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關切
岱歷亭走後，明麓上樓，抱着奶茶去了書房找小叔。
在看電腦的明骁瞥了她一眼，笑笑又繼續工作。
明麓趴在他對面的辦公桌上，一邊喝奶茶一邊跟他說：“我剛剛出去拿外賣，看到歷亭叔叔了。他居然和你一個小區，小叔。”
“嗯。”他點點頭，“幾個朋友都住市區，距離不遠。”
明麓咽下口中的珍珠，說：“歷亭叔叔說他要出差一個多月呢。”
“嗯。”
明麓擡眸看他：“你知道哇小叔？”
明骁眼睛盯着電腦，淡然地點點下巴：“我自然是知道。岱歷亭每次出差都不短，這次算短的了，一般兩個月打底。”
明麓驚訝：“那為什麽他要出差出那麽久哇？”
“其實也不算出差，”明骁瞥了眼對面的小孩兒，“他海外有公司，一直是需要來來往往的。”
明麓恍然：“這樣哦，那更忙了。”
“嗯，他是敬業人士，你小叔只喜歡吃喝玩樂。”
“……”
明麓閉嘴，畢竟他還要帶她出去玩呢，還是不要惹惱上帝的好。
明骁差不多忙完了，就帶她出門去了。
一整個周末，明麓都和小叔待在一起，周一才回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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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張周末試卷交上去，沒想到全班只有她一個人答對了試卷中的兩道大題。
數學老師在課堂上誇人，并且問她是不是聰明地查閱了資料的時候，明麓心裏飄過一道小聲音，說我是問我……叔叔的。
但是她不喜歡在課堂上講話，特別是和老師互動，所以最後也沒說什麽，只順着老師的意思，點點頭。
老師開始在講臺上跟大家講那兩道題，明麓望向了窗外……
學校的樹梢最近都無時不刻挂着細碎的陽光，三月的天氣每天都在肉眼可見地變暖。
第二學期的日子過起來也很快，好像時間都在眨眼睛流逝。
第一次月考後，大家課間沒事，都開始喜歡聚堆紮在一起談論考哪裏的學校了。
四月底，要第二次月考了。
那天明麓課間在做題，做着做着，棠悅來找她。
兩人不同班，以前讀初中時在一起，但是高中沒分到一個班，所以棠悅就經常下課來玩。
坐到她前桌的空位置後，棠悅往後趴在桌上看明麓：“晚上我們出去逛街吧。”
明麓：“要上晚自習啊。”
“放學後，我們就出去一會兒，”她扒着明麓的手晃悠，“好久沒出去了，我想出去浪想瘋了。”
明麓看到她手腕裏露出來的一條手鏈，說：“新的？”
棠悅馬上擡起手：“對對對，新的，我媽前幾日送的。”
明麓微頓，腦海中飄過了一個許久沒見的身影，她媽媽結婚兩年了，兩年沒見過她了。
棠悅晃着手鏈問她：“好看嗎你覺得？”
明麓回神，馬上笑笑點頭：“很漂亮。”
棠悅沒注意到她微變的神色，說完還想起來問：“對了，你媽有沒有和你見面聯系啊？”
明麓阖下眸做題，淡淡說：“有，有空就聯系。”
“嗯，那就好~”
明麓定定看着作業，一時間不記得題要怎麽算了。
她不想在外面說自己和媽媽沒聯系的事情，說她從來沒聯系過自己的事情，好像說來也無濟于事，除了換來一句“你媽怎麽這樣”的指責之外，沒有什麽作用。
而她其實，也有點想媽媽的，所以不想說她什麽。
棠悅看她出神地盯着題目，問：“我們晚上能不能出去的呀麓麓？”
明麓再次回神，而後想着，要不要給季清打個電話什麽的，打的話，在外面比較方便。
所以她緩緩點頭。
晚上下了晚自習回家，明麓拿了個手機就又出門了。
一路上都在尋思着怎麽找季清，自從她結婚後，兩人都沒有聯系過。
那會兒她才十四歲，爸爸才去世幾個月，雖然他們早在前一年就已經離婚了，但是……驀然間父親去世，她就只剩下媽媽一個家人了，她還在短時間內結婚，她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和季清吵過架。
但是季女士很冷漠，從頭到尾都說，婚姻是她自己的，她父親還在她結婚，不在也和她沒關系，她照樣會結婚。
明麓說，可是我剛剛沒了他，你不能等等我嗎？你也要馬上不要我？那我怎麽辦。
季女士說有爺爺奶奶，她不會沒人照顧的。
理智，冷靜，如同機器一般安排得有條有理，直接忽視掉了她崩潰的心理，最後也如計劃般地在她上學的某一天，悄悄離開了那個家，留下她一個人。
那晚她回去後，家裏空蕩蕩的，燈沒有開，烏漆嘛黑，只有穿堂而過的風。
那之後她微信拉黑過對方一段時間，爺爺奶奶接她去綠汀住。
但是後來想她，又放出來了，不過也沒收到過什麽消息。
第一年偶爾奶奶會說，她媽媽打電話到家裏了，問問她的情況，但是兩次後，到了去年，就似乎一整年都沒有了。
明麓其實蠻想她的，又恨又想她。
和棠悅在市區閑散地逛了一圈後，棠悅去買奶茶了。
店裏人非常多，要排隊，明麓就沒跟着進去，想順便在外面打個電話。
店門口熙熙攘攘的，她把手插在衛衣的兜裏，閑閑地穿過路口。
這邊是市區最繁華的地方，高樓林立，晚上十來點也人潮如織。
明麓走到一排大樓樓下的廣場找了個椅子坐下。
已經初夏了，雖然晚上還是有些風，但是已經不冷了，此刻一縷縷地撩過廣場，空氣很清新。
一擡頭，高聳入雲的大廈亮着燈赫赫立在夜色中，看不清樓上的字體，太高了，但是明麓莫名想起了上次去岱歷亭公司的時候。
那個公司不在這邊，在前面一段，剛剛也有路過。
距離那次周末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他不知道回來了沒有呢，應該回了吧，他說一個多月的。
明麓也沒去多想，低頭把手機拿了出來。
猶豫了猶豫，最後還是打開了通訊錄，撥出了那個許久沒動的號碼。
很快就接了，但是……接通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明麓一頓，一瞬間以為是季女士的新婚老公。
但是當她說，她找季清時，對方奇奇怪怪地說：“什麽季清？不認識，你打錯了吧。”
“……”
明麓試探性地追問：“這不是季清的，電話嗎？”
“不是，這是我的。”
“……”
然後電話被挂斷了，明麓困惑地想，她電話號碼換了？
明麓瞬間失望至極，有種再也找不到她的彷徨感……
怔了一會兒，想起還有微信，她馬上登上去，劃了劃微信裏的通訊錄找到媽媽的微信號，點進去。
季女士的朋友圈只剩一條白線，像是把她屏蔽了。
明麓也沒在意，直接點進發消息的那個按鈕，進了對話框。
有些緊張地斟酌了下，打了幾個行字，又覺得廢話太多，第一次不要說那麽多，最後就删掉了，只剩一個：“媽媽？”
發過去十分鐘，對話框跳出來了一個：“嗯？”
明麓心跳瞬間到了最頂端，心想，沒拉黑也沒不理她，號也還是季女士的，還好還好。
想了想，她就打字說：“你換號碼了嗎？我打過去是別人聽的。”
“嗯，換很久了。”
“那你給我你的新號碼吧。”
又過了幾分鐘，她才發過來一串數字，不過還多了一句：“我很忙，沒什麽時間聊電話。”
明麓頓了頓，說：“哦，好。”她就放棄了要去打電話的念頭，繼續在聊天框打字，“你住哪裏啊？”
“怎麽了？”
明麓又靜了下，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怎麽說。
斟酌了須臾，她才說：“沒什麽，就問問，我還不知道你住哪裏呢。或者，你有空的話，要到北市一下嗎？”
一會兒，上面的備注那兒，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等了下，明麓看到一條新消息，是語音。
但是兩年多沒說過話，她看着那條有二十秒的語音，有些慫，不知道聽到她聲音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一時間沒有了剛剛打電話時的勇氣去聽她的話。
所以，她先把語音轉了成了文字。
下一秒，就看到了這麽一句：“我沒空，電話都沒時間聊哪有時間出遠門。上次給你奶奶打電話，她說你挺好的，我也不需要操心什麽，所以以後要是沒什麽事，就不用找我了，我每天都挺忙的，下了班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沒多餘的時間。”
明麓定定看着這條消息，好半晌都沒動一下，也沒有去聽聽那道許久沒有聽過的聲音了。
只是感覺好像暖洋洋的初夏似乎一下子回了春，寒氣肆意，她手腳都是冰冷的一般；
只是腦海裏在想，你上次打給奶奶是什麽時候啊，不是一年多了嗎？我上次和你說話是什麽時候啊，都兩年了。
你有新的家庭要照顧……所以我，我就在你的生命裏不存在了嗎？
明麓愣愣地仰頭看天上的星空：爸爸……
路過的人看着一個小女孩獨自坐在椅子上，偶爾會多看一眼。
天起雲了，星空也看不到後，明麓低下了頭，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廣場上流轉。
看着看着，注意到了廣場中央有一輛車突兀地停在那兒……
她百無聊賴地看了看，最後發現，那車有點眼熟……通體漆黑，線條流暢中帶着一抹冷酷。
隔得老遠，她沒發現車裏的男人也正透過車窗看着不遠處的一張椅子，看着那抹小身影在夜風中，虛虛幻幻，不是很真實。
但是那張小臉，着實透着幾縷熟悉。
岱歷亭原本從地下車庫開了出來，要拐向某個出口劃入城市霓虹閃爍的大道，但是中途随意瞥了下，就下意識踩住了剎車。
回過神來，他再次松開了剎車，轉動方向盤。
明麓眼看着那輛磨砂黑色的車子在她的視線中開了過來，最後停在附近，她暈乎乎的感覺有點……不真實。
下一秒車門打開，一只大長腿邁了下來，再然後，男人半個身影出現了。
岱歷亭今天穿的是黑長褲與白襯衣。
明麓看了一眼覺得，他露出全身的時候，活像一個在秀場的模特。
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後，岱歷亭居高臨下看了兩秒，問：“小麓？你怎麽在這裏？”
“我……”已經許久許久沒見了，那次周末在小區見了最後一面後，明麓就沒再跟小叔出去玩過了，所以也沒從他嘴裏聽到關于岱歷亭這三個字。
因此此時徒然一見，猛然間沒有反應過來……
岱歷亭困惑地挑眉：“嗯？不認識叔叔了？”
“沒，”她淺淺一笑，“你怎麽在這啊，叔叔？”
“我公司在這。”岱歷亭揚揚下巴指了指她剛剛才看過的那棟黑色大樓，“岱氏。”
“哦……”她恍然，想起他有不少公司。
“你呢，你怎麽在這？”岱歷亭阖下眸繼續問他的問題。
“哦，我出來玩的。”
“出來玩？你自己一個人？”
“不是，朋友去買奶茶了。”她指了指對面不遠處那個閃爍着霓虹招牌的店，“我在等她。”
岱歷亭了然地點點頭，然後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不要太晚回去，不早了，小孩子不安全。”
“嗯，好。”
話落，見他還沒走，似乎還不是很放心她。
明麓想了想，就客套地問：“叔叔……你出差回來了。”
他莞爾：“嗯，昨天回的。”
“這麽巧啊。”
他點了點頭，挺巧的。
明麓：“……那你才下班嗎？”
他再次輕“嗯”了下。
明麓淡淡地牽了下嘴角，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麽了，她低下頭，偶爾看看他。
岱歷亭發現，她似乎比前上次見面要安靜一些，甚至和第一次見面比起來，還更甚。
那一張小臉上和這朦胧夜色一樣，灰蒙蒙的，眼底也沒有光。
他微微不解地出了聲：“小麓。”
“嗯？”她擡起頭。
岱歷亭：“出來玩，怎麽還不開心的樣子？”
“唔，我……”她嚅嚅唇瓣，眼神閃了閃，小聲說，“沒有哇。”
男人見此，更加覺得她不對勁，好像真的有事，不開心。
他不由得屈膝下來。
因為人高，即使單腿半屈膝在她面前，他也足夠與她平視。
他出聲：“嗯？沒有嗎？那今天怎麽見到叔叔，笑都不笑了？”
“……”
“我走之前，你不是還說舍不得我？”
“……”
“也才不到兩月吧，夏天都還沒怎麽到，就這麽陌生了？”男人低倦的音色在夜色中，似乎彌漫着一抹淺淺的蠱惑感，“那叔叔，豈不是被你騙了感情？”
明麓：“……”
她有些臉紅，但是……心裏确實覺得在他這兩句追問的話中，暖了一些。
岱歷亭：“嗯？”
明麓在他關切的目光下，忽然鼻尖一酸，忍了忍，小聲喃喃：“沒事，沒什麽，就是覺得有點冷。”
“冷？穿太少了？”
“嗯。”她吸了吸鼻子。
這個小動作好像瞬間就印證了她的話，沒有人懷疑了。
岱歷亭起身到車裏，從後座拿出來了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走回來，揚開給披到了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