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打分

第23章

算起來，林樂軒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進過酒吧了。店是楊奇找的，下午就開始營業，是家清吧，店裏人不算多，兩人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饒是這樣，依舊有人上門搭讪。

“喲這位帥哥很眼生啊，第一次來？”

搭讪的是個男人，目标是林樂軒。沒等他手落到林樂軒肩上，楊奇淡淡瞥了他一眼，“他不是圈子裏的人。”

來人手一僵，嘀咕了兩句沒趣的走了，難得看着順眼，居然不是圈子裏的，啧。

林樂軒覺得氣氛真是森森的詭異。

原本還有想上前搭話的，聽到楊奇的話，或者詢問了方才搭讪的人，也都望而卻步，林樂軒能清楚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少了很多。

“如果讓你感到不舒服不好意思。”楊奇歉意一笑，雙手捧了杯子，“可在這樣的環境裏我會比較放松，也才敢大膽的跟你說接下來的事。”

“這家酒吧……”

“是gay吧。”

我去還真是！

聽到确定答案，林樂軒受了不小刺激，長這麽大他從沒想過有一天還會踏進gay吧，還能安靜坐下來喝酒。雖然之前有猜測——酒吧裏全是男人還能用人少，男人比女人更喜歡泡吧來敷衍解釋，可兩個大男人坐着，上來搭讪的還是男人，就有點不尋常了。

林樂軒擡眼默默環視一遍，不算大的酒吧裏，不多的人，一眼就能看到勾肩搭背親昵舉動的，好吧，進門的時候自己怎麽就自動無視了呢。

林樂軒晃了晃杯子裏橙黃的酒液，完全沒有品嘗的心思。

楊奇喝了幾口，像是壯膽子，深深吐出一口氣：“如你所見，我是個gay。”

林樂軒心說，昨晚就知道了。

“我希望林老師能替我跟阿周保密，我不希望給他帶來麻煩。”

“一定一定。”我這兼職還是周負責人出了力的，說什麽也犯不着得罪他啊。

楊奇松了口氣，“謝謝。”

也許是接着酒勁，楊奇打開了話匣子，“林老師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在知道我秘密後一如既往的直男。”

“或許你是真的毫不在乎，但毫不在乎都比裝着若無其事，其實抗拒惡心我的好。”

看來他壓力挺大的，林樂軒的确是不在乎，和他非親非故連朋友也算不上的人，人家的私事他在乎，在乎的過來麽？而且拿楊奇的事到處嚼舌根也沒好處，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林樂軒還沒興趣做。

林樂軒突然想到了徐子謙，同樣是非親非故非朋友，林樂軒卻很在意他，超出了一般老師對學生的關心。額，怎麽會突然想到他了？雖然知道楊奇看不到自己的尴尬，林樂軒還是掩飾般的喝了口酒，順便在心底摸了個答案，臨時的監護人，徐子謙跟親沾邊。嗯，徐媽臨走前不是都把任務交給自己了嘛。

徐媽的看照可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你沒惡心我真的謝謝。阿周也是個好人，希望你不會對他産生什麽看法。”

“他是我兼職公司的上司，是幫我找工作的人。”欠下的人情林樂軒還是記得很清楚。

如果說楊奇之前的笑容一直是客氣疏離，帶着三分刻意，那麽現在的他笑得十分舒心，放松，并無做作發自內心。

“哈哈，林老師你知道麽，在立海的同事，各個把我當怪物、變态，我好久沒能和立海的老師這麽好好聊天，感覺……還不賴。”

一如當初說自己人緣差的時候那麽輕描淡寫，自己是變态這種話從他口中吐出來，若不是主人公是他自己，林樂軒都要說一句沒心沒肺了。

“立海的老師怎麽知道你是gay的？”難不成和自己一樣撞見現場版的？诶喲喂那可是學校！也太大膽了！

楊奇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我之前和學校的老師交往過。”

還是內部消化，嗯，還好不是學生……打住！想哪裏去了！

楊奇說起過去的事，神色也不見一點波瀾，只是視線沒有找落點，輕飄飄的，一如他的語氣。

“我那時候年少不懂事，一沖動，就直接找他告白了，連對方什麽喜好都沒摸清楚。可意外的是，還挺順利，他居然真的就答應，我倆就這麽順理成章的在一起。當時被幸福沖昏了頭，覺得一切都是那麽理所當然，連在別人眼裏自己會是什麽樣絲毫沒注意到，也自然沒發現我倆一些舉動落在有心人眼裏。”

“好在從沒在人眼前做過特別出格的舉動，大家還會拿我倆調笑，也就當個玩笑話，可後來他提出分手，并且要調走，要調走這事，我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還有了女朋友，準備結婚，在我質問他的時候，他把我罵了一頓，告訴我根本只是玩玩。”楊奇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眼裏閃過一抹凄涼，“我他媽像個傻子一樣！你可以不交往，但憑什麽玩我的真心！可笑的是當初我還抱着一絲希望請求他，換來的結果是，他調任之前親口告訴同事我是個惡心的gay！一傳十十傳百，人盡皆知。”

楊奇頓了頓，“我忘不了，所有同事看我的眼神，比任何狠毒的話語都要讓我難堪，煎熬。所以我……不想阿周也受到這種待遇。”

難怪老師們看到楊奇後眼神瞬間變得怪異，看來也就他這個新人不知道公開的秘密。因為自己親身經歷，所以不願讓愛人嘗到同樣的痛苦，原來這麽鄭重拜托自己保守秘密，最大的目的是守護對方而不是自己麽。

林樂軒一時間找不到從何開始牽出話頭，最後他只得表達一下安慰之情，雖然看起來楊奇用不着。

“你別……太往心裏去。”

楊奇動動身子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沒事，我習慣了。”

林樂軒可以想象當初楊奇該有多麽窘迫難堪，能撐下來，得需要多大的精神力。要知道受不住輿論沖擊的人比比皆是，更何況是如此巨大的世俗壓力。

林樂軒由衷道，“我很佩服你的抗壓力。”

楊奇搖搖頭，“你知道麽，我還沒來得及好好難過傷心，阿周這家夥就闖進我的世界。”

說到阿周，楊奇整個人都柔和起來，眸子裏盈滿了笑意。“我和你說，宣布單身的第二天，阿周就在這間酒吧裏當衆宣布要追我，還非我不幹。我一直把他當基友還很積極的替他物色人，沒想到他找把主意打我身上了。”

當衆告白啊……林樂軒想起大學時代印象最深的某個告白場景。“那場面肯定……很感人。”

“噗。”楊奇笑着擺擺手，“現在想想是挺感人的，可當初我一下子被搞懵了，甚至踹了他一腳，飛也似的逃開了。簡直……哈哈！”

林樂軒能想象出負責人當時的表情，肯定特無奈。

楊奇笑夠了，把酒杯裏最後一點酒喝盡，感嘆道，“唉，還好遇到阿周，不然我這輩子愛情要怎麽辦喲。林老師這麽優秀，肯定理解不了這種苦。”

“你現在不是有個不錯的戀人嘛，而且我的感情路也不見得是一帆風順啊。”說到後一句話，林樂軒抓着杯子的手緊了緊。

也許是受了楊奇感染，怎麽今兒自己也最快了，好在楊奇并沒在意。

“也對，大家都有難處。”楊奇神色出現了片刻的空茫，“出了這個酒吧，我們又得收起心思做人。我雖然習慣了學校老師的眼光，可有誰喜歡被別人如此看待？”

“異性也好同性也好都是戀愛。愛情不就為了找一個人跟自己過一輩子麽，只要那人能和自己走下去，是男是女就那麽重要？別人說的再多終究不是當事人，感情只有自己能體會，不随大衆的我們也許另類，可為什麽要說惡心，當怪物呢？我們也只不過是普通人而已……”

…………

林樂軒張張嘴，這回真的詞窮了。他不歧視同性戀，是因為根本沒關注也不甚在乎，有人提起聽一下，沒人提起根本不拿它當事，像楊奇說的話，他從來沒考慮過，也沒想過。如果有人問他你對gay什麽看法，林樂軒肯定回答是沒看法，問理由，他自己也答不出來，沒理由。

而他直白漠視的态度卻讓楊奇覺得很舒服，比起另眼相待表裏不一，他更喜歡這種耿直的表達方式。

楊奇回過神來，“抱歉，一不注意就說多了。”

“沒關系，當個聽衆我還是沒問題的。”

楊奇抿嘴笑笑，朝林樂軒伸出一只手，“林老師，我楊奇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你放心，在學校我不會和你走得太近給你帶來麻煩，只是覺得偶爾能這樣交心談天也不錯，你看……”

自從性向被曝光之後，楊奇從前那些朋友，一個二個避之如洪水猛獸，關系越鐵的越急着和他撇清關系，深怕別人說他們心理也不對，只有求他辦事的時候，才會有人厚着臉皮打起“朋友”的旗號主動聯系。楊奇也不是個下作的人，你要撇清關系那就請便，說白了什麽挂在嘴邊的鐵哥們兒也就這樣，楊奇不止一次羨慕阿周的好兄弟，同樣是直男，人家哥倆關系就好的不行。

說自己天真也罷矯情也好，楊奇心底，還是渴望着真誠的朋友，同為gay的朋友不說，大家相處間多少帶着惺惺相惜的意味。他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直男朋友，楊奇努力維持莫不在乎的态度，可在他心底，還是希望能被作為普通人認同。

林樂軒嘆口氣，楊奇這人真心不錯，只可惜活在世上難免有不如意，他也只是俗世中一個普通人而已，就為了他是gay而差別待遇，實在太寒心。

林樂軒伸出手和他相握，勾勾嘴角，“樂意之極。”

門口的風鈴一響，又有客人進門，來人不管怎麽看都是個學生年紀的，絕不是跟楊奇一般長得嫩。

“來杯幹味馬天尼！”

調酒師取酒，卻不是調制幹味馬天尼用的高度數金酒和苦艾酒，搗碎了翠綠的薄荷葉，取來白朗姆、檸檬混合後加蘇打水，将酒液倒入玻璃杯中，加上冰塊，推到來人面前。

“Mojito。”

來人撇撇嘴，漫不經心抿一口，“小叔，想喝杯烈的就這麽難呢？”

“得了秦州，我可不想被你媽剝掉層皮。不說了少往我這裏跑麽？”

“我爸上次出差回家帶的特産，特地給你送來的。”秦州把一包東西遞給他，“好心當成驢肝肺！”

“臭小子。”調酒師還能不知道他那點小九九，絕對是自發接了任務，就是想找個理由往自己這裏蹭。

“你就算真寂寞慌了也別亂來，高中生就給我好好讀書去，少瞎混。”調酒師頓了頓，“我要是真看到靠譜的，給你留意下。”

秦州聳聳肩，不置可否，拿起杯子慢悠悠啜了一口，雖然不是自己點的酒，但味道不錯，酒味不大。漫不經心的在店裏掃了圈，視線落在一個角落。

“咦？楊奇身邊換人啦？”

“別瞎說。”調酒師順着他視線瞥了一眼，收回來。“那人是他朋友吧，有人去搭讪，被告知不是圈裏的。”

“朋友啊……”秦州眯起眼，“直男來gay吧，看來關系不錯嘛。”

調酒師随口調侃，“你羨慕啊？”

“嗯，想起了何旭尚東明。”

調酒師手一頓，暗自啐了自己一口，怎麽又揭了這小祖宗傷疤了。伸手一拍他腦袋，“多久的事了想什麽呢？”

秦州揉揉頭發笑得沒心沒肺，“你才是想什麽呢！也沒過多久啊，想想怎麽了？”

調酒師斜了他一眼，“還沒放下？你說你這事多不值當，戀情沒成，還丢了朋友。何旭這小子做哥們真不錯，多可惜，你們還有可能和好麽？”

“不知道。”秦州摸摸冰冷的杯子，舔舔唇，唇上沾着清涼略澀的酒液味道。

“或許你們可以談談。”

“再說吧。”秦州道，“其實我後悔了。”

“诶喲~你會後悔？”

秦州看了一眼調酒師欠抽的擠眉弄眼，“媽的，不是後悔喜歡上，是後悔處理方式沖動了！”

調酒師把杯子擦得透亮，“我倒希望你後悔戀情，這樣好解脫出來。”

秦州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我是那種放不下的人？你們整天就瞎操心！得了，東西送到我走了，記得幫我留意人啊。”

“你玩真的？”

“廢話！”

“可我開玩笑的。”

“……去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知識：幹味馬天尼是比較烈的酒，而Mojito雞尾酒口味比較清新，夏天點的人會比較多，想要大衆化口感的話，還可以嘗試加入各種水果的變種。

PS：大家的猜功果然都很厲害！不過麽楊奇可不是徐童鞋的情敵，要掰彎林老師，需要內因外力一起作用，楊奇算是一個助力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