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偶像包袱

第2章

肖浮熱得冒汗，鼻尖兒亮晶晶的。“羅鈞你故意的吧，給我點的特辣。”

許妄夾一片黃瓜給他:“不行就別吃了。”

肖浮把黃瓜扔回去:“我不吃黃瓜。你又給忘了。”

許妄放下筷子，起身往店裏頭走去。片刻後，一碗湯放在肖浮面前，泛着白氣，很香。

肖浮把最後一口火雞面吃完，再将這碗湯一飲而盡，往後一靠癱在椅背感嘆了一句:“爽！”

許妄遞張紙巾給他，肖浮接了，又手肘撐着桌子問:“陳淩生日快到了。我還沒想好送什麽，給出出主意呗。”

許妄面無表情:“把你自己打個蝴蝶結不就得了。”

肖浮笑:“土不土啊你，陳淩得怎麽想啊。別他媽開玩笑了，說點實的。”

許妄摸出手機掃碼付錢，邊說:“你不是挺得意自己完美的軀體嗎？”

肖浮起身伸了個懶腰，往外頭走:“我只送出我高貴的愛情，肉體就得了。”

許妄微微彎了下嘴角，站起身，遮住了手上的動作——他把碗裏那片黃瓜又扔回了肖浮的空碗。

這場戲拍完，肖浮松了口氣。他其實不太能吃辣，但拍這條還是吃了好幾口，這會兒辣得夠嗆。

琳姐遞給他猕猴桃汁，肖浮一點點喝着，邊去瞄正在拍跟陳淩對手戲的許妄。

許妄其實都二十四了，也不是青春派長相，他輪廓成熟，但演起高中生卻一點不違和。

瞧瞧那夾煙的姿勢，有點青澀又很有種少年期的性感。屬于十七八歲的男孩子的那種性感：

煙霧缭繞中，眼神很清澈。

其實肖浮私下很欣賞許妄。他覺得許妄演技太厲害了，完全跟別人不一樣的那種厲害。

舉手投足渾然天成，沒有一點表演的痕跡，這真的很難做到。

一面對鏡頭，演員就開始與鏡像中的自己對抗。肖浮靠的是天賦裏忽視外界的能力，而許妄，是以強勁的威壓蓋住了鏡像裏的自己。

換言之，他每一場戲，都在打漂亮的勝仗。

真酷。

背後發出一聲輕咳，許妄摁滅了煙，也沒回頭，問:“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陳淩靠着天臺上的石柱子，輕聲說:“娃娃。”

“又是娃娃。”

陳淩有點羞澀地笑了下:“嗯。”

許妄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在牛仔褲上畫着圓圈，口氣有些譏諷的味道:“餘弭為了你的生日禮物想破了頭，結果你每年都只要布娃娃。”

陳淩看着他的後背，很小聲地說:“叫他別太費心了。”

許妄愣了愣，轉頭看向她:“嗯？”

陳淩咬了咬下唇，湊近他一點，鼓起勇氣把手放到他肩膀上:“羅鈞，我覺得這樣對餘弭很不公平。”

許妄不輕不重地拍開她的手，跳下石臺，口氣很無所謂:“好啊。聽你的，我告訴他你喜歡娃娃。”

陳淩跟在他後頭，沒有出聲。出了天臺，兩人各自分道，又像不太熟一樣。

許妄拍完這條，接過助理給的口香糖，邊想着下一場戲邊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走到一半便看見肖浮低着頭認真背臺詞，正往他的方向走來。許妄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直直地迎上去。

不出意料，肖浮猛地撞進他懷裏，捂着額頭，忙不疊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見是高冷的許妄，慌得一批，幹巴巴再擠出一句，“許妄哥我錯了。”

許妄低頭看他。

肖浮想:不至于吧，我就撞了他一下，都是男人，又沒撞痛他。耍大牌？

肖浮惹不起他，乖乖再道歉才是上策。可他沙雕慣了，挺胸擡頭:“哥你撞回來。”

不料許妄輕輕推開他，只是擦身而過的時候說了句:“你知不知道，叫哥很不禮貌。”

喵喵喵？

肖浮百思不得其解:叫哥哪裏不禮貌？

還沒等他思考出個結果，十分鐘後又是他和許妄的戲份了。

肖浮努力撇去他和許妄相處得一塌糊塗的事實，認真扮演着一個好兄弟的角色。

他大力拍在許妄後背上，又勾住他的肩膀撞了撞，喜形于色:“兄弟你太給力了！你怎麽知道陳淩喜歡娃娃的？”

許妄冷冷一笑:“智商高的人，有一百種方法得到他想知道的東西。”

肖浮大笑，故意嗲聲嗲氣地說:“羅鈞哥哥那你很棒棒哦。”

許妄扭頭，認真地看着比他低一個頭的肖浮，輕聲說:“是的哦，哥哥就是這麽厲害。”

肖浮看向他，許妄又改臺詞了。這裏明明是:滾開。

肖浮臉皮有點發燙，許妄故意說的那聲“哥哥”是要告訴他，禮貌的叫法是叫哥哥不是哥？

“Cut!”

張導指着肖浮:“表情不對。倆兄弟間插科打诨你臉紅什麽！”

又笑着打趣許妄:“別改臺詞了。肖浮臉皮薄，你把臺詞改得太撩，他受不住了。”

許妄微微點頭:“抱歉導演。我們重來一條。”

肖浮很憋屈，他不要面子的嗎？于是趕緊挽回顏面:“是夕陽映紅了我的臉！”

許妄說:“是。都怪夕陽，等它落下去這條就只能明天拍了。”

操！肖浮怒了，許妄說這話夾槍帶棒的什麽意思？怪他耽誤拍攝咯？

“所以，”許妄按住肖浮的肩膀，将他轉過來，面對面看着他，“這條争取一次過，可以嗎？”

聲音很溫柔。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肖浮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好。”

拍完這場戲，今天就沒有肖浮和許妄的戲份了。

臨走前，肖浮糾結了半天還是去了許妄的休息室，他之前一直覺得許妄不待見他來着，可現在又覺得不是那麽回事兒，忍不住要去跟人聊聊。

敲門進去，肖浮老老實實地先打招呼:“許妄哥。”

許妄沒回頭，還在看手頭的書。

肖浮幹站了十秒，試探着使用了“禮貌性”用語:“許妄哥哥。”

許妄果真轉過來了，他問:“有事嗎？”

肖浮這人，是不可能被尴尬的氣氛打倒的，他靠近許妄，乖乖地說:“剛才對不起，我沒看路。”

“嗯。”許妄擱下書，“沒事。”

沒事你剛才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

肖浮還沒接話，許妄又說:“你去把門鎖上。”

完蛋鳥。他不是要事後報仇關上門揍我吧？我他媽高中時候打遍全校無敵手，一不小心還手太重怎麽辦？

許妄的表情淡淡的，但肖浮就是看出一種霸道總裁的“不容抵抗”的氣勢來。硬着頭皮鎖了門，再磨磨蹭蹭地走回去。

許妄好笑地看着他，面上還是維持着清冷人設:“你怎麽這麽怕我？”

肖浮裝蒜:“怕你？沒有啊。”

許妄直直地看着他。

肖浮憋屈得不行:“就一點點。哥你氣質穩重深沉，我不得不敬畏于心。”

許妄糾正他:“禮貌。”

“哥哥。”肖浮很乖，“許妄哥哥我錯了。我沒有怕你，是敬你。”

許妄微笑，但有些倨傲:“其實我資歷并不算老，在圈子裏也沒你想象中那麽說得上話，你不用這樣誠惶誠恐，沒用的。”

肖浮表情頓時一變:“抱歉。我沒有誠惶誠恐。”他皺着眉，“我性格溫和而已，但我沒有故意在讨好你。”

許妄心一動，看向肖浮那張薄怒的臉。

可愛。這人能夠輕輕巧巧就叫他哥哥，也能因為一句話就不管不顧地翻臉。

肖浮正要轉身離去，許妄卻握住了他的手腕。

“還有事？”肖浮聲音很冷，臉上怒氣未消。

許妄微笑着:“體會到那種感覺了嗎？被誤解、被輕視的感覺。”

肖浮一愣，看向他，什麽意思？

許妄站起身，和他對視，慢慢說:“之前那場戲，你發揮得不夠好。餘弭是恨羅鈞嗎？”

肖浮這才回過味來，原來許妄是要給他講戲。

不是恨。恨字太尖銳了。餘弭的感情很複雜。

最好的兄弟搶了他追求已久的女孩兒，還在他面前故意挑釁。

而從小便善良真誠的餘弭，會瞬間湧起恨意嗎？不會。

“對了。”許妄說，“不是恨，是覺得被抛棄了，覺得被辜負了，覺得不知所措。”

“剛才，我的話是帶有一點侮辱性的。你覺得瞧不起我，覺得自己被誤解了，但你頂撞了我，雖然不後悔但還是覺得有些忐忑慌張是嗎？”

肖浮眼睛發亮，點頭道:“是這樣！哥你分析得好到位！”

“嗯？”許妄輕輕地瞥了他一眼。

肖浮立馬改口，做個有禮貌的好學生:“許妄哥哥你繼續。”

“你仔細體會一下，這兩種情感非常相似。但不同的是，餘弭更痛苦更壓抑，因為他面對的不是一個随随便便的人而是他的兄弟。”

肖浮點頭:“是這樣。你說的我之前有分析過，但沒想到不知所措這一點。”他認真思索着，“這個情緒很關鍵。餘弭這樣神經大條的男孩子，不知所措反而才符合他的性格特征。”

許妄說:“你準備好了的話，我明天拜托導演重新拍一條。”

肖浮臉一紅，有些過意不去，剛才他那麽兇，沒想到許妄只是故意激他。

“這樣的話許妄哥哥你也很難做的吧？那場戲都拍完了，這會兒要求重拍，導演也會不耐煩的。還是我去說吧。”

許妄搖搖頭:“沒事。張導關注電影本身，不會生氣的。”

肖浮認真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對你發火了，我沒想到你是為了幫我。”

許妄不在意:“我故意激怒你，自然目的就是要你發火。再說了，我們也扯平了。”

“扯平？”

許妄嘴角一彎:乖乖叫了那麽多聲哥哥呢。

肖浮茫然地看他。

許妄又重拾偶像包袱，得體地說:“前幾天為了那幾場決裂的戲，一直沒給你好臉色，抱歉。”

肖浮只覺得膝蓋痛。原來許妄這麽用心良苦，他之前還質疑別人耍大牌，啊啊啊，肖浮你內心怎麽這麽醜陋！

“你昨天的後空翻很厲害。”許妄誇了句。

咦？肖浮的沙雕生涯第一次有了極度後悔的情緒，許妄竟然看見了！

早知道他就不那麽沙雕了。

許妄是多可親可敬的優秀演員！和他搭戲的自己，怎麽能是個可嘆可笑的沙雕！

許妄托腮，天真無邪:“可以再翻一次給我看嗎？鎖了門了。”

肖浮悲憤欲絕。原來鎖門是為了維護他的尊嚴，讓他不用被別人也看到沙雕瞬間。

想看就給他翻一個吧。肖浮利落地完成一個後空翻，帥氣落地，穩穩當當。

許妄看着他露出的那一截腰線，目光漸暗。

非常可愛。也非常性感。

作者有話要說： 許妄的語言體系承自我：可愛是最大的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