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惜
女子故作鎮定的模樣映入眼簾,眸中的那抹慌亂被強行壓住,似粉似嫩的臉龐微側,分外惹人憐惜,不舍得為難她,生怕叫她擔驚受怕。
簡瑤生得再如何花容月貌,也不至于讓沈雯失态,沈雯之所以這副反應,不過是因簡瑤和她記憶中的一人格外相像。
沈雯眸色一閃,很快回神,她神色恢複自然,似乎剛剛那抹複雜情緒從未出現過一般,可偏生對着女子這張有些熟悉的臉,她先前準備好的話皆數堵在了喉間。
沈雯來蘇巷街前,如何也沒想到娘親口中不擇手段的女子居然可能會是故人之女。
一時之間,沈雯心中啼笑皆非,百般無奈。
簡瑤沒想到她出聲後,眼前這位鎮南侯府的世子夫人居然許久不說話,簡瑤心生奇怪,越發摸不清頭腦,她掩去心中的困惑,擡頭不解地問:
“夫人可是有事尋我?”
她不斷在腦海中思索着沈雯的目的,可終究逃不過沈清山去,都說沈清山從侍郎府溜出來尋她來了,可簡瑤當真百口難辨,她根本沒見到沈清山的人。
簡瑤悄悄把搭在櫃臺上的手縮進袖子中,她捏緊了手帕,緩了緩心中的緊張。
沈雯觀了簡瑤半晌,見她眸中神色變化不停,心中好笑,她将先前準備好的說辭壓下,轉而道:“前先日子遇見陳夫人,聽她道簡姑娘女紅極好,如今将要入春,便想請簡姑娘也為我做身衣裳。”
簡瑤錯愕。
不止簡瑤,四周人也詫異,這大張旗鼓的,竟只為了做身衣裳?
沈雯笑看向簡瑤,沒有絲毫心虛,态度自然得讓人根本看不出她本來的目的。
她前些日子的确遇到過陳夫人,陳夫人也的确向她提起過簡瑤,不過這份提及卻是沒有安什麽好心,不過是聽說她弟弟的事情,想看笑話或是滿足一下自己的八卦好奇心。
簡瑤悄悄抿緊了稍澀的唇瓣,她不信沈雯的這套說辭,可不管是什麽原因讓沈雯這麽說,都讓她心中松了口氣。
她和沈清山的确清清白白,可世人言足夠污了她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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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許是不痛不癢地提上兩句,根本沒放在心上,但她一女子生存于世本就艱難,再遇些難聽的名聲,便也算半毀了。
簡瑤緊繃的身子頓時放松,她抿出一抹笑:“不知夫人何時要?”
沈雯有心問些什麽,可衆目睽睽下,她也不好多說,只安撫道:
“不急,入春時送到府上即可。”
沈雯知曉,自己待得越久,只會讓旁人越發議論紛紛,是以,她說了個大概的日期就帶着丫鬟離開了,她走後,衆人才反應過來,居然真的只為做件衣裳?
沒親眼見到熱鬧,衆人索然無味地搖了搖頭,不消一會兒就散了去。
這些人的失望之色根本不做遮掩,一覽無餘,簡瑤心中惱得緊,可偏生她拿這些人丁點兒辦法都沒有,開門做生意,她總不可能将客人拒之門外。
與此同時,隔着一條街巷的聚賢樓,裴湛也看見了沈雯:
“她不在鎮南侯府守着她的寶貝世子,來這兒作甚?”
說起鎮南侯府的世子,任誰都要搖頭。
鎮南侯府素來滿門将臣,可惜,七年前和閩南一戰,雖大獲全勝,但鎮南侯府的老爺子卻不幸戰死沙場,為了安撫秦家,聖上特賜爵位,這秦翟安也混了個世子的身份。
可爛泥扶不上牆,鎮南侯府滿門忠義,這秦翟安卻是個連提起刀都會腿腳發軟的廢物,若非秦家三代只有他一個男兒,這世子之位,如何也輪不到他身上。
就在世人對秦翟安的性格皆搖頭嘆氣時,這侍郎府的嫡女沈雯卻一顆心都抛在了秦翟安身上,本就護着秦翟安,嫁入鎮南侯府後,更是聽不得旁人說其一句不好,憑着鎮南侯府的底蘊和這位雷厲風行的妻子,倒也無人明面上敢欺辱秦翟安一句。
沈雯本就是長安城中明豔盛名的美人,看着沈雯滿心皆是秦翟安的模樣,誰不道一句秦翟安的命好?
白三看熱鬧不嫌事大:
“這不是沈公子幾日沒了蹤跡,沈侍郎又在羨城忙于科舉一事,如今整個侍郎府無人可擔事,這操心沈公子的擔子可不就落在了世子夫人身上?”
白三常跟在侯爺身後,多多少少知曉些鎮南侯府的內情。
說起來,這鎮南侯府的世子夫人的确不易。
如今太子和二皇子兩派争執不休,朝堂中水深火熱,自家小侯爺仗着聖上疼愛和長公主的便利,可以無所顧忌,但這鎮南侯府卻沒那麽容易。
鎮南侯年邁,早年征戰沙場,身上落了不少暗傷,年前時就常告病休養,侯夫人更是早早就去了,偏生世子又不經事,如今諾大的鎮南侯府全靠世子夫人一人撐着。
鎮南侯即使身體早就撐不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出任何岔子,無他,鎮南侯手握着兵權,是太子和二皇子拉攏的重點對象,他告病,既是休養,也是在躲着太子和二皇子。
鎮南侯為陳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旁人敬他三分,卻不會對秦翟安也如此。
依着秦翟安的性子,恐剛入朝堂,就被那群老狐貍算計到骨頭都不剩,一旦鎮南侯倒下了,那鎮南侯府離落敗也就不遠了。
所以說,除了沈清山外,衆人心知肚明,侍郎夫人不可能允許沈清山娶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
鎮南侯府和侍郎府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鎮南侯府幾乎走在刀尖上,哪容得沈清山這個時候胡鬧?
白三搖了搖頭。
可惜,沈公子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鎮南侯府和侍郎府的難處。
裴湛觑了眼錦繡閣中的熱鬧,忽地,他輕啧了聲。
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白三摸不清頭腦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這又是哪一出?
“沈清山呢?”
“這、屬下不知道啊。”白三讪笑着回答,他哪知道沈公子在哪兒?他們這不就是堵人來了?
白三只見侯爺忽然朝他看了一眼,問了他一個問題:
“你說,如果我現在下去,替她解了圍,她會不會對我芳心暗許?”
雖說今日小侯爺做的事,他沒一件搞明白的,但這句話,卻是徹徹底底讓白三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回過神,仔仔細細打量了小侯爺,就見小侯爺朝他挑了挑眉,吊兒郎當的模樣,似乎只是随口一說。
可白三伺候裴湛多年,對他最了解不過,立即知曉小侯爺根本不是說說而已,白三差些急得跳起來:
“小侯爺,這、這是哪一出啊!長安城都知道沈公子看上了簡姑娘,咱這忽然摻和這熱鬧作甚啊!”
白三吓得舌頭險些打結。
只盼小侯爺趕緊打消這個念頭,沈公子迷戀上這錦繡閣的掌櫃,讓長安城的人狠狠看了笑話,自家小侯爺再摻和一腳,那不就妥妥成了緋色消息?
若是讓長公主知道了,那後果……
白三狠狠打了冷顫。
裴湛淡定地移開視線,似乎把白三吓到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垂眸,将手中剩下的半杯茶抿盡,若無其事地繼續自問自答:
“應該不會。”
白三秉着呼吸,聽到這句話,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就見裴湛徑直站起了身,白三吓得連忙攔住他:“小侯爺不是說不會嗎?怎麽還要下去?”
裴湛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
“不試試怎麽知道?”
白三人傻了。
眼見小侯爺就要走出包廂,他餘光觑見沈雯離開了錦繡閣,立刻高呼:“小侯爺!小侯爺!”
裴湛停在門口,不耐煩地回頭看他。
白三忙忙說:“走了!世子夫人已經走了!”
似乎怕裴湛不信,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着樓下錦繡閣的方向。
裴湛不着痕跡地擰眉。
沈雯會這麽簡單就走了?他不信,可白三卻不敢騙他。
裴湛狐疑地走到窗邊,剛好看見鎮南侯府的馬車準備離開,裴湛眯了眯眸子,手搭在窗沿邊輕輕敲點了下:“居然走了。”
聽其語氣,似乎有些失望和可惜。