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聽說了嗎?舒逸被他爸送出國了。”
屏城的纨绔子弟圈一向團結友好,隔三岔五聚在一起,跟家裏打着交流學習經驗的名號——實則多約幾個妹子,豐富其他方面的經驗。
舒逸是圈子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年紀小又聰明,再加上軟糯的性子,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就是“團寵”。
團寵出國了。
居然一聲招呼都沒打,好家夥。
韓秋時左耳聽着手機裏的女聲第八百遍說:“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右耳聽廖光熙故意壓低嗓音說舒逸出國了。
他臉色從擔憂急轉直下,直到低氣壓感染到了卡座的所有人。
旁邊任勝對廖光熙擠眉弄眼地暗示,後者卻完全沒看見,和緊鄰着的一個也沒腦子的自顧自地聊:“可不是麽,這次舒逸真把簍子捅大了,聽說他爹氣得恨不能立刻改遺囑,把財産都留給舒揚。
“留給他幹嘛呀,他不是都早就離開舒家了嗎?聽說名字都改了。”
“切,誰能放着錢不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說舒揚看着也不像個傻子啊,指不定這事兒就他策劃的。”
“你說誰?”韓秋時突然開口,目光直直盯着廖光熙,黑青的臉色配上并不友善的眼神,活像是要吃人。
饒是廖光熙腦子缺根筋,都在這一瞬間察覺到——韓哥不高興。
但他轉念一想,平時韓秋時對舒逸最好,小崽子一聲不吭跑了,看樣子也沒跟韓秋時打招呼。
難怪呢。
“嗐,舒揚呗。不過這是外面瞎猜的,我也不清楚舒揚到底參與了沒有。”這麽一說倒像是在給自己剛才說的話開脫,廖少爺怎麽能是這種自打耳光的性子,轉頭添上一句,“不過我倒真覺得是舒揚的手筆。”
這個道理不難懂,在場的人彼此知根知底,舒家二十年前那些恩恩怨怨他們都口耳相傳着了解過。
Advertisement
回憶太冗長,在場的人腦子都被酒精泡了一個小時了,誰有功夫這會兒細細揣摩舒家那點事去?廖光熙提出來也就是為了聊個八卦熱熱場。
韓秋時沒再說話,帶着一身低氣壓坐在了最角落。其餘的人聚在一起玩骰子,廖光熙沒忍住好奇心低聲問了句:“舒揚到底改了個啥名兒?自從他離開舒家老宅,我還真再沒關注過這個人。”
任勝給他塞了杯酒讓他趕緊閉上嘴,但堵不住大家都遵從着好奇心開始思考舒揚現在的名字——
場面安靜了數十秒,而後有人一拍大腿,大喊了一聲:“對!林見!”
韓秋時的目光從黑屏的手機上轉移到喊話的人身上,後者剛一感受到這道目光就被周圍的人拉着低下了頭,貓起來了。
韓秋時在心裏再三揣摩這個名字——林見。
有些日子沒聽到這兩個字了。
翌日中午。
舒逸出國是他本人的主意,跟父親舒德元的解釋是:事兒太大,爛攤子搞不定,自罰去國外進修,期間不再插手公司事務。
到底親父子,舒德元被這個“自罰行為”哄得很滿意。
“是嗎?那小逸可真是長大了。”林見說。
此刻他正和舒德元坐在公司的董事長辦公室內,兩人坐姿如出一轍。
林見在聽自己的父親誇私生子呢,而且不得不附和着誇兩句。
他看向落地窗外遠處的天空,想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說這種違心話,祈禱老天降罪的時候能輕些。
“是啊,你也該向你弟弟學習,雖然他年紀比你小,但比你懂事,也比你知道怎麽為人處世!你媽媽走了之後,我一直覺得很愧疚,對你疏于管理,看看你現在——一天沒個正形,正經工作都沒有!二十多歲的人了,實在不行你也出國進修去吧!”舒德元三言兩語把自己說生氣了,茶杯摔得震天響。
林見姿勢都沒變一下,表示贊同地點頭:“說得是,我回家好好反思。”
這話說了兩三年了,反思幾年的結果是——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我就是不改。
舒德元氣得翻白眼,趕緊接着自己的話茬把話繼續說下去:“現在公司缺個部門經理,我看你也閑着,不如把那個職給我頂上。”
林見頗不認同的搖頭,把椅子往後挪了一下,伸了伸腿站起身:“那不行,我沒工作經驗。”
舒德元:“你一直不工作!哪來的經驗!”
林見轉身出門:“急什麽。”
舒德元在他踏出門的那一刻喊道:“小兔崽子!別以為我不知道,公司上上下下有多少是你的人。你弟弟這次出事,你出了幾分力?”
林見的背影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他輕嗤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說:“您再多了解了解,說不定連他出國的機票都是我兩個月前就買好的。”
林見輕車熟路地下樓,開車,回家。
電梯門打開,林見一擡眼就看到自己家門口站着一個不速之客。
來人穿着深灰色風衣,姿勢慵懶地靠着牆,修長的雙腿随意交疊。
喲,穿的還是時下流行的某款運動鞋。
他戴着頂黑色棒球帽,還不知為何地戴了口罩,全臉只露出那雙風流的桃花眼。他的目光在電梯響起“叮”的那一刻變得銳利,直沖着半個身子剛出電梯的林見刺去。
即便他捂得再嚴,林見還是能一眼就将他認出來,也知道他今天來這一趟是為了什麽。
偏偏韓秋時還裝模作樣地先收起了攻擊性,語氣平平地跟林見打招呼:“好巧。”
林見走過去,低頭輸密碼。
他低垂着眼眸不去看韓秋時,聲音強打幾分笑意:“不巧,這是我家門口。”
門開了。
林見這才轉頭看韓秋時,仔細想了想,他問:“要進嗎?”
韓秋時沒說話,用行動回答了他——一手握住林見推門的手的手腕,發狠地扯了一下,迫使林見松開了手,手心和門把的摩擦讓林見吃痛的“嘶”了一聲。
韓秋時充耳不聞,将口罩摘下,又将林見往身後扯了一把,自己推開門,主人似的走在前面。
關上門後。韓秋時輕輕呼了一口氣,旋即将還沒來得及換鞋的林見帶到沙發邊,用力一甩——
林見半個身子摔在沙發上,腳踩不穩扭了一下,清脆的一聲立刻充斥在略顯空蕩的房間內。
“啊——”林見忍不住痛呼,他紅着眼睛仰頭看向韓秋時:“你有病?”
韓秋時不答:“小逸出國了。”
又是他。
林見在舒德元那裏就憋了一肚子火,剛回家想着埋頭睡一覺又來了個瘋子。
兩個年齡差三十歲的男人一前一後逮着他問舒逸。
偏偏這兩個人,一個是長輩,罵不得;一個是韓秋時,舍不得。
“是,他出國了,跟我有什麽關系?”林見重重阖上眼——不能看韓秋時,這樣他才能把控住自己的情緒,才能把這些破事解釋清楚。
“跟你沒關系?”韓秋時聞言,毫不避諱地冷笑了一聲,“還能跟誰有關系?信誓旦旦跟我說,總有一天會拿回屬于自己東西的人是不是你?”
他居然敢提過去。
林見緊緊咬着牙,腳踝處的疼痛擴散到全身,心尖兒也被餘波震得顫抖,他大聲沖韓秋時喊:“是!是我說的!那又如何?現在是他自己急功近利,玩太大栽進去了,非得怪到我頭上?我讓他投的項目,我讓他砸的錢?我要真有這麽神通廣大,現在你會到我這兒來發瘋?韓少爺,你可真能給我戴、高、帽啊。”
“你明知道這個項目不能投,你為什麽不告訴他?”韓秋時病急亂投醫,無所不用其極地将罪責推給林見。
林見氣笑了:“好問題。”
韓秋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問得有多愚蠢,他剛想換一套說辭,就聽林見說——
“舒逸要是肯聽我的話,早就把你讓給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林見=舒揚
改名的原因後續會細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