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打分

第7章

自從有了溫睿睿帶頭，不得不說效果是立竿見影，課堂紀律猛然上漲了不止一個檔次，再也不是整場整場的菜市場模式，至少現在看來，是個能讓人看書聽講的地方。

老師講課的聲音終于是不會被壓下去了，對于這點改變，科任老師都表示很震驚。要知道七班可是個大大的釘子戶，誰都拿它沒轍，軟的硬的都拿不下，兩學期沒一點改變，差到耐心很好的老師都放棄，現在，這些皮上天的學生，居然肯老實不說話。

在老師們中間，真是不小的新聞。

衆人紛紛來向林樂軒取經，林樂軒很謙虛道這是學生努力的功勞。

這還真是林樂軒運氣好。

林樂軒不是第一個發現上課吵鬧的帶頭人，從溫睿睿下手也沒錯，可惜其他老師下手的方式不對。溫睿睿是塊鋼板，你想思想教育三言兩句就讓她安分，絕無可能。好話說盡她嫌你啰嗦嫌你煩，威脅吧比如請家長，她完全不怕。林樂軒能從溫睿睿這裏找到突破，當真是因為手紅了趕上幫忙，讓溫睿睿欠了人情。

運氣，機遇，這種事，時常也是看自己的，比如林樂軒要是早在瞅到徐子謙和溫睿睿挽手的時候就沖上去指責，或者漠不關心裝作沒看見，也就沒機會了。

循序漸進是好事，不過都已經高二，想要挽救下七班時間可不等人，看着紀律有好轉，林樂軒趁熱打鐵，在班會上提出了新的要求。

“課堂上玩手機之類的，如果發現了就沒收，我已經這麽給其他老師打過招呼了。想要回手機的都來找我，你們上課就把手機啊PSP都收起來，能做到麽？”

雖然是班規，林樂軒措辭都還不是“懂了麽”“必須做”，對他們還是先溫水煮青蛙的來吧。

“哦——”

底下沒有反駁或者不和諧的聲音，如此乖順，林樂軒愣了兩秒。

什麽情況，準備好的臺詞用不上了？這轉型也太快了吧，不光是表象克制着自己必須老實，連本質都改變了！？

林樂軒摸着下巴暗暗打量學生們的表情，各不一樣，雖然有很多悻悻然，但還真沒一個人表現得氣悶的。

太陽沒打西邊出來啊真是奇了怪了，嘛，但是結果是好的，這麽順利真是讓人忐忑……

不會有人告訴他真相是，坐在溫睿睿前邊的男生，上課手機響起，DJ的鈴聲音調超高，溫睿睿一腳上去，差點把他帶着凳子踹翻。而徐子謙課後很适宜的補了一句，“以後最好上課別玩手機。”

徐子謙這麽個班級偶像的話，可比老師的管用。

林樂軒看着學生一個二個蔫癟癟的，出聲安慰道，“咳咳，來我們說點開心的。春季運動會就要到了……”

“嗷嗷！對了，運動會要來了！”

“嘿又到我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全班秒沸騰。林樂軒：“不過運動會結束馬上就是第一次月考，你們……”

“運動會第一必須是我們班，妥妥的！”

“我要好好出出風頭！”

林樂軒：“……”

我剛說的月考的事有人聽見了麽喂……

不過……林樂軒還第一次見他們如此興奮，臉上洋溢的笑容并不是平日裏搗蛋裝的假笑也不是打腫臉充胖子笑的欲蓋拟彰，而真的是這個年紀該有的，青春的味道。

算了，先讓他們興奮着吧。

“要報名的去班長那裏。如果你們平時上課表現好，晚自習的時間可以抽一些讓你們去訓練，否則——就乖乖坐在教室裏。”

運動會前夕，許多班級都會抽些時間放學生去練習，反正身在曹營心在漢也學不出個什麽。連其他班的人都可以出去練習自己卻只能幹坐在教室裏，對于心癢難耐的是何等折磨。

溫睿睿彎嘴一笑，“放心吧老師，我們肯定都老實上課。”

這話聽得某些人脖子一涼，大家面面相觑，溫睿睿最近真沒吃錯什麽藥？

但的确都挺老實的。一個小的環境，若是出現改變，氛圍變化起來是十分快的，氣氛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卻很能帶動和影響個體。教室這種大環境，之所以強調學習氛圍的重要呢，不無道理，像七班的氛圍改變後，不少平時學不進去的學生終于得了清靜。

不是他們不想學，而是随大流的情況下，吵得沒法學自然也學不進去。心想反正沒法學不如算了，也跟着鬧，惡性循環導致的結果便是那個亂糟糟的七班。

同樣是學生，七班其實并沒有多少人看來那麽糟糕。在成為七班的學生之前，他們是一至六班的人，撇開是否聽講和成績不說，大部分人都不會公開在課堂上搗蛋。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學生造就了七班的氛圍，氛圍造就了如今的七班。他們只是因為少了一個正确的引導。

或者說，少了一個肯認同他們的人。

放棄什麽的說得太早。

介于大家課堂表現不錯，林樂軒依言空了晚自習出來讓他們去練習。一堆人歡呼雀躍着跑出去，教室裏只留下零星幾個人，不超過個位數。林樂軒知道有人打着練習的旗號渾水摸去，壓根沒報名參賽，唉，還是肯留下看書的這幾個乖……徐子謙除外。

這貨已經光明正大趴着睡覺了。

最認真的就是夏染青，端坐着老老實實看書，标準好學生乖乖女模樣，林樂軒覺得他的語文課代表什麽都好，除了過度內向這個毛病。太內向在人際方面怎麽吃得開，同樣是女生，溫睿睿就活潑，額，活潑得過分。

課間或放學偶爾瞅見她們，溫睿睿身邊總是有人陪她說笑，而夏染青經常是一個人，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如果說溫睿睿是火，夏染青就是水，還是灘死水。

林樂軒守完自己的晚自習就回辦公室待着。學校放學老師離開辦公室，班主任一般都是走得最晚的，而今晚林樂軒是最後一個，他索性也不急，慢悠悠收拾好東西鎖好門，反正現在回去不過十分鐘的腳程，不和之前一樣趕。

學生放學就是一波潮流，一波熱鬧過去後就十分冷清，尤其是夜晚的學校，空空蕩蕩。林樂軒一路走出也沒看到幾個學生，倒是在校門口看到熟人。

“徐子謙？”

他一個人站在路燈下，昏暗的燈光把影子拉的老長，面無表情的盯着校門，臉在光下活像鋪了一層粉，襯得五官輪廓更加明顯。

這就是資本，林樂軒感受了下涼風嗖嗖，要是換個人站着，氣氛肯定又是另一回事，徐子謙就是有把陰冷背景站成風景線的人。

殊不知他自己在徐子謙眼裏是一樣的。

感受到徐子謙的視線落在身上，林樂軒走過去，“怎麽還在？”

“等你一起回。”

林樂軒點點頭，兩人一起并肩走着。“下次不用等我，你自己回去就好。”

“耽擱不了幾分鐘。”

其實白天也想一起的，不過白天大家回家的速度不如晚上快人也多，而且他還要去買飯。

單買白米飯，菜由林樂軒做，這就是工作日午餐的吃法。

小區外一家小餐館，林樂軒到來之前徐子謙是把它當食堂的，餐館的老板都跟徐子謙混熟了。林樂軒心想老是吃飯館沒營養啊，可是上班日時間緊，等飯做好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所以徐子謙負責買白飯，林樂軒負責速度炒菜。

林樂軒琢磨着周末多炖點東西，把營養跟上，他全然忽略了徐子謙是怎麽吃出現在的個子了。

“去買點東西當夜宵？”

林樂軒指了指路邊小攤，正在長個兒的青少年飯量總是比較大，徐子謙同意，走過去要了兩個雞蛋煎餅。

林樂軒拿着煎餅咬兩口，餅子攤得很勻，料也抹得足，吃美食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他随口問道，“你報了什麽項目？”

當然指運動會，林樂軒不信他沒報，畢竟受着全班矚目和期待。

“長跑，跳高。”

林樂軒嘿嘿一笑，“兩項？我以為你十項全能。”

徐子謙很認真回答，“搶了他們的風頭會被仇視。”

……你怕被仇視？當然林樂軒也就在心裏想想。

回家後各自洗漱了回房，林樂軒工作快處理完，出來倒水，發現徐子謙房間還亮着燈光。林樂軒看了看時間，十一二十。

林樂軒看着縫裏瀉出的燈光，躊躇半秒，擡手敲門。

“徐子謙，早點睡吧。”

他本來提醒一聲就要走，沒想到房裏傳來動靜，門打開，林樂軒看到徐子謙一只手上還握着筆。

林樂軒很意外，“你在學習？”

“不然老師以為我在幹嘛？”徐子謙反問。

打游戲，看小說，總之多種娛樂可能性他都想過，唯獨沒想到他會學習，林樂軒摸摸鼻子，“只是有點意外。”

徐子謙挑挑眉，“老師真以為不看書就能考第一？”

自然是不能的。再天才的兒童，會心算之前至少得有人告訴他一加一等于幾，徐子謙例外多了，林樂軒漸漸忽略了這個事實，真把他歸類到不學就能輕松拿好成績的一類，也忘了這一類人原本就不存在，只是被添油加醋吹噓出的而已。

林樂軒尴尬，“你上課可以多認真點，晚上就能早睡。”

徐子謙靠在門框上，淡淡道，“我沒有不認真。”

“啊？”

“只是看上去不認真而已。”徐子謙用筆輕敲腦袋，“都聽着，記在這裏了。”

林樂軒覺得有必要刷新對徐子謙的認知。

“不過後來很多老師罷課，這讓我和苦惱，我每晚的學習時間不得不延長到十二點半，才能穩定成績。”

……穩定年級第一的成績麽，學霸！

“現在變到十一點半，效果好，沒準會縮到更短。”因為老師們都回來了，不管心境如何，他們都在上課教書。

徐子謙頓了頓，離開門框站直了身子，正色道，“老師，謝謝。”

林樂軒一怔，雖然徐子謙本來表情就不多語氣一向也沒多大起伏，但他此刻卻感到了徐子謙話裏的鄭重，聯系到徐子謙方才的話不難聯想道謝的原因。林樂軒擡眼對上徐子謙的眼睛，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很平靜，背着光，林樂軒被那深沉的顏色看得舒心又莫名。

莫名覺得不止為此道謝。

也為了生活上的照顧？說到這個，該說謝謝的是他。

撇開雜七雜八的亂想不說，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林樂軒此時因為這句道謝而非常激動。

表面不動聲色，他內心也是洶湧澎湃。沒辦法，不管試多少次，聽到別人對自己工作的肯定，尤其是學生對自己的認同，他就激動得不行。

容易沾沾自喜被一兩句話就挑起內心洶湧是毛病，不過他不準備改，那一瞬的快樂就是他的意義。

林樂軒幹咳兩聲壓下快要藏不住的情緒，“沒準過十一點半了，那你早點睡，我不打擾你了。”

“老師也早點休息。”

林樂軒故作老成點點頭，飛速回到自己房間，關門後，他立馬蹦了兩蹦，臉上笑意止不住，若是只有他一個人在，早就大笑出聲。考慮到隔壁住着自己的學生，還是剛誇過自己的學生，林樂軒默念，吓到人不好，不好。

由于沒法笑出聲，興奮的心情就只好通過快咧到耳根笑彎的嘴角和肢體語言表示，林老師很幼稚的，抱着枕頭在床上滾了兩圈。

兩圈滾完，他坐起身拉了拉起皺的床單，臉上已經沒有誇張的笑容，笑意收到眉腳，又是一個成熟的社會人，但誰都能看出這個成熟的家夥此刻心情很好。

——雖然沒人在旁欣賞。

一夜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咩~羊年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