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經過對管斌教授的血樣檢驗,我們發現,管教授血液中γ-羟基丁酸的含量達到了每毫升100微克以上。”唐邵源身子筆挺地站在會議室裏,把血樣化驗的結果擺在了投影儀下方,嘴上解釋着表格上的各項數據,眼睛卻一直只看着路铮的方向。
路铮悄悄沖他比了兩個大拇指,點點頭用口型無聲地說了一句“真棒”,随後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臉頰上的小酒窩裏滿滿都是香甜的佳釀,唐邵源覺得自己已經要醉了。
用涼冰冰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唐邵源感到臉上的溫度有所下降,才接下去說道:“實際上,在我們人體正常阈值內,γ-羟基丁酸的血液濃度應該在2毫微克以下。管教授血液中的這種物質,明顯含量大大超标。”
“γ-羟基丁酸……這難道就是所謂的GHB?”薛一維學霸肚子裏還是有點兒貨的,此刻也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沒錯。”唐邵源淡定地表示:“GHB能夠抑制人體的中樞系統,減少大腦獲得的氧氣量,高劑量服用後能夠讓人昏昏欲睡,在幾分鐘之內昏迷。這不是常見的毒物化合物,也不是常見的濫用藥物,而且本來人體裏就自帶,所以一開始我們并沒有檢測出來。”
整個會議室裏立刻一片竊竊私語。
管教授體內發現了高濃度的GHB,遠遠高于人體血液中的正常值,此刻案件的性質已經非常明顯了。
管教授之死,并不是煙頭引燃沙發導致的意外,而是一起精心策劃的謀殺!
整個專案組聽到這裏,全都不約而同地皺緊了眉頭,神情嚴肅。
唐邵源做完了毒理報告的總結,路铮站起來做出了最後的總結。
“管教授之死是出于他人之手,此事至今為止沒有任何疑問,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點。”他一邊說,一邊揚手在白板上寫了起來。
“第一,兇手有幾人?是合作殺人還是單獨行動?”
“第二,兇手是如何使得管教授攝入大量GHB的?按照管教授的攝入量,他在很快就會陷入昏迷,那麽GHB的攝入就一定是在辦公室完成的,然而在管教授進入辦公室後,我們沒有看到有其他任何人出入。”
“第三,兇手是從什麽地方取得GHB的?GHB本來就是華國的一類精神藥品,自從之前的‘咔哇潮飲’案發後,GHB在華國境內受到了更加嚴格的管制,由此可見,兇手不僅具有一定的藥品知識,還具有拿到藥物的途徑。”
“第四,兇手是如何讓管教授的辦公室起火的?辦公室起火的時間段,只有管斌教授一個人在裏面。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殘留的自動點火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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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铮說完了四個要點,蓋上了馬克筆的蓋子,在自己的虎口上敲了敲,會議室一片安靜,所有的偵查員似乎都僵在座位上,陷入了思索。
只有一個角落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音,在安靜的會議室中顯得特別突兀。
路铮也忍不住和其他人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那個角落。
薛一維腦袋垂得特別低,鼻子貼着筆記本,正捏着中性筆,一邊眯着眼睛時不時擡起頭看看白板,一邊瘋狂地在本子上寫着什麽。
似乎是察覺到了屋裏異樣的沉默,薛一維把自己的腦袋從那本比一般偵查員厚的多的筆記本上拔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全屋人注意力的中心。
尤其是坐在他身邊的魏雄風,此刻瞪着一雙圓眼睛,張着嘴,眼神直往他的本子上飄。
薛一維的一張小白臉騰地一下變紅了。
“看什麽看!”他色厲內荏地用手蓋住了筆記本上的內容,沖魏雄風氣哼哼地刺道:“沒見過人記筆記嗎?”
聽起來底氣相當不足。
“噗嗤。”
魏雄風一個沒忍住,竟然笑出了聲。
薛一維這下更加惱羞成怒,“啪”地合上了手裏的本子,一張臉漲得通紅,看向桌邊坐着的一圈市局的偵查員小弟,提高了聲音:“都學着點!路組長剛剛說的是很重要的內容!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現在不記下來,等下忘了怎麽辦!”
市局的小偵查員們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一個個都老實地掏出工作筆記,拿出念高中時候的氣勢,齊刷刷地抄起了板書。
站在白板前的路铮:……
不是,大哥,這個世界上是有一種東西叫做微信群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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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置完了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之後,路铮宣布了散會。在他的雞血大法下,小偵查員們一個個都熱血上頭,懷着戰勝高智商嫌疑人的雄心壯志四散開來去完成任務了,只剩下一個人磨磨蹭蹭的,拖到最後屋裏只剩下唐邵源和路铮兩個人了之後還沒走。
“路組長,唐法醫。”
路铮剛要出門,就聽到了薛一維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轉身一看,薛一維正面帶紅暈地站着,見到路铮和唐邵源轉過身來,撓了撓頭發,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尴尬神情。
過了好幾秒,他才憋出了蚊子嗡嗡似的一聲:“對不起。”
路铮:……噗嗤。
眼見着薛一維越來越窘迫,路铮樂夠了便也無心繼續逗他,露出了個安撫的笑容:“沒事兒,咱們是一個團隊,有意見是正常的,磨合好了才能齊心協力嘛。”
一邊說着,還一邊沖着薛一維伸出了個拳頭。
薛一維感到了來自組長春天般的溫暖,當下被感動得耳朵紅撲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成功接收到路铮“兄弟來擊個拳”的信號,反而一臉堅定地用雙手把路铮的拳頭包在手心裏攥住了。
“路老師,是我魯莽了,以後一定好好向你學習,還請多多教我。”
在他渾身渴望知識的學霸光輝的籠罩下,路铮感覺瞬間亞歷山大。
“師兄,咱們差不多該去約見證人了。”
正在薛一維恨不得拉着路铮的手執手相看淚眼的時候,唐邵源忽然插了個嘴。
“可不是!差點忘了!”正想着如何擺脫八爪魚·學霸·薛一維糾纏的路铮聞言一喜,趕緊十分浮誇地皺起了眉頭,好像晚一秒證人就要跑了似的:“小薛,我們這先走了,回頭分析會再讨論。”
“好的好的好的,正事要緊。”薛一維聽罷也是一臉嚴肅,趕忙松開了路铮,又好像想起什麽似的,頗為不贊同地補充道:“對了,以後組長就叫我一維吧!小薛聽着也太見外了!”
“OK,一……”
那個“維”字還沒說出口,路铮就被唐邵源幹淨利落地攬着肩膀強行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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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問室裏被請來的第一個客人,便是在視頻中出現的,和管斌教授在辦公室門前發生争執的王勇。
“哎,警官你好,二位警官好。”推門進來的是一個身形微胖的年輕人,約莫二十四五歲,吊梢眼,蒜頭鼻,眉毛又粗又黑,看起來頗有幾分兇惡,然而他的臉上又挂着頗為谄媚的笑容,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就更加割裂了。
“啪——”的一聲,唐邵源手裏的簽字筆被他掉在了桌面上,咕嚕咕嚕地往前滾了幾圈,又摔下了桌面,停在了路铮的腳下。
路铮彎腰把筆撿起來,卻敏銳地注意到唐邵源的手在微微顫抖。
按捺下了心裏的疑問,路铮起身和王勇握手:“你好,我是省公安廳的刑警,路铮,現在主要負責管斌教授辦公室火災一案。”
王勇趕緊點頭哈腰地和路铮握了手,又轉向了唐邵源的方向。
唐邵源好像沒看到他似的,連頭也沒擡一下。
王勇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尴尬。
僵持一會兒後,唐邵源才掀起眼皮,冷淡地看着王勇的吊梢眼,張嘴說道:“我姓唐。”
竟是連全名都沒有說。
路铮心裏的問號更大了。
“唐警官你好。”王勇笑呵呵的,好像并不在意,指着唐邵源面前的椅子問道:“哎,我這個位子,能坐嗎?”
路铮看了看唐邵源,總覺得他雖然沒說話,卻有點不高興,便伸手把凳子拖到了自己面前:“您請坐。”
“哎,好的好的。”
王勇一邊說,一邊擦了擦額角的汗,伸手在褲子上抹了兩把。
“可以說一下,你和管教授的關系嗎?上個星期天中午十一點到下午一點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麽?有人能夠證明嗎?”完成了例行的互相介紹,說明了請他來警局約談的原因後,路铮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哎,好。”王勇似乎很喜歡點頭哈腰地說“哎”,短短幾分鐘已經說了好幾次。
“管斌教授是我的導師。我本科和研究生都不是本校的,咳,就是所謂的非土著,管教授這邊做的東西還有工作節奏和我原來讀研究生的時候差距挺大的,所以在課題的想法上有一些分歧也是正常的……那天中午,我有些事情要和管教授說,就跟他一起吃了飯,然後和他一起走回了辦公樓,再往後,額,我就回實驗室了,實驗室裏有幾個師弟師妹在,他們應該都有印象。”
唐邵源在一邊悶聲不吭地記着筆錄,路铮點點頭繼續:“對你的導師的社會關系有什麽了解嗎?”
王勇的一雙吊梢眼微微閃爍了兩下,只見他咳嗽了兩聲,眯着眼放輕了聲音:“路警官,說實話,管斌這人,挺得罪人的。他吧,說好聽點,叫沉迷學術,說難聽點,那就是情商負數,和他合作過的人,還有和他關系親密的人,就沒見誰沒讓他得罪透的。”
“哦?”路铮被他吊起了胃口:“可以具體說說嗎?”
王勇喝了一口水,仿佛心虛似的左右瞅了瞅:“我說的話,會讓別人知道嗎?”
“我們不會向當事人透露的。”
得到了路铮的保證後,王勇放下了一顆心,微微向前伸着脖子說道:“最明顯的,就是管斌和他老婆關系特別不好。正巧,那天上午我去找管教授吃午飯的時候,正好碰到他老婆從辦公樓那裏走出來……哎,這可奇怪了,管斌他老婆和他只差去扯離婚證了,平時可從來沒見過他老婆來過我們學校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的真香份額給了棒槌男·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要做學霸的男人從不認輸·薛一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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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哇潮飲案大家有興趣的可以百度一下,這款飲料宣傳自己添加了合法添加劑γ-氨基丁酸,其實不然裏面放的是γ-羟基丁酸,雖然只差一個字,但是影響天差地別,濫用γ-羟基丁酸會造成暫時性記憶喪失、惡心、嘔吐、頭痛、反射作用喪失,甚至很快失去意識、昏迷及死亡,與酒精并用更會加劇其危險性。
GHB是一種臭名昭著的管制藥類,在多起侵害女性的案件中都有它的身影,所以說大家如果在娛樂場所,不要随便攝入自己不熟悉的飲料食物,尤其是遠離了自己視線一段時間的,放松娛樂雖好,也要注意保護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