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山間神秘人
漸沉的夜幕中,一陣凄清的簫聲伴着微微涼的晚風,從山間傳來。
簫聲低回飄渺,忽高忽低,忽輕忽響,期間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起伏幾聲,又漸增繁音,如泉水飛濺,如百卉争開,間或鳥語,莺歌雀鳴,漸漸地,百鳥離去,百花凋零,暮雨蕭蕭,一片肅殺的凄涼,終歸,萬籁俱寂,徒留無限悲涼。
“可知是哪位仙人在山林間吹簫?”清婉遠遠瞧着那不算蔥翠的仙山,随口問一句身後的彩兒。
“不知。不過君上和王後以靈力設下結界,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接近,每日接水也只能在下游的小河道,不知道是誰這麽大的膽子,奴婢這就去禀告君上。
“不必了。在這樣的環境下吹奏出這樣讓人心神動容的樂曲,此人的心境和人格都是值得人尊敬的,我倒想知道是誰在吹簫。”
“公主……”
“你先回去吧,我上山去瞧瞧。”
“不可……”
“嗯?”清婉沉着聲音低低地哼了一聲,瞥過去一個淡淡的眼神,看得彩兒只蹦出兩個字就收住了聲音。
彩兒虛蹲一下行了個禮退去之後,清婉才長舒一口氣,心裏暗暗有些吃驚。
她從來不會做什麽沉聲哼哼威嚴一瞥這等頗有架子的事情,可剛剛确确實實是她做出的不錯,難不成跟着山神爺爺久了自學成才了?
擡手揉了揉無甚肉感的臉,清婉一邊擡步往山上走,一邊呢喃自語,猜測着這不學就會的威嚴感大致是未晞公主本人留下的吧。
夜色漸沉,夜晚的山間竟然起了山霧。
今夜的月光不甚明了,大片烏雲遮住了天空,有着要下雨的征兆,聽說每年祭水節前的一個夜晚都是這樣的景象,那是雨神在施法布雨,但是從來沒有一次降了下來。
如此一片地仙靈境,也就只有這座靈力護着的小仙山,還有些仙境的樣子了。
清婉一邊感嘆着一邊在迷蒙的夜色中往上走,竟一時沒注意到腳下凸起的山石,稍不留神就拌了一下整個人重心不穩朝後仰倒下去。
那一刻,清婉緊緊閉上眼睛整個身子都繃到極點,心裏只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堂堂一個公主這樣摔下去被人知道了豈不是沒臉在族裏混了。”
要怪也怪這身子,好不容易化了人形修為還沒有恢複過來,随随便便被拌一下都躲不掉。
耳邊響起物體撞擊的聲音,是她的身子落下發出的,但是卻不是落在地上,像是……落在了什麽人的懷裏!?
小心翼翼睜開眼睛,眼前看到的是用面具遮起的半張男子的臉,皮膚白皙,輪廓線條優美溫和,墨色的瞳孔漆黑深邃,僅僅看上一眼,就叫人挪不開視線。
男子嘴角輕輕挑起,帶着邪魅的弧度。
他說:“果真是你回來了。”
“啊?”清婉沉迷男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是……
“你認識我?”
話問出口,她才覺得這麽問不對,憑着她的身份,自然是所有人都識得她的。
“不是,應該問,我們相識?”
對方不答話,場面一時有些令人尴尬,清婉正思索着該說些什麽好打破這沉寂到令人周身不自在的空氣,忽然身體被一道力抛棄,堪堪站穩了身子,這才想起自己方才一直躺在人家懷裏說話,難怪他都不回答。
腰間右側的地方突然發起燙來,伸手摸去,才知道是哀風牌有了反應在發光,這腰封有些厚光透不出來,便化成了熱量傳到她身上。
哀風牌在發光!那就說明眼前這個人是神君啊!
看來今夜出來對了,問了幾天都沒問到,今夜出來随便晃晃就遇到了神君,看來老天都可憐她想幫她完成任務回天宮。
原本尴尬到不知道說什麽好的清婉頓時喜色染上了眉梢,自覺這樣有些莫名其妙,便收了欣喜的神色,想起此行上來的原因,随口便換了一個話題。
“那個,方才可是你在吹簫?”這麽長的山路走上來都沒瞧見別人,十有八九便是眼前這個人了,一身玄衣,面容冷俏,倒是和他方才那哀婉的曲風像得很。
“你不識得我了?”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直直落在她身上,視線灼熱,仿佛想要把她看穿。
“啊?我……”男子的答非所問讓她一下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想着要如何表達自己不記得所有人了才會比較好,忽然就聽見身後有了動靜。
回頭看去,曲折的山路亮起了十幾個火把,遮擋住了視線的大樹後走出的領頭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面無表情就能把她吓到腿軟的父君。
“父君。”清婉低下頭輕輕喚了一聲。
“你跑到這裏來做什麽?”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憤怒的情感,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清婉就是覺得他在生氣,那句話說得不夠小心可能就要被關禁閉。
擡手絞弄着胸前的碎發,清婉嘟囔着嘴憤憤擡頭瞥了彩兒一眼,一定是這丫頭跑去告狀了!
“你別看彩兒,這脫兒山的結界是本君設下的,有人進來了自然會知曉,尋常人進不得這裏,自若進來了的,本君還能不知道是誰嗎?說吧,到底上山做什麽?”
“我就是聽見有人吹簫上來瞧瞧是誰嘛,彩兒她是知道的,不信您問她。”
一旁被點名的彩兒“嗯嗯”兩聲飛快地點了幾下頭。
“人呢?”
“就是他……人呢?”清婉笑眯眯回頭,卻發現方才她身後站着人的地方此時空蕩蕩的,轉了一個圈也沒有瞧見人影。
仿佛有一道霹靂在她頭頂劈了一下,心頭瞬間涼了大半。
找是找到神君了,可是樣子沒瞧到名字沒問到,一個回頭就不見了,她要去哪裏找回來!
“本君只感應到你一個人的神息,哪裏還有別人?這裏的結界尋常人進不來,若非你是重明一族尊貴的公主,你以為你能上來!讓你好好在屋子裏呆着明晚在出來走動,你不聽,既然今晚偷偷溜出來過了,那明天就給我好好呆着哪也不許去!”
“父君!”清婉有些急眼了,合着在蛋裏沒把她悶死,倒是要被一間屋子悶死了。
“別說了!你可知耗費百年時間聚齊你的魂魄讓你重生,族人都付出了多少?你可知因着你的任性妄為族人又吃了多少苦頭?你承受着多大的殊榮,肩上的擔子就有多重,你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修煉增進修為,開啓祖神的封印繼承祖神的神力。”
這……清婉有些無奈地點點頭,乖乖道了一聲,“知道了。”
知道什麽啊知道,這番話聽得她着實有些雲裏霧裏,要不是祝離仙君和她說了一些東西,她都不知道祖神是誰。
這一趟托生實在托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記得以前的記憶是理所應當的,應該記着自己身上的重任也是理所應當的。
沿着上來的路往下走,清婉的視線一直落在前面的人高大偉岸的背影上,心裏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這未晞公主莫不是被他給逼死的吧?
所謂的祭水節,顧名思義就是一個祭祀活動,天不亮的時候每家每戶都到小河裏取上一碗水,再往無比珍貴的水裏灑一些土屑,一碗一碗放在祭臺上,希望能帶走炎熱的大旱帶來一場降水。
不過這祭拜的人既不是龍王也不是雨神,而是一個人的亡魂。
到底是怎樣的人才能在死後讓人如此盛重祭拜?這可是連祖神都沒有的殊榮。
清婉着實很想知道這祭水節的來歷,但是身邊的人就跟約好了似的沒有一個人肯告訴她,想出去瞧一眼也被下了禁令不許出門,只能巴巴地在窗臺上看着遠處的祭臺。
一日的祭祀活動,夜幕降臨的時候,族人才陸陸續續将祭臺上和着土的水取走,雖然今日烏雲密布,可沒降下一滴水的仙境依舊炎熱不堪,碗裏的水已經不剩下多少了。
饒是如此,也不能阻止族人祭祀禮之後大辦廟會的熱情。
遠處的街道亮起燈火,星星點點地,像她在昆侖山的時候瞧見的夜晚的星空,星光浮動下,整個昆侖山都顯得小了。
燈火漸漸多了起來,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嘈雜的聲音,倒是有了幾分凡塵的煙火味。
“公主,你可是想出去?”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身後,突然開聲差點兒吓得她從窗口栽下去。
撇了撇嘴瞅了彩兒一眼,清婉把視線挪回下邊的車水馬龍。
“父君說了,今日不許我出去。”
“公主,君上只是做做樣子罷了,公主若是想出去,彩兒陪着出去就是了。”
“真的?還是不了,昨日惹得父君不是很高興,今天我就老老實實呆着好了。”
“公主你哪裏還呆得住,我看啊,要不是太顯眼,你現在就想化了形飛出去。”
驀然被戳中小心思讓清婉不由得嫩臉一紅,裝作若無其事地哼哼兩聲,繼續扭頭看底下的車水馬龍。
“公主當真不去那彩兒便出去了。”彩兒故意将說話的聲音提高湊着她身後又說了一遍,見自家公主不為所動,放慢了步子往外走。
“等等!”
“公主想出去了?”彩兒轉過身來俏皮地吐吐舌頭,一副“不出所料”的得意樣子。
“不是啊!你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嗯?”聽清婉這麽說,彩兒也跟着靜下來秉住了呼吸仔細聽着外邊的動靜。
是一聲啼鳴,短促而急切,還帶着一種死亡來臨的恐懼和絕望。
一道黃色的光從遠處升起至半空高,由明至淡,不消一會兒功夫便随煙雲消散去,那是一個生命的消亡。
“這是孤右将軍!誰能把孤右将軍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節奏發展會不會太快啊?這部分的情節好像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