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想開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1）
一個學期就這樣不知不覺過去了。他們回到家之後，除了常去看看沈亦然和偶爾出去街上走走，基本都是宅在家裏。
林可安這天照常去看沈亦然，到門外的時候發現沈父沈母也在。原本想開門的手停在那裏，不知道進去還是不進去好。或者之前她和他們來這裏的時間都剛好錯過了的緣故，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沈父沈母來。
裏面響起了沈母仿似怕吵到沈亦然般細細的哽咽聲音：“然然，都是爸爸媽媽做得不夠好，媽媽知道錯了，你醒醒好不好。只要你能醒過來，我願折壽。”
沈母看着沈亦然安靜的睡容，心疼至死。她這一生唯唯諾諾，沒什麽主見，聽丈夫拿主意聽了半輩子，現在想想，做得最錯的事莫過于在培育這個兒子上完全聽信了丈夫，忍不住輕聲埋怨起旁邊的沈父：“都是你，每次我想對他關懷一點，你都要阻止，還說什麽自有分寸，現在都成這樣了，你有什麽分寸你對亦康也不會這樣，我真不明白你一個做父親的到底在跟這個兒子執拗什麽。”
沈父低頭望着床上緊合雙眼靜靜躺着的那個人，緊抿着嘴，沒有說話。袖中的右手卻是不自覺的握緊成拳，腦中思緒波瀾起伏。
雖然這對兒子是雙生子，但除了容貌相似之外，他們的性格一點也不像。亦康像母親，天生怯弱，性情溫和，而亦然卻像極了他，鋒芒畢露，桀骜不馴，他一直都很想馴服這個兒子。故意給亦康很多東西，也故意不問他的喜好，所有亦康有的東西，也給他一份，某些時候甚至有差別地對亦康比對他更好點，看看他的反應，一直以來他沒有說不喜歡也沒有說喜歡，不争不吵，只是默然地接受着。
想要就說出來啊，難受就說出來啊，也許說出來結果就不一樣了，為什麽要忍着他總不相信自己馴服不了他，于是變本加厲對亦康格外地好一點，他一直在等他主動開口問自己要，吃穿用度任何一樣東西，或許只要他稍稍向他要求一下，他也會把他捧上了天去。他知道自己或許只是想聽到他向他撒嬌，他看得出他心裏明明很想要，但卻從不要求，從不表達，總是只差一步，他真恨不得生生折斷他那份倔強和驕傲。
他想起了那次換房風波，那天晚上吃完飯，大家坐在客廳裏，他對他說：“亦然，你哥哥身體不好，經常感冒，他的房間不夠通風，你的房間比較通風，對哥哥的身體有好處，你跟哥哥換一下房間吧。”
他聽後，先是一陣沉默，烏黑發亮的瞳眸內有東西一閃而過，快得令他來不及看清楚就消失了，然後他看到他輕輕彎起嘴角說：“好啊。不知道爸爸是要我今晚搬出來，還是明天搬”
總是朝着他期望的反方向而行，這麽些年來，他就這樣暗地裏與這個兒子僵持着，他在等他主動要求，而他在等他們主動給予。不知不覺已經太過沉迷于這場對弈，到現在才算醒過來。好吧，他承認自己輸了。亦然的輕生令他猛然清醒地發現，這個兒子真的是無法馴服的，就算他想通過自己所有的努力去争取，就算他自己想要到去死也不會輕易開口要求的。
望着亦然此刻恬靜到毫無生氣的面容，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為自己的行為深深地覺得後悔與愧疚，他多麽像自己，完美地繼承了自己的血統、基因以及性格，他真的不該這樣與這個兒子較勁了，想當初任自己如何桀骜不馴，自己的父親也沒有這樣對待過自己，他真的是做得太過了，如果有機會重來，他願意傾盡所有去補償他。
他所不知道的是亦然從來沒有與他頑抗什麽，一直不開口表達只是簡單地因為在他心裏一直堅定地認為開口要來的永遠沒有主動給予的來得真心實意，來得更有意義，來得更容易讓人接受。
“對不起。”
經歷長久的沉默後，林可安在門外聽到沈父聲音暗啞的這句致歉，她忍不住背靠牆壁，淚流滿面。心裏的酸澀如沸點的水劇烈地翻滾着，這是用死亡為代價換回來的一份反省，可這份愧歉終是來得太遲太遲，這三個字讓她覺得多麽委屈多麽難過。
日子依然無聲無息地流走，沈亦然仍然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除夕夜，團圓飯過後林可安借口出去看煙花，林父林母自然也知道她是要去哪裏，卻也沒有阻止。在這個萬民同慶的日子，林可安抛卻所有的熱鬧繁華，跑去陪伴着沈亦然，握緊他的手，輕聲跟他說着話：“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一起去爬山，後來我扭到腳，你背着我走了兩個小時走回家嗎那個時候還不懂愛啊，只知道沈哥哥對我真好，我要一直跟沈哥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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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有一次你騎自行車載我去玩，路上我們看見一對老年夫婦相互攙扶着向前走，你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要用有生之年陪我地老天荒啊。那一天我們去了哪些地方，玩了哪些好玩的東西，我都忘記了，我只記得這句話。”
“你還記得每年新年倒數的時候，我和你都在我們家的樓頂上看煙花嗎又一個新年來了，你怎麽還不醒來陪我去看煙花呢小時候我都叫你沈哥哥，後來再長大一點就改叫你亦然，很長一段時間裏，你總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還是沈哥哥受用啊。那我叫你沈哥哥，你醒來好嗎”
“對了，忘記告訴你，我上次和以迎去逛街看中了一對銀戒指，所以就買了下來，我還特意刻上了我們的名字，給你看看吧。”林可安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大一小兩只戒指靜靜躺在她手心上，溫暖美好，銀光閃亮。她把刻着她名字那只戒指輕輕戴入他的無名指，然後把刻着他名字那只戒指戴入自己的無名指，兩只手放在一起比了比：“我們是天生的一對，以前是，以後也是，生是，死也是。”
林可安把他白皙修長的手抵上她的額頭，低低請求道：“沈哥哥，我好累，你醒醒吧。”
零點的時候，整個城市都像沸騰了，煙花聲此起彼伏，把天空照得通亮通亮。
夏以迎和蘇輕晨十指緊扣，站在華錦廣場的人群裏，仰望着滿天的煙花開落。夏以迎輕輕轉移視線，望向蘇輕晨俊美的側臉，煙花的亮光在他的臉上明滅閃映，似真似幻。記得她曾幻想過與他一起站在這裏仰望煙花會是怎樣的感覺，沒想到有天竟會成真，而他此刻這麽安靜地站在她身邊，他是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