算個很好的班，只有我一個人報了一中，也就是說，我真的是将要一個人去一個陌生的學校了。這麽一想我更難過了。
拍畢業照的時候，我站在最角落，沒心争中間的位置，我只是在想，徐嘉木不是在騙我吧，他怎麽還不來呀。
這種想法沒持續很久，因為剛從臺子上走下來，我就看見了徐嘉木。
他穿着灰色衛衣和黑色工裝褲，站在那顆柳樹下，眼睛彎彎的沖着我笑，我呆愣在原地。明明一直想見他，可見到他我反而有些情怯。
男孩子都長的這麽快嗎，我怎麽每次見他都感覺他更帥更高了呢。
他沖我招招手，“還不過來啊翠花。”
我走向他，慢慢變成跑的，最後幾乎是飛奔向他。
我有些不敢開口，只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怎麽跑那麽急，”徐嘉木擡起手揉揉我的腦袋，把手上東西遞給我，“喏，沒帶花，這個給你。”
是一個用柳條編的手環，特別醜，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擅長做手工活。
可我還是很喜歡，小心翼翼的把它帶到手上，“好看嗎！”我舉起手問他。
他點點頭，笑意溫柔。
徐嘉木，我後來掙了錢，買了很多手鏈，可再有名的品牌，再閃耀的鑽石，都不及你送我的柳條合我心意。只是柳條總會枯萎，哪怕我每天精心照料，終究留不住。
“你們畢業典禮完就沒事了嗎？”
“嗯，就直接回家了。”
一邊的同學叫他，他們要去看看老師。
他答應着，然後轉過來對我說，“小學霸，你放學怎麽回家？”
我猜到什麽，心如打鼓，“坐公交。”
“哪個車站？”
“總站。”
“巧了，我也總站，那一起走？”
“嗯，好。”
徐嘉木說了句待會見就走了，我站在原地看他走過去，周圍的同學揶揄的看着我和他，他揮揮手，好像在解釋什麽。
我都能猜到他是怎麽回答的，“不過是一個聊的來的小妹妹而已啦。”
我愉悅的心情頓時變得有點郁悶，我太小了，只能是他的小妹妹。
可是徐嘉木，我好貪心的，我不想當你的小妹妹。
其實我平時不去總站坐車，我太懶，覺得那太遠，可我知道你要去哪裏，我怕再一次錯過和你相處的機會，所以遠就遠吧，走的越遠越好。
畢業典禮結束後，我問徐嘉木在哪，他說讓我等他一會，他馬上過來，我站在學校門口目送曾經的同學們一個個出了校門，眼睛又不争氣的酸澀起來。
“小學霸！”是徐嘉木在喊我的名字。
我轉過來時，他已經到了我的面前。
“給你。”徐嘉木把手上提的東西遞給我，是一杯奶茶。
我詫異看向他，“給我買這個幹嘛？”
“你不是說因為複習沒時間出去玩，已經好久沒喝過奶茶了嗎。”
我這才想起來，前一天晚上我跟他吐槽過這件事。
“咱們學校就這點不好，奶茶店開的那麽遠，走死我了。”他神色自然，語氣有點抱怨的意思，顯然沒覺得這有什麽的，可我很感動，那種無心的一句話被別人記住的感覺，是真的很好。
我和徐嘉木往車站走，一路上大都是他在說話，我嘬着吸管喝奶茶，偶然回複他幾句。
徐嘉木，其實我讨厭喝奶茶裏的珍珠，可因為是你給我買的，我就一點也不想浪費。
我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步子放的很慢，我知道這樣的步調會讓他走的有點難受，可我自私的想讓他就再忍一忍吧，我想和他多待一會。
可我走的再慢這條路也有盡頭，或許今天已經把我的好運氣都用完啦，我們才剛到車站他的車就來了。
陪他排隊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
“小學霸，今天除了看老師，還想對你說句畢業快樂。”
或許因為那天陽光明媚，他又恰好背對着陽光站，當他看向我時，整個人周身籠罩着光暈。
徐嘉木笑意清淺，我那一瞬間在他深棕色的眼瞳裏看見了我的倒影，劉海有點亂，還呆呆的。
“小學霸，畢業快樂呀。”
他撂下這句話就上了車，只留我一個人呆愣在原地，直到快要發車才回過神來。他坐在靠窗的單人座，正在給自己戴耳機。
“徐嘉木！”
我小跑幾步，怕車馬上要開走。
他看向我，眼裏有疑惑。
那句話堵在嗓子眼裏開不了口，我不得不承認，我很害怕，我害怕自此以後我連他眼裏的小妹妹都不是，我怕他以後遇到有趣的的句子都不會在和我分享，我怕沒有機會在和他一起說出那句“好浪漫啊。”
“……高考成績出來了，記得告訴我啊！”
他笑起來，“會的，你也是。”
我看着公交車開走，他的那扇窗戶被他關上。
徐嘉木，再等等吧，等我不是你的小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