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蓉陵找上門
羨城,林府。
林夫人惱恨地掀翻了所有東西:“賤人!只回了長安不到短短半年時間,就勾得那麽多人替她出頭!”
“和她那娘親如出一轍的狐媚子!”
玉器擺件噼裏啪啦地破脆聲,林夫人心中恨極。
林泉步伐穩健地走進來,就見房中一片狼藉,他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又在折騰什麽!”
進來就是質問,林夫人氣極反笑:“我折騰?林泉,我告訴你,你可只有瑾之這一個孩子!”
“他昨日哭着喊要簡瑤那個賤人,你沒聽見嗎?!”
“你就是鐵石心腸,竟一點都不心疼?”
林夫人氣狠了,上前緊緊攥着林泉的衣裳,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罵他。
他們是貧賤夫妻,林夫人見過林泉最落魄的時候,哪怕後來林泉官居三品,林夫人對他也沒那麽多畏懼。
林泉掰開她的手,厭煩地擰緊眉: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和瘋婆子有何區別?”
“瑤姐兒是你親外甥女,你一口一個賤人,将你身後卓府置于何地?”
“你想給瑾之說親,我不攔你,若瑤姐兒心甘情願,我也樂得成全,如今你押着那個老奴,逼瑤姐兒嫁給瑾之,你究竟是在替瑾之着想,還是在滿足你的一己私怨?!”
林泉的一番話,毫不留情,徹底撕開林夫人的遮羞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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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下人早就在二人争吵時,退了下去。
林夫人死死盯着林泉:“一己私怨?你是承認了,你還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
“我就說,她亡夫後,就立刻回了羨城,你公務忙碌,平日連府邸都不沾,偏生她在府中小住的那段時間,你幾乎大半的日子都在家!”
林夫人伸出手指,狠狠地點在林泉胸口:
“簡延一死,恐怕最高興的就是你吧,你那點龌龊心思,你真當我不會知道?”
林泉臉上閃過一抹難堪,他忽然拂袖甩開林夫人:“胡言亂語!”
林夫人氣笑了:“我胡言亂語?當初林府去我卓家提親,你以為我不知曉,你想娶的自始至終都是那個賤人!”
都已經撕破臉皮,林泉也懶得和她再裝夫妻和睦,冷冰冰地看向她:
“當初,我的确想娶她!”
“是你李代桃僵,才會嫁進林府,當年宮中小選,各府邸必須選一人進宮做奴,卓家本是要你進宮,可你長姐憐你年幼,替你入宮受苦。”
“你不僅不感激她,甚至還生出怨怼!”
林泉簡直不知她在想什麽:“如此忘恩負義,你憑什麽怨她?”
卓家不顯赫,不過其嫡女卓茹樣貌過人,年少時不經意一瞥,林泉回府就懇求府中上門提親,他是官家身,卻以嫡妻名求娶。
不為別的,只為了敬重她。
他為了顧全她名聲,只說了求娶卓家嫡女,但卓家和林府皆知曉,他求娶的只會是卓茹,卓泠不過庶女,後來記在嫡母名下,憑甚嫁入他林府為妻?
可偏生卓家心存僥幸!
林泉丢了妻子的位置,還娶了個不認識的女子,即使如此,這麽多年來,哪怕身居高位,他依舊讓她穩穩地坐在林夫人的位置上,她還有何不知足?
“你是她幼妹,這麽多年,我自認待你不薄,你何不安安分分、知足常樂,一定要折騰這麽多事來?!”
林夫人哭喊:“我憑什麽知足?”(麗)
“我的丈夫,心心念念皆是我長姐,我憑什麽不怨?”
“你當年若要娶她,你何不說清,含含糊糊,最終卻誤了我!”
“你以為我不知?你後院這些女子皆像她,你如此辱我,我怎能不恨?!”
林泉愣了一瞬,遂後,氣得面紅耳赤:
“你小人心思,就胡亂揣測!”
“我待她,十年如一日敬重!怎麽可能納旁人辱她?”
世間美人總有一兩分相似,他承認,他位居高位後,納了妾氏,寵了新人,但特意去尋和卓茹相似的女子?
這不止是在侮辱卓茹,更是玷污了當年他一片真心!
年少未得求娶,後來她回羨城,他的确有幾分可恥地高興,但也僅此罷了,卓茹是他妻姐,他助了她幾分,難道不是合情合理?
這麽多年過去,他見過無數新人,卓茹于他,不過是年少時的一點念想。
分明是卓泠自己魔怔了。
林泉搖頭:“鎮南侯府和肅親侯府陸續派人前來,那個老奴,趕緊放她離開!”
林夫人被林泉的一番話說懵了,但她仍舊不信,聞言,立即情緒激動地反駁:
“不可能!”
“我兒哭求只要她一人,我這麽多年都愧疚瑾之,簡瑤必須嫁給我兒!”
林泉沒想到她這麽執迷不悟:
“林府還由不得你作主!”
說完,他就要甩袖離去,誰知身後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林泉回頭,就見林夫人摔在地上,手腳并用地爬過來,拉住他的衣袖,哭着和他說:
“老爺!我知道你心疼瑤姐兒,我是她親姨娘,我也心疼她!”
“可老爺也想想我們瑾之啊!”
“我們林府是富貴人家,她一個孤女,能嫁得什麽好人家?嫁入我們林府,能保她一生富貴安康,瑾之不懂事,這日後林府不都是她的嗎?”
她說得句句真摯,林泉看她許久,她發鬓生了銀絲,早不複當年年華,林泉忽然閉了閉眼。
卓泠總怨他,可她曾想過,陪着他這麽多年的人只是她。
一段空無着落的念想,怎會讓他這麽多年由着她亂來?
可這麽多年的争吵和怨怼,早就讓二人逐漸疏遠,林泉哪怕知曉并不全怪她,也無法再待她如從前一般親近。
林泉彎腰,親自扶起她,他沒被林夫人的話繞進去,眼中格外冷靜:
“你屢施手段,瑤姐兒心中必然生怨,待你我百年之後,又如何能善待瑾之?”
林瑾之是他唯一的孩子,孰輕孰重,林泉分得清。
正是分得清,他才必須讓錦姨離開。
“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說。”
林泉徹底轉身離開,他身後,林夫人倒在地上,哭着喊他:“老爺——”
林泉沒停,他吩咐下人:
“夫人勞累,這些時日,讓夫人在院中休息。”
這就是禁足了。
林夫人的哭聲戛然而止。
可林泉卻未心軟,若只有鎮南侯府的人也就罷了,連肅親侯府都派了人來,也只有林夫人會覺得,此事還由得他林府作主。
林夫人口中那句,瑤姐兒日後嫁不得好人家。
更是枉然。
世間總有不在乎家世的人,一如當年的林府,也如現在的……林泉将視線放在肅親侯府的來人身上。
*******
簡瑤收到顏青傳回來的家信,信中說,已經接到錦姨,正往長安來。
兩件心事,一已經完成,另一件也快要完成。
簡瑤徹底放下了心。
她多日未去錦繡閣,今日得空,一大早,她就和青栀趕去了錦繡閣。
錦繡閣如常開着,客人進進出出,生意甚好。
簡瑤将賬本和訂單拿出來仔細瞧,挑出其中幾件,由自己接下,她剛要去繡房,錦繡閣就進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女子羅珊繡裙纏身,首飾琳琅,皆是名貴,不過她戴着面紗,衣裳也有幾分和尋常貴女不同,細膩的手臂在輕紗中若隐若現,眼神透着一股勾人的勁。
胭脂味甚重,換句話來說,就是不端莊。
店內男子時不時朝她看兩眼,有些低聲說了幾句什麽,再看向女子的眼神就有幾分不正經,而女子則擰起眉,添了抹嫌棄。
簡瑤和青栀無聲地對視一眼。
有些猜到眼前女子的身份。
江南也有,簡瑤也見過,和長安相比起來,江南女子更婉約些,不過,眼前這女子和江南女子倒有些相似,尤其是那眉眼勾人處的婉轉,似有似無,叫人心癢。
來者皆是客,簡瑤不會攆客,對這般女子無喜也無厭。
總歸和她無關罷了。
若有選擇,恐怕也不會有人走上這條路。
簡瑤和青栀交代幾句,就要回後院,哪知曉,她不在意那女子,那女子卻喊住了她:
“簡姑娘且慢。”
簡瑤不着痕跡地一頓。
許是女子的直覺過于準了些,那人只喊了她一聲簡姑娘,而不是簡掌櫃,簡瑤就隐約猜到,她的來意恐怕并不是做生意。
裴小侯爺曾往返于煙花之地,渾不吝地,簡瑤也有所而聞。
簡瑤如常地回頭,不解:
“姑娘叫住我,可是有事?”
蓉陵将女子一點點瞧進眼中,越看越是心驚,她掐緊了手心。
她聽說過簡瑤的名聲。
但蓉陵并沒有當一回事,她剛進長安,被賣進谙芬紡的時候,也被媽媽驚為天人。
很快就入了裴湛的眼,一舉成為谙芬紡的頭牌。
尋常男子想見她一面,恐得抛擲千金。
可如今見了簡瑤,蓉陵才知何為仙人之姿,不似她要強行端着貴女的作态,只輕輕回眸一瞥,就叫這雜亂的店中生了顏色。
女子眸中徹然幹淨,蓉陵知曉,這般女子最得男子喜愛,恨不得捧在手心護着。
和她不同。
哪怕蓉陵早就知曉,她越端着高冷的姿态,就越叫那些男子趨之若鹜,可是不同的,她再如何去學貴女姿态,都只為了将自己賣個好價錢。
她和這些良家女子,從來都不一樣。
蓉陵狠狠掐緊手心,她咬唇輕聲而媚:“我有事和簡姑娘說,可能尋個安靜的地方?”
“我和姑娘并不相識,姑娘若有事,就在此處說吧。”
并非簡瑤故意刁難她,店中旁人都看着,她身份本就艱難,再和蓉陵私下談事,怕又要傳出事端。
蓉陵沒想到她會如此冷情,心中訝然,卻沒有表現出來,只低聲說了句:
“……和小侯爺有關。”
果然如此。
簡瑤覺得些許好笑,她和裴湛的确私下有幾分情誼,但卻不代表,簡瑤願意替裴湛處理這些莺莺燕燕的瑣事。
而且,簡瑤不過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忽然被一女子找上門來,還是可能和裴湛有過關系的女子,簡瑤咬住舌尖,一抹難堪浮上心頭。
裴湛知曉今日簡瑤來了錦繡閣,特意派白三來給簡瑤傳幾句話。
白三剛進錦繡閣,就看見蓉陵站在簡姑娘面前,簡姑娘似怔住,她身後的青栀更是惱得臉色漲紅。
“這位姑娘,你有事找小侯爺,和我們家姑娘有何關系?”
青栀惱怒的話傳來,這種場面,吓得白三立刻就想打道回府。
但他退晚了,簡瑤已經看見了他:
“白侍衛。”
冷冷清清的三個字,白三頓時後背發涼。
——慘咯。
——簡姑娘生氣了。
兩句話依次閃過白三腦海,讓他險些兩條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