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張符
時近黃昏,暖光傾瀉,試探地拭過男人的銀色鏡框,落在他手中攤開的書頁之間,仿佛鍍上一層金光。他将身子移開一點,避開那想要親近的陽光,書頁也因此失去了陽光的普照而暗下幾分。
“元總,”施仲羽微微借力靠在門框上,一手抱着一疊文件,一手用筆頭輕輕敲了下腦袋,語氣裏有些無奈,“這還有這麽多文件,您還是來看看吧。”
元滿坐得端正,将書放在膝蓋上,身子往後靠着,懶散地将眼鏡取下來,規規矩矩地放在書上。
施仲羽看着這位總裁終于有進一步的動作了,正準備感天動地,只看見男人将手指輕放在鼻根處,聲音慢悠悠地傳來:“眼保健操第一節 ,擠按睛明穴。”
施仲羽:……
無恥的資本家。
“哦,步驟錯了。”元滿恍然想起第一步應該是揉天應穴,忽視旁邊傳來的那陰森中飽含着控訴的眼神。
施仲羽将手裏的文件放在旁邊的小矮桌上,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元滿,你個總裁倒是輕松,什麽都讓我這個大少爺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他一個施家大少爺成了元滿的助理,原以為整天能夠過着游手好閑的日子,卻沒想到竟然跻身變成打工人,拜倒在資本的罪惡壓榨下。
“不是你自願的?”元滿閉目養神。
施仲羽被他一句話噎住,尴尬地咳了一聲,想跳過這個話題:“你在這沒有那些東西……”他還沒來得及說完,便看到元滿背後那從樓上陽臺緩緩滴落的液體。
“樓上怎麽倒水啊,你快過來。”
這是元滿閑置了很久的一處房産,是以他并不了解樓上住着什麽人,只當是素質不高或者不小心罷了。
元滿緩緩起身,正準備往前走,鼻尖忽而嗅到一絲不對勁的味道。
是鐵鏽味。
他定睛一看,距離他幾步路前那從樓上緩緩滴下來的竟然是紅色液體。元滿往前快步走去,握住欄杆身子往前傾,看向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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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虛虛地搭在欄杆之間的空隙,血液似乎是從手腕處而來。
“元滿,你幹什麽?”施仲羽被他的動作吓了一跳。
元滿顧不上解釋,往外面跑去,沖施仲羽喊了一聲:“叫救護車。”
施仲羽也看清了那刺眼的紅色,了然于心,一邊打電話一邊跟着跑了出去。
樓上房間的門竟然剛好也只虛掩着,元滿猶豫一瞬便直接推門而入,徑直朝陽臺跑去,果然一個女人正側着身子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一只手搭在護欄底下,手腕劃了好幾道,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滲血,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的地上,周圍的空氣裏夾雜着微不可聞的氣味,人已經毫無反應。
元滿從懷中取出一塊手帕,按壓住出血處。
“是不是這麽救啊……他一個總裁會嗎?”
“還是快送醫院吧,看着已經要咽氣了。”
“你又不是醫生,瞎摻和什麽。”
耳邊傳來嘈雜的議論聲,元滿知道那群“人”又來了,此刻圍繞在他身邊簡直是平添煩擾。他盡力壓下心頭的煩躁,回想着曾經學過的那點貧瘠的急救知識。
“取頭低足高位!我以前是護士,聽我的!”一陣焦急又尖細的女聲傳來,元滿沒有擡頭看那漂浮在上空中的虛影,只聽她的話照做,将受傷女子的雙腳擡高後,便對上這具原本已經沒有聲息的身體主人猛然睜開的雙眸。
被打暈之前,元滿心裏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急救真管用。
“當紅小花孟眠疑似抑郁症自殺,情況危急,目前正在醫院搶救,其經紀人表示暫時不接受任何采訪,後續記者将進一步跟進。”
這一消息出來,便使得網上一片沸騰。
【小何小何永遠不喝:果然自殺是每個明星都要玩的套路啊】
【孟孟的小棉襖:樓上還有沒有心啊?人都已經進醫院了,嘴上積點德吧!】
【曲衫給我c位出道:雖然但是,确實感覺像是作秀啊,明明昨天還開直播跟那個誰炒cp呢】
【山清水也秀:我賭一波,絕對沒死】
【小魚兒游呀游:……雖然我也不喜歡mm,樓上也不必拿人家的生死這樣吧】
陳執不敢再往下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快步往VIP病房走去,一把推開門:“孟姐!你怎麽樣了?!”
想象裏應該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的孟眠此刻卻好端端地坐在病床旁邊,一只手吊在胸前,另一只手正搭在床沿上,看起來跟個沒事兒人一樣。
他焦急地打量着坐在病床旁邊的孟眠,愣是要将她完完整整地檢查一遍。
“你沒事吧?”陳執看到她狀态尚好,只是表情看起來像是被他吓到了,這才舒了口氣。
要是她出點什麽事,舒哥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孟眠緩了緩,從模糊的記憶中捕捉到了面前這個人的信息,試探地開口:“陳……執?”
看到男人興奮地點頭,她才偏過身,将他激動的手松開,挑眉朝他示意床上躺着的人:“有事的不是我。”
因為手上的動作牽扯到了手腕的傷口,孟眠反射性地“嘶”了一聲。這具身體的主人可真是能下狠心,足足在那脆弱的手腕處劃了五六刀,盡管不曾經歷,但她似乎也能感覺到這每一道傷痕裏都充滿着絕望。
到底有多不想活啊?
孟眠不置可否,畢竟這并不是她自己的身體。
前一刻她還在門中把玩着師父給的新型傳送符,一紙燒盡,下一秒就失去意識,在感受到身邊有人接近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識,猛然睜眼防住來人。
一拳便揍在元滿臉上。
她還沒顧得上接受自己來到不一樣的世界以及腦海裏一些模糊又陌生的記憶,就被大驚失色的施仲羽一起給送上了救護車。
然後被醫院送來緊急處理的成了被“詐屍”吓了一跳緊接着又被打青了眼,後腦勺撞到地板昏了過去的元滿。
陳執聽了她的話,這才注意到病床上躺着的男人。
“這、這是?”
這位經驗雖不豐富的執行經紀人心裏那靈敏的警鈴響起,一邊了解情況一邊警惕着。
這節骨眼上可不能有什麽差錯。
元滿不懂他心裏的小九九,只覺得自己是倒了大黴,救人不成反被打。
“我們元總好心救人結果這受了傷,你們總得給個交代吧?”
秘書話音剛落,元滿便擡手示意他別慌。他神色漠然,聲音也因着身體而變得微弱起來:“不用,雖是救人,也未經允許進了這位……”元滿哽住,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面前這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女人,“……小姐的房間,還是唐突了。人沒事就好,其他也沒必要追究了。”
孟眠從醒來開始便一直打量着這個男人,看起來冷酷無情的樣子,沒想到倒還熱心又大度。
她向來是有仇必報,有恩必還。從前在師門下向來都是她救人,從未遇見自己要報恩的時候,倒還有些新鮮。
孟眠從陳執的包裏翻出一張名片,在空白處寫了幾個字遞給元滿,唇角勾起不太熟練的笑容:“既然如此,遇到麻煩可以來找我。”說完便跟着陳執邊道謝邊退了出去。
在病房裏一直呆着的施仲羽不以為然,他作為沖浪達人自然是認識這位在網絡上好評惡評一樣多的女明星,可元滿作為一個大總裁,哪裏需要她來幫忙解決麻煩的?
瞧見元滿的神色細微變化,施仲羽好奇地上前。
“孟眠,天師,有鬼找我。”名片上娟秀工整的字體倒是讓施仲羽更納悶了,“她不是個女明星嗎?而且她怎麽知道你需要……”
元滿沒有做聲,靜靜地望着早已不見人影的病房門口。
擔心狗仔在醫院門口蹲點,陳執只好護着孟眠從地下車庫坐車溜了出去。
“孟姐,好端端地怎麽……”陳執看了眼她還纏着紗布的手腕,立馬閉嘴,怕再一次勾起她的傷心事,影響到她的情緒,畢竟醫生也囑咐到雖然可以出院,但心理狀況還是得多注意一下。
他想起舒哥的交代,只覺得可憐,都已經這樣了,公司居然還要孟姐繼續上綜藝。
“孟姐,舒哥說了,休息兩天就去之前談好的那個綜藝,劇那邊的營業可以結束了。”陳執翻了翻手機裏的消息,果然又是一群來問孟眠狀況的,個個都想拿到一手資料。至于網上現在是傳得沸沸揚揚,不适宜讓孟眠看到,好在她也沒找自己要手機。
“舒哥說你跟那個元總應該沒被拍到。”要是傳了出去,指不定又要變味成什麽樣,還會連帶着剛剛營銷的新劇cp受到牽連。
孟眠敷衍地回了聲好,偏頭看着車窗外的高樓大廈。這一切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為她原先的世界根本沒有這些東西,普通人靠步行或者動物拉車,像她這種玄門人士便可以靠傳送符而行。而熟悉是因為這具與她同名的身體主人所擁有的記憶在源源不斷地朝她輸送,雖然都是影影綽綽,但大致的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比如自己現在身處的這個移動的大盒子叫作車,以及正在叭叭叭說個不停的男人是她的執行經紀人陳執。
為何自己會突然穿越到這裏?孟眠有些疑惑,師父給的那張傳送符是他閑來無事研究出的新畫法,本想着讓她試用一下,可燒掉後竟然直接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地方。
她根本不知道那符是怎麽畫的,這可怎麽回得去?
“那個,什麽什麽綜藝我可以不去嗎?”孟眠冷不丁轉過身來,将旁邊累得打盹的陳執吓得驚醒過來,她根本不知道這什麽明星該怎麽做,這完全不是她擅長的領域,她只會抓鬼畫符。
陳執表情怪異了一瞬,接着搖搖頭:“合同上寫了得服從安排,而且這綜藝是舒哥之前就談下來的,合約都簽了,怎麽可能說不去就不去,難道孟姐你想交違約金?”
“……”打擾了。
車子停好後,陳執護着她上樓,開門的是助理小何,她正穿着圍裙,手裏拿着勺子,臉上挂着喜悅:“孟姐!快去坐着休息,粥馬上好了。”
“我去趟洗手間。”孟眠不太适應這樣陌生的熱情。
陳執朝小何擠眉弄眼,等孟眠關上門後才壓低聲音問道:“怎麽樣?都收起來了嗎?”
小何眨眨眼,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證:“沒問題!”
洗手間裏擺滿了各種洗護産品,有的是原主自己用的,有的是品牌方送來的禮品。孟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老早就發現了不對勁,且不說一張傳送符為何會将她的魂魄傳送至別人的身體裏,原主的魂魄去了哪裏?
除此之外——
她撫上自己的心口處,感受到掌下傳來的陣陣清晰有力的律動。
她竟然有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來啦~
主劇情,玄學方面私設較多,勿信勿模仿勿考據,和諧你我他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